這二年,曾龍和彩兒的運氣流年都說不清楚。運氣好的時候,真是門枋也擋不住;而背時的時候,確實是喝涼開水也要卡牙齒。

    彩兒在無意之間,碰見了曾龍。這個風流倜儻而又偉岸的男人,是可以使她後半生的生活有了依靠。而且,橫在麵前障礙,一道道的不攻自破了。王凰不明不白的就得病死了,應該變成老人公的大名,自己離家去了,而名義上的先生,也是知趣的悄然隱退。不過,要求名正言順的由馮夫人或者張夫人變成曾太太,卻沒有如願。更令人想不到的事情,自己的乖女兒郭春,怎麽就分起羹來,竟然和自己心愛的男人上了床,而且,居然肚子一天一天脹起來,還不聽勸阻,而使得要退迴一步的,偏偏又是自己。

    曾龍也是一樣,傻乎乎的女人去了,卻碰見了一個經常要把自己逍遙得如登仙境女人。老爸走了,卻並不曾要自己的甚麽財產。馮先生走了,還教導了自己的很多的處事之道。在自己想真正體味墾荒的開拓情趣的時候,郭春卻讓他不費多大的氣力,就提供了一塊真正的處女地。至於被老爸譏諷的“區隊咀蟲”、“管四管五”,也算一種運氣吧。而且,在最近,他還獲得了通知,就是已經當了甚麽“應變”委員了,因為據說共軍已經要入川了。但是,麻煩在於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因為竹子和筍子之間,隔著代,作為新生活的執行者,可以象保長教的,說了說,做了做,但是總不能把兩母女作為一妻一妾來對待吧。所以,也是一個苦果。更有甚者的是,聽見彩兒說,在幾次的改換幣製中,她的財產,已經幾乎沒有了,通用了多年的甚麽“法幣”、“關金卷”一律廢了,代之的先是“金元卷”,以後又叫“銀元卷”,結果金不成金,銀不是銀,法幣不法,就這末幾個月時間,彩兒的積蓄,說是主要的隻剩餘一個百斤的細皮嫩肉,其他就是皮肉的包裹物了。而更令他忐忑不安的是聽說共軍真正的打進來,說是對於甚麽包括保、甲長在內的人,都要“清算”的。“清算”總不是一件好事吧。

    到了彩兒向曾龍攤牌,說是已經不得了的時候,必須找出辦法的時候,曾龍說:我也不知道怎麽辦,老實說,開始勾引我的是你。郭春的事,反正我大些,心理又想去體驗一下破瓜的味道,我有責任,但我也沒有想到她會不鬆手的,你叫我怎麽辦呀!

    彩兒說,我現在也幾乎是人財兩空了,我是一點辦法沒有了。我把這些事告訴你馮叔,他也莫法,最後倒是教我退後一步自然寬。你說怎麽樣?曾龍說:怎麽個寬法。彩兒說,怎麽寬,我幹脆把你招為女婿,你和郭春成親吧。曾龍說:不行,真心說,和你在一塊要舒服些,她也是沒有功夫的,隻知道吃。彩兒說:你他媽的也太混帳了,真是瞎了眼,我沒有見過比你更混帳的東西。曾龍說,我說的都是真話,來,我們開始。

    彩兒又去和郭春商量。郭春說,我還小,結甚麽婚,嫁也不想嫁給他。就是他教我看你和他“歡喜”的樣子的,說好玩得很,這樣我才和他“歡喜”的,他又下黑心,下了種,把肚子給我搞大了,。我隻想他生下來,並沒有想嫁給他。當然,“歡喜”還是要“歡喜”的。彩兒簡直不知道怎麽去開導郭春,就說:那你以後怎麽做人,媽怎麽做人,這不行。郭春說:我嫁給他了,未必你就不顧和他“歡喜”了嗎?肯定他也不會幹的。

    經過彩兒前思後想,覺得不如以後的事情,先不去管他,他們先結婚,以後的事情,聽其自然。因為郭春已經有點兒‘出懷’的樣子了。於是,她把曾龍、郭春找在一起,同時準備了一把大剪刀。她說:你們兩個既然不懂事,事情都幹出來了,現在不收拾也不行了。而且,到處兵荒馬亂的,我也是走投無路了。我決定,就這個月底以前,你們正式結婚算了,一方麵,名分有了,二方麵,曾家的香火也保得住。至於我,我一點辦法也沒有,你們把我甚麽都可以,我隻有把周媽辭退了,我給你們當傭人算了。

    看見兩人不言語,她就拿出剪刀說:這個要求都不行,我活起也沒有甚麽意思了,反正不如一死百了。於是,首先就去剪那梳得十分光滑的頭發。

    曾龍和郭春那裏見過這個,於是,一人把媽拖住,一人去把剪刀奪了,又雙雙的跪在媽的麵前求饒。

    曾龍說:小姨,你說甚麽就是甚麽,我是一切都要聽你的安排了,千萬不要這樣尋死覓活的,如果你有一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麽得了。郭春也說:媽,你說吧,要我幹啥,我是再也不敢惹你生氣了。

    彩兒先做出執意不肯的樣子,以後看見他們認真的表現出一副害怕的樣子,終於緩了下來。就說:你們兩個說的可是真活?是不是過一會兒又要反悔的。郭春就說:不會了,不會了。你千萬不要這樣嚇我們了。

    彩兒說:你們已經做的事,真是令我不知道如何活下去了。既然你們表示要聽話,那嗎,我就要你們兩人馬上在這兒“歡喜”給我看,是真的了,我們再說下去。

    郭春說;媽,怎麽可以這樣,我們的臉放在哪兒去了。

    曾龍說:小姨,那樣,我們還是人嗎?

    彩兒說:原來呢?原來你們顧個臉麵嗎,你們做的是人事嗎。再說,你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那時你的臉在哪,我們一家人的臉在哪?

    郭春就沒有了話說。曾龍說:小姨,你出去一下嘛,我們不能當著你的麵的。

    彩兒沉下臉來說:郭春,你快脫,不然有甚麽後果是明擺著的。這時,曾龍就過去為郭春寬衣解帶,彩兒自個兒背過臉去。

    結局比預想的圓滿。下午,就由袍哥張大爺出麵,正式向彩兒提親。彩兒假裝仔細考慮,於是決定婚事從簡,婚期就訂在七月廿八。

    消息傳出,這就變成了縣城一個特別新聞。不過,三五天之後,大家就從感興趣中淡化下來,因為這事深究起來,也沒有甚麽意思的。何況伍倩如夫人從來也沒有得罪過鄰裏鄉親。而曾大名先生,從來也是一個本份的生意人,他家賣出的鍋,耐燒,從來不摻假的。而作為當事人的曾甲長,也從來沒有橫行鄉裏,借勢壓人過,況且,休管他人瓦上霜,閑事少管走路伸展的。

    七月廿八日的婚禮,來的客人多半是大名離家的那些常客街坊。在行大禮叫拜高堂時,曾龍覺得多少多少有點不適應,怎麽這一下子這個淫婦真正變成了我的高堂了。轉念一想,他雖然找人去興隆場的道觀,去問過曾道士何在,聽一個小道長說,已經出外化緣,不知雲遊到何方去了。

    但是,曾龍與郭春進了洞房之後,兩人彼此看了一眼,都不覺失笑起來,天下的事,也太滑稽了。郭春說,你也太不象話了,“歡喜”就“歡喜”,你為什麽要真正下種?本來你的種是應該下在你‘高堂’的肚皮裏的,對不對。曾龍說:快莫說了,你呀有空去問一下你的‘高堂’,是不是已經變成了一塊沙地,寸草不生了,哪兒還長得出一個苗苗來。於是,兩人說說笑笑就開始胡鬧起來。

    次一早,郭春說:我半夜醒了想起來,我媽倒是很可憐的,她一個人昨夜不知怎麽過的,會不會真的已經去抹喉吊頸了。曾龍說:不會吧,要死,恐怕早就死了。郭春說:今天我們說好,從今天起,你要把她正式喊媽的,平日,你也要好好敬孝,不可以叫她寒心的。曾龍一下把郭春抱起就問:怎麽孝道法,可不可以象孝順你一樣!郭春說,我才懶得管你們那一攤子事呢,我又不是沒有見過。

    於是,這個家就平平靜靜的了,周媽已經走了,彩兒也就洗盡鉛華,衣著樸素的既當媽,又當仆人,來用心服侍起兩個小冤家來。

    有時人們也會猜想出他們府上的一些怪事來,不過,誰也沒有甚麽憑據的,漸漸的,人們也就忘懷了。各家各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呢。

    這年的冬天,可能是戰火緊張,不斷過兵,也時常傳出一些丘八做的奸淫搶劫的事情來,大家知道,一旦亂起來,甚麽都不好控製的,經過商量,由曾龍牽頭,又雇了三乘滑杆,連更宵夜,一家人去了興隆場的張家溝。

    才敲開門,曾龍就一下子跪在桂花的麵前,叫:親娘,現時兵荒馬亂,你務必要讓我們在你這兒住幾天的。郭春也挺著一個大肚子,抱住桂花就喊媽。

    桂花歎了一口氣,並沒有象拒絕大名一樣拒絕曾龍,而是說:既然這樣,就先住下來吧。

    過幾天,終於聽見消息,說是縣城已經解放了,並沒有打甚麽大的仗火,國軍跑得太快,等解放軍趕到時,已經是一座空城,於是,隻好在縣城四門,張貼起軍管會的甚麽“八條通告”出來。

    原來以為有什麽特別希奇古怪的事情,結果卻就是這麽一迴事情,所以就平靜了下來。以後的事情,就要另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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