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夜景永遠是那麽靜謐迷人。

    夏日餘熱在月影下緩緩殆散。寂籟蒼茫裏,大坡村就象個啼鬧了半天的繈褓嬰兒,吮著指頭倦倦間貪婪睡去。

    升掛在深邃天穹裏的一輪皓月,散發著柔柔皎潔光照,毫不吝惜地徽灑著薄霧如紗的村野。遠近景物跌宕間,滿眼映畫的是一幅幅錯落有致自然剪影。

    依稀月光透過閣樓頂上的瓦玻投下斑駁痕照,從容淡定般影印在孫楚熟睡的臉上。表哥輾轉反惻中,爬起身子至閣口,雙手小心翼翼地俯貼著木梯,輕輕挪動腳板一步一步地拾級縱退落去。

    反複踱步於柔亮月光曬坪上,此刻的表哥頭腦很清醒,可思緒裏異常紛雜繚亂。心境中一麵在充斥著對娟子的無比思戀甚至渴望擁有的念頭,一麵卻又間雜著無端顧忌與畏懼,再就是那內心最深處蘊藏著的不甘於現狀意念仿佛也在抗爭呐喊著。

    漫漫人生,何去何從。今後的路該如何走好,原先理想信念可否堅持不動搖;又或者,幹脆就這樣“采菊東籬下,悠悠見南山”般修理地球之餘,率性就此與娟子生兒育女謹以為人類社會貢獻力量如何……命運啊,命運!

    在這方正了然的曬坪上,思緒萬千的表哥仿佛正在徐徐墮入極目遠山那黑暗無邊的溝壑裏,頓感陣陣迷茫無助。

    縷縷陽光射照在門檻上,撲飛微塵在嫋嫋光線中依依可見。

    娟子今天一大早就來到了村衛生所裏,例行的衛生清潔打掃後,便端坐在梁醫生平日常用的聽診器具台桌旁,眼睛仰看著牆上張貼的有關毒魚辨識彩圖。

    清靜的診室裏,娟子攏手撥弄絞動著辮梢,心底裏不覺意間竟泛起昨夜隱約夢境來。

    在一片茵茵綠草坡野上,彩蝶在爛漫花叢中翩翩飛舞,娟子邊拿著小網兜邊在追逐著一隻紫藍大蝴蝶,就在蹦跳捕捉不到間,一個修長男孩身影從遠處向她飄來,閃電般飛至跟前拉握著她的手,一起上下翻轉網兜捕撲著。他們追隨著半空中的紫蝶一起飛啊飛……抓到啦,雙雙跌坐在草地上相視歡笑。原來是仕祿哥啊,娟子心裏一陣喜悅激動。他們就這樣並肩逗玩著網兜裏的紫蝶,頭頂上的天空一片蔚藍,朵朵白雲在飄舞。不知不覺仿佛間,仕祿哥那白淨嘴臉漸漸移靠,當觸及她臉麵那兩葉紅唇時,娟子的臉不禁緋熱得象天邊的一道紅霞,斂眼間唿吸喘急,隨即感覺暖熱繼而一陣滾燙……

    一束陽光晨間透過東邊的窗戶,照射著床上熟睡娟子的臉,娟子正啜嚅嘴唇時,瞬間醒了。

    這段時間裏,娟子覺得心裏滋生出了一些從沒有嚐過的煩惱味道。以前做什麽事都是幹脆利落有條有理的,最近做事總是若有所思恍惚間動作變得慢吞遲鈍。那天早上她在配些小藥丸放進小紙袋裏,不時有顆粒跌落到桌麵上,披著當時標準中國婦女型那端莊齊耳“大包頭”發式的梁醫生在旁笑嗔她“又在想哪個後生仔啦”,娟子心裏頓時一陣的慌亂羞愧,臉兒倏地變紅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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