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煙迴到別墅的時候,裏麵的燈亮著,溫和散著柔光。


    薄寒生一身家居服坐在沙發裏看著報紙,燈光下男人的側臉如雕塑一般的深刻英俊,他看書的樣子很認真,聽到聲音,他隻是抬頭。


    視線落在打開的門上,傅明煙有些困難的走進來,然後將飄在頭頂的氣球小心的給牽過來,這麽多氣球,一下子將她的視線遮住攖。


    客廳裏,飄著男人沐浴後的氣息償。


    傅明煙垂著眸,淡淡咬著唇,將綁在自己手腕上的線團都解下來,氣球全部的飄在天花板上。


    像是得到自由的蝴蝶一般,五彩繽紛的顏色蔓延了她整個人視線。


    傅明煙活動了一下空蕩的手腕,手腕上,即使隔了一層毛衣,但是還是勒出了一道淺淺的痕跡,她不由得想起他給她綁在手腕上的時候。


    白胖的手掌,極為不靈活,有些笨拙的給她係在手腕上。


    薄寒生將報紙合上,看著飄在客廳裏的氣球,“吃飯了嗎?”


    “沒。”


    傅明煙走上樓梯,“我先去洗澡。”


    他點頭,沒有問為什麽她會拿來這麽多氣球,她也沒說,彼此心照不宣的完全的將這個話題避開。


    …………


    晚飯依然是他做的。


    晚上的時候。


    躺在床上,傅明煙閉上眼,一直都沒有睡,她側過頭,睜開眼睛看著放在床頭櫃上,透明的玻璃水杯。


    隻有一半清澈的水。


    隻是底部,有淡淡白色的沉澱。


    當時遞給他的時候,她心裏如同被一根細細的鋼絲給箍住,看到他毫不猶豫的喝下的時候,那根鋼絲收的更緊。


    她隻是說,“給你衝了一杯蜂蜜水,晚上和對睡眠好。”


    男人就毫不猶豫的喝了。


    傅明煙下了床,腳下微微的浸著涼意。


    她微微蹙著眉,這裏不是盛苑,所以,沒有溫軟的地毯,燈光昏暗裏,傅明煙走到衣櫥,她來的時候隻帶了幾件衣服,然後還有一些隨身的東西。


    她並沒有將行李箱拖走,隻是拿了一個紙袋,裝了幾件衣服。


    臨走的時候,她看著還正在沉睡的男人,模糊又清晰的輪廓,她走到床前,將床頭櫃上的水杯裏的半杯水倒在馬桶裏。


    重新到了半杯水,放迴床頭櫃上。


    ………………


    八個月後。


    蘇江小鎮,婦幼保健醫院。


    醫院的廣播裏,傳來一道女聲。


    醫院走廊上,護士,病人來來往往,但是對於這道廣播,隻是單純的聽著,或許是真的沒有這種血型,或許是連自己都顧不了,又怎麽顧及別人。


    廣播裏麵的女聲,大體就是說,有位孕婦難產出血,急需陰性血。


    這種血型本就稀少,在小鎮的醫院血庫裏根本沒有這種血型。


    即使是有,也不會用在一個普通的病人身上。


    廣播了有一會了。


    但是還是沒有人。


    小護士有些焦急,對身邊的醫生說,“怎麽辦,還是沒有人。而且,也聯係不上產婦的家屬。”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而且長得極其驚豔,所以小護士記得很清楚,第一次那個女子來醫院的時候,大約五六個月的身孕,但是整個人身形偏瘦,下巴尖尖的。


    而且,並沒有人來陪她。


    醫院裏,有人飯後茶餘的猜想,是不是某家富商包養的情婦,偷偷的來這個小鎮生孩子。


    因為她長的實在是,太妖豔,太好看。


    按理說,這般好看的女子,懷孕了怎麽會沒有男的陪著她。


    她的手機裏,隻有一個電話號,隻有一個姓氏——秦。


    醫院裏的人員立刻撥下這個號碼,但是對方一直無法接通。


    那個年輕的產婦因為失血已經昏迷,醫院已經再往市裏的大醫院調血,但是恐怕沒有這麽多時間等了。


    醫生歎了口氣,“你在多播幾遍,然後聯係鎮上出租車的廣播。”


    現在,也隻能這麽做了。


    說實話,這種事情,在醫院裏見得多了,所以,醫生也淡漠了,除了歎息就是歎息了。


    廣播又撥了一遍,采血室的門被推開。


    進來的是一位長相英俊的男子,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襯衣,他走過來,像是跑上來的,嗓音帶著喘息,“那個孕婦叫什麽名字。”


    小護士一怔,臉一紅,身邊的醫生立刻說道,“姓秦。”


    秦姓?


    季涼崢皺眉,季家的公司有個項目在蘇江,他來這個小鎮看看,然後今早他一個朋友有些發燒,便來這裏輸液,在一樓的時候,他就聽到了這一條廣播。


    陰性血。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腦海間就隻有著幾個字,雖然陰性血的人很少,但是在這個城市也有不少人。


    他並非心善,應該是和她一樣的血型,所以,他隻是猶豫了就來到采血室。


    既然對方姓秦,那麽就更不可能了。


    本來就知道不是她,她早在六年前就已經離開了。


    但是,他每次聽到或者知道有人是陰性血的時候,他總是無法控製的想起她。


    季涼崢將襯衣的衣袖綰起,挽到臂彎,露出堅實的小臂,“我是陰性血,抽我的吧。”


    護士送了一口氣,將采血的的針頭插進他的血管裏,微笑道,“我替那名孕婦謝謝你。”


    季涼崢沒有出聲,目光淡淡的看著空氣,抽完血,他轉身,護士在身後喚住他,“先生,您的聯係方式留一下吧,醫院需要做記錄。”


    季涼崢留了聯係方式,然後就離開了。


    ……………


    傅明煙睜開眼睛的時候,腦海間的第一個意識就是,“我孩子呢?”


    眼前的視線還未清晰,但是很快,疼痛就讓她恢複了清明,她無力的坐起身。


    護士走過來,懷裏抱著一個新生的嬰兒,放在她身邊的嬰兒床裏,“不要著急,你的孩子很健康,是個女孩。”


    傅明煙看著她小小的臉,正在熟睡的樣子,小手緊緊的蜷著。


    女孩,她眼神溫柔的看著,伸出手輕輕摸著她細嫩的臉。


    觸手的感覺讓她愈發的輕,眼底越發的溫柔。


    護士說道,“你不知道,你那時候很危險,而且,你的血型特殊,雖然醫院裏當時有記錄被用的血型,但是前幾天被某個大公司的小姐給用了,這個血型醫院裏的血庫本來就存的極少。”


    傅明煙點頭聽著,又聽護士繼續說道,“後來啊,有個長的很帥的男子聽到廣播就來獻血,是他救了你呢。”


    傅明煙看著護士,“那得多謝謝他,有他的聯係方式嗎?”


    護士,“應該有的,醫院都會有記錄,你等一會,我給你去查。”


    “謝謝。”


    傅明煙知道,她的血型比較特殊,而且,當年生繁希的時候,也出過事,不過,當時外麵有薄寒生,因為有他,所以,緊急從別的醫院調了血,當時整個醫院存的這種血型的血漿都給了她備用。


    現在不一樣了,她現在隻是一個普通人,所以當護士告訴她原本給她記錄的血漿給了另一位某家公司的小姐用了,她並不意外。


    也沒有怪誰。


    就是這麽現實。


    趨炎附勢她從小就見得多了,她自小就是瀾城第一名門盛家的大小姐,都是別人求她,別人附著她的勢。


    後來她是傅家的千金,風光靚麗,人前人後無一沒有人不羨慕她。


    她離開華城的時候,已經買好了去英國的機票,但是她將機票扔了,做火車來到這裏。


    她也曾經想過,或許在這個小地方,這個小鎮的醫院生產裏會有一定危險,但是,她還是選擇待在了這個地方。


    她在醫院裏住了幾天,來接她的是一位比傅明煙大兩歲,看起來卻極為風韻的女子。


    這是傅明煙的房東,叫阿縈。


    阿縈走進了,挑著畫著精細的眉,“你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太不拿我當朋友了吧。”


    她說著,從包裏摸出一個煙盒,看著嬰兒床又重新放迴兜裏,紅唇瀲灩,“你下次不能這樣了,一定得跟我說,我要是早知道,我就算是和那個畜生打的翻天覆地,我也出來陪你。”


    阿縈的老公是一個不務正業的男子,在傅明煙眼中,長的偏陰柔,整天待在家裏,都是靠著阿縈一個人工作。


    傅明煙低聲道,“我一個人也不是不行,而且,他這幾天不是剛剛想要找個正八經的工作,你也一直在忙,怎麽好麻煩你。”


    阿縈柳眉一橫,“我不管,你住在我的屋裏,就得聽我的,生孩子多大的事啊,你身邊也沒個人陪你,要我說啊,這孩子的爸爸也是………”


    阿縈噤了聲,看著傅明煙,“我不是有意要提的……”


    從傅明煙到這裏,大半年的時候,阿縈就沒見看見的丈夫。


    阿縈第一次見傅明煙的時候,是在酒店裏,當時已經晚上了,傅明煙沒有找到住處,打算住一晚上酒店,她身上的錢雖然充裕,但是她還要為以後做打算。


    所以,她便找了一家物美價廉的,阿縈是酒店的經理,她將傅明煙帶到客房,臨關上門的時候,就聽見一道淡淡禮貌的嗓音。


    “你好,我想問一下,你知道附近有沒有對外出租的空房。”


    阿縈家剛好有閑置的房子,就答應了。


    阿縈住的地方,是一個很大的大院,裏麵好幾間空置的房間。


    阿縈一直覺得,傅明煙這種長的嬌豔嫵媚,穿著雖然簡單但是一看便知道做工精致,價值不菲,這種人,一看就是狐狸精或者被狐狸精打壓的正室。


    而且,她怎麽看也不覺得傅明煙像是正室,因為,那個男的會放著這麽好看的妻子不要去找三。


    所以,雖然阿縈將房子租給她,但是價格卻故意提高了一點,心裏還是有些鄙夷這種做三的人。


    但是後來,越相處下來阿縈越覺得,傅明煙不想是她心裏想的那種人,雖然平日裏不怎麽說話,就算說話也是那種沒有情緒,淡淡的嗓音,讓人反感,覺得她太驕傲。


    但是,那一次,阿縈和她男人吵架了,然後打了起來,到底女生的力量敵不過男人的力量,阿縈一尖叫一邊反抗著。


    然後一盆水從身後潑來,都潑在男人身上。


    是一盆洗菜的水,男人的發絲上還沾著翠綠的菜葉,水珠混著他俊美的陰柔的臉頰滑下。


    他轉過身,看著端著水盆,眼底淡漠的女子,額頭露出青筋,罵道,“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


    傅明煙將手中的不鏽鋼盆扔在地上,發出清晰的一聲響,彎著唇角,“你在多廢話一句,我就報警。”


    然後,她的手指指向門口的方向,麵無表情的說道,“你可以滾了。”


    男人離開後,傅明煙從桌子上拿起毛巾,擦著阿縈被淚水淹沒的臉頰,還有上麵,碰到臉頰上,廝打出的痕跡,阿縈吸了一口氣。


    然後一把拿過傅明煙手裏的毛巾,捂著臉頰,咬牙切齒,“該死的,下次我非得扒他一層皮。”


    從那一次之後,阿縈就把傅明煙當成朋友,所以,這次,阿縈才會有些生氣。


    生孩子這麽大的事情都不告訴她。


    阿縈看著嬰兒床裏麵小小的身影,麵色溫緩,“算了,看在小公主這麽可愛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不過,秦煙,你得讓小公主叫我幹媽。”


    傅明煙笑著應下。


    秦白鷺給她重新安置好了身份,她現在叫秦煙,不叫傅明煙。


    …………


    瀾城。


    莫離是他新的助理,自從安瀾走了之後,莫離便代替了安瀾。


    莫離今天來的很早,公司裏隻有幾位清潔工在打掃著。


    總裁辦公室的門微微虛掩著。


    莫離還沒有將門推開,就聞道了從裏麵傳來的濃濃的煙酒味。


    他得抽了多少煙,喝了多少酒,竟然這麽遠都聞到了。


    莫離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嗆人的煙味讓她蹙著秀氣的眉。


    辦公室裏。


    窗簾緊閉,男人躺在沙發上,茶幾上剔透的玻璃杯倒在一邊,香檳色的液體蔓延了桌麵,煙灰缸裏堆滿了煙蒂。


    名貴的地毯上,到處都是空酒瓶和煙灰。


    莫離沒再看躺在沙發上頹靡英俊的男子,都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樣子,她走到窗前,將所有緊閉的窗簾拉開。


    薄寒生有些承受不住透亮的光線,伸手遮住眼睛。


    淡青的唇瓣翕動,嗓音沙啞像是被煙熏壞了一般的樣子,“關上。”


    “你看看你現在什麽樣子啊,公司的大大小小的會議你也不去,上上下下你都不管,都是溫淼在打理。”莫離指著辦公桌上堆滿的文件,“這些文件,沒有你的簽署誰都不敢動,你知道這幾個月薄氏的股份跌了多少。”


    “我說,關上。”薄寒生半闔著眼眸,淡淡的出聲。


    “薄寒生,我很感謝你救了我,要不是你當時護了我一下,我可能但是就死在那場爆炸裏了。”莫離看著他這一副樣子,伸手拿開他遮在眼前的手,“我感激你,我願意留在薄氏幫你,我很喜歡你,但是我知道你喜歡你的妻子,但是她選擇離開你,你也應該尊重她………”


    薄寒生猛地睜開眼睛,裏麵透著猩紅的血絲,他坐起身,黑色的襯衣布滿褶皺。


    他看著莫離,“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救你嗎?”


    莫離一怔,然後咬著唇點頭,眼底暗淡,“溫先生告訴過我,說我的背影像你太太。”


    薄寒生拿起茶幾上的酒,將倒了的玻璃杯扶正,酒紅色的液體倒在裏麵,他端起來,一口飲盡,然後才說道,“你的背影確實很像我妻子。”


    莫離看著他的動作,伸手想要將他手裏的酒杯奪下,而且,酒杯都已經倒在茶幾上,都已經髒了,他怎麽能再用呢。


    他之前不是這樣的,他的衣服上出現一點褶皺他都不會再穿,而且,他的指間,染著淡淡的黃色,像是被煙霧熏染的一般。


    極淡的黃色,附著在男人原本白皙如玉的指間。


    他的聲音,也不知道怎麽了,像是壓抑一般,或者是長期被酒精和煙草浸泡的,聽著很別扭,像是哭了在哽咽的聲音,但是莫離看著他,他的眼底除了冷淡還是冷淡。


    清明到了極點。


    而他臉上的表情也是這般。


    “我當你沒有救她,我以為她會沒事,我以為我安排的很好,她還是死了,是我殺了她,瀾城傳的不錯,確實是我……是我……”


    “我救你,隻是因為,我不想看見和她相似的人葬送在這場爆炸裏。”


    薄寒生說完,站起身,走進浴室。


    莫離保持著彎腰蹲下的姿勢,看著男人修長踉蹌的身影,隻是因為她長的和他妻子的背影相像,所以,他就救她。


    那麽。


    莫離站起身,對著他背影不甘心的說道,“那你現在這樣子是為了什麽,你說你喜歡以前的妻子,所以你現在在愧疚,那麽,你現在這副樣子是為了什麽。”


    “我打聽過你的事情,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那位盛晚安,好,你的情深意切,但是,你現在這副樣子卻是為了別的女子。”


    “溫淼告訴我,你很愛你的前妻,那麽,她死的時候,你怎麽不跟她一起。”


    “你一邊對你的前妻愧疚深情,一邊又喜歡你現在的妻子無法自拔,那麽,她們都離開了你,你以後也會喜歡上我的。你不是說了嗎,我和你的前妻背影很像。”


    “而且,你喜歡你現在的妻子不就是因為,她和你之前的妻子很像嗎?”


    薄寒生的腳步停住,他的嗓音,沉寂的像冰,透著陰涼。


    “你說的很對,我確實該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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