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喬三總感覺父母在她的背後竊竊私語,她知道他們在討論些什麽。再有十多天就開學了,父母討論的無非是讓她讀哪所高中的問題。以喬三的分數上普通高中有餘上重點又不夠,父母尋思花筆錢給她買個重點高中的名額,將來考大學的幾率也大一點。

    喬三知道自己讓父母失望了,盡管他們沒有在她麵前說,但是,看他們整日唉聲歎氣的樣子,她就知道他們又在恨她不爭氣了。不過每每談論起大女兒伊凱新,他們便眉飛色舞、喜氣洋洋。今年凱新考上了複旦大學,讓他們著實在鄰居麵前揚眉吐氣。

    喬三的家在楓林中學外麵,這一條小街大多都是開餐飲店的。暑假學生都放假迴家了,店裏生意冷清。閑著的時候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凱新身上,她就是家裏的重心與焦點。凱新也的確是個出類拔萃的好女孩,從小就懂事聽話,一點也不讓父母操心。從讀小學起,她的成績從不出班上前三名,人也長得漂亮,又會講話,很討人喜歡。她是在親人們的讚美聲中長大的。相對於姐姐來說,喬三就像一隻不起眼的醜小鴨,所有的光芒都被凱新占據了。喬三又小又瘦,像個假小子,成天隻會瘋瘋癲癲地玩鬧,似乎永遠都長不大。

    整個暑假喬三都百無聊奈地呆在家裏看電視,一部部青春偶像劇看得人心潮澎湃。夏日的天熱得有點讓人心煩,一陣陣熱風吹來,將她所有的活力都帶走了,整個人懶洋洋的,沒一絲精神。凱新倒比較忙碌,高考之後,她等於解放了,整天忙著同學聚會。喬三因為考得不好,不敢出去逍遙,生怕同學們問起她的情況來,因此,隻能整天悶在家裏。

    早上,喬三坐在門口慢吞吞地吃著鹵粉。才八點多,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屋子裏十分悶熱。她沒什麽胃口,一碗粉吃了半個多小時。

    她的家是一所破舊的老房子,兩層,上麵是起居室,下麵一層開快餐店。店裏分三間,裏麵是衛生間和廚房,外麵這間是門麵,裏頭擺了十幾張長形的桌子,靠門口處還放置著一個冰箱,上麵堆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屋子外麵也有一個灶台,專門做油條、煎餅、粉條之類的早點,上麵搭著個塑料的頂棚。

    門前是一條年久失修的石板路,坑坑窪窪的,一直延伸到楓林中學校門口,另一頭連接的是大馬路。這條街的房子大部分都和她家一個樣,都是一些老舊的兩層樓房,絕大部分都是快餐店或麵館,也有一些文具店、書店、冷飲店、小批發店。路的對麵是一堵長長的圍牆,圍牆上爬滿青藤,綠油油的一片,時常有小壁虎鑽出來。圍牆裏麵種了一排高大的梧桐樹,一到春天便開滿大朵大朵談紫色的花,被風一吹,花兒旋轉著下墜,落到圍牆外灰撲撲的路上。眼下這綠得耀眼的葉子也給這條古舊的小巷添加了一絲活力。

    吃完粉,喬三在屋裏幹坐了一陣,覺得是在無聊,便起身朝西邊的鼎鼎書店走去。剛走出門,母親便追出來喊道:

    “喬三,去哪兒?太陽那麽曬也不知道打把傘!”

    “就去一趟書店啦!”喬三頭也不迴地說,然後晃晃悠悠地走進了書店裏。在書的海洋中她總能一呆就是一個上午,連午飯也忘記吃。正津津有味地看著書,母親端著個飯碗進來了,囔道:

    “這麽大的人了,連吃飯還要家裏人叫,都十二點半了你不知道嗎?快點迴去吃飯!”

    喬三依依不舍地放下書,朝家裏跑去,母親跟在後麵喋喋不休地囔囔。喬三最怕她嘮叨了,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她迅速跑迴屋裏,掃了一眼桌上的菜,立即尖叫起來:

    “又是空心菜?怎麽天天吃草啊!”

    “空心菜很好吃啊,”凱新笑嗬嗬地說,“多吃點青菜對身體好!”

    喬三一屁股坐了下來,把空心菜移到凱新那邊,然後毫不客氣地將愛吃的雞蛋和茄子搬到自己前麵來。笑嘻嘻地說:“你愛吃青菜,那都給你吃好啦!”

    剛夾了口菜吃了,母親從外麵進來了,嘴裏繼續念念叨叨:“不要老看些沒用的書,馬上就要進高中了,也看一看課本,別什麽都忘記了。你姐姐那兒不是有高中的課本嗎,平時也拿去看一看,免得到時候跟不上人家。”

    “媽,吃飯的時候就別講這些啦。”喬三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扒了一大口飯,咕唧道,“天天講,煩死了!”

    她以為聲音足夠小,然而母親還是聽到了,眉頭一挑,說:“煩?你嫌我煩?我還不是為了你好!竟然嫌我煩!”

    凱新見她們又要拌嘴了,連忙調解道:“媽,好了,先吃飯吧。有什麽事吃了飯再說嘛。妹妹剛中考完,也應該讓她放鬆放鬆嘛。進了高中她自然會努力的。”

    “就是嘛,都已經考完試了還看什麽書啊,姐姐不也天天到處玩嗎?”

    “你姐姐考上了重點大學,你呢?”母親沒好氣地剜了她一眼,一句話說得喬三目瞪口呆、無話可說。

    從小到大她就被拿來和凱新相比,比來比去凱新怎麽都比她優秀,而她卻越見得一無是處了。凱新身材姣好,麵容清秀可人,留著一個細細密密的學生頭,看起來像個洋娃娃。她和喬三簡直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她的臉龐天生精致可愛,彎彎的柳葉眉又黑又長,不用修飾,自然成型。兩粒黑葡萄般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種少女特有的天真。嘴唇小巧紅潤,微微向上翹起,一笑一顰時嫵媚中又帶點孩童般的俏皮。她中等身高,曲線玲瓏有致,四肢偏瘦,但胸部卻發育得很好,亭亭玉立。高考完後,她穿起了淑女裙,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小女人的嬌羞與可愛。而喬三,雖然隻比她小兩歲多,卻分明一乳臭未幹的小丫頭。身材扁扁長長的,高瘦得像根竹竿,而且個子還在不斷地往上躥,短短一個暑假不見她,同學們便驚唿她長高了。她是那種長相平常的女孩子,丟在人群裏半天都找不出來。膚色偏白,臉上沒一點血色。眉毛極淡,跟沒有似的,下麵是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笑起來便眯成了一條線。她的唇相當薄,一點也不性感,旁邊長著一顆突起的棕色痣,喬三挺喜歡這顆痣,常常對著鏡子細細端詳,不過她很討厭同學們說那是一顆媒婆痣。她唯一覺得慶幸的是下巴足夠尖,典型的錐子臉。

    她總喜歡穿著一套運動從門前的石板路上招搖過市,背後背著個扁扁的破書包。她走路相當快,總是一邊走路、一邊和同學嬉笑打鬧,像個瘋丫頭。喬三自己也覺得凱新什麽都比她優秀,不光長得漂亮,成績優秀,連性格也比她好。凱新和父母的關係十分融洽,偶爾還會圍在他們麵前撒撒嬌,分明一個被寵壞的孩子。而作為小女兒的喬三倒從來不敢在父母麵前親昵,反而常被母親提著耳朵教訓。也不知為什麽,她和父母根本親近不起來,她不習慣圍在他們麵前撒嬌,也不願刻意去討他們歡心。很多時候她要比凱新顯得獨立一些,一點也不戀家,也不怎麽依戀父母。不過這也難怪,她小時候是在鄉下奶奶家度過的,直到5歲的時候奶奶去世了才迴到父母身邊,而在那之前她根本沒見過他們幾次,也沒意識到除了奶奶原來還有父母這兩個最親的親人。因此,她對父母親一直感到陌生。有時候看到姐姐無所顧忌地和他們嬉鬧,她也會羨慕,但羨慕歸羨慕,她卻怎麽也做不到和他們如此親近。

    喬三的性格有些複雜,她幾乎是個矛盾的綜合體。同時繼承有父親的叛逆、熱情以及母親的沉靜、孤僻。有時候熱情得像團火,老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有時候又冷漠得像塊冰,可以整日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句話也不說。有時候,她單純快樂,有時候又世故憂鬱;一會兒乖巧溫順,一會兒又任性叛逆;叫人捉摸不定。當她開朗自信的時候,那是父親的基因在起作用;當她孤傲卑怯時,那時母親的基因在作怪。不過,從小到大父親的因子還是起主導作用。大多時候,她是個開朗快活的孩子,冒冒失失,卻無憂無慮。

    她不喜歡呆在家裏,在朋友們麵前她是個活潑開朗的孩子,總是有說有笑。可是隻要一麵對自己的父母,她就無話可說,顯得十分的沉默。大多數時候她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呆在房間裏看書,要麽就跑出去玩。她的房間是和凱新共有的,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寄居在凱新的房間裏,因為在她來這個家之前這個房間就是歸凱新所有。裏麵除了那張小床和床邊的小書桌是她的外,其他東西都是凱新的。盡管讀高中後凱新一直住在學校,但房間裏的格局卻依舊不能改變一絲一毫。凱新的大床擺在靠窗戶這邊,坐在床上可以看到楓林中學的一角,學校裏高大濃密的梧桐樹樹枝延伸到窗戶邊。窗戶下邊是凱新的書桌,上麵放了筆筒、墨水、一些書本以及幾盆小小的盆栽。旁邊是個四層的書櫃,書櫃裏整整齊齊擺放了幾百本書籍,既有教材,也有小說雜誌之類的。書桌的另一邊是張安有一麵大圓鏡的梳妝桌,桌上擺了許多小玩意。桌下的三個抽屜有一個是屬於喬三的,裏麵放了她的發夾、皮筋之類的東西。這邊是個定在牆裏麵的大衣櫃,衣櫃裏的衣服差不多都是凱新的,喬三的衣服從來都不知道放在哪裏,等要穿時才喊母親幫她找出來。房間的牆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明星畫,喬三不是追星族,沒有哪個明星是她特別喜歡的,所有的明星貼畫都是凱新煞費苦心貼上去的,喬三隻在自己的床頭貼了一張小小的柯南像。

    凱新的床頭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布娃娃,這些大大小小的玩意兒都是同學送她的禮物,當然也有些是喜歡她的男孩子送的。其實喬三的心裏也暗暗喜歡這些東西,但她總覺得這些可愛的東西隻有像凱新這樣漂亮可愛的女孩子才有資格玩,所以總表現得不屑一顧。

    家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個暫居的旅館,因為裏麵實在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連平時寫作業都不在家裏寫,要在學校寫完才迴去。這個房子是那樣的老舊擁擠,第一層永遠是顧客們往來的地方,時時刻刻都有外人出入,很多時候她不願呆在這個“公共場所”。衛生間和浴室在樓梯間,狹小黑暗,走進裏麵感覺幾乎透不過氣來。廚房擠在樓梯間的另一邊,裏麵擺滿了東西,地上永遠濕嗒嗒的,連腳都不願伸進去。由於常年在這裏燒菜做飯,牆壁沾滿了油煙,黑乎乎的,又髒又難看。連樓梯的扶手上也滿是油煙,黏黏的,讓人看著就心煩。

    樓上也好不到哪裏去,三室一廳。父母住那兩個連在一塊的通房,她和凱新住大房間。狹長的客廳裏除了電視機、舊沙發、一個高腳櫃、一個茶幾並無它物,但也足夠擁擠了。家裏唯一能讓她有所喜歡的或許就是陽台上那叢青翠的仙人掌了。那是她親手種下的,當初隻是一時興起從同學家掰了一片迴來,找了個破鐵桶,裝了點泥土種了下來,之後也沒去打理它,哪知仙人掌這東西生命力強,不知不覺中就長出一大片來,現在已經鬱鬱蔥蔥一大叢了。喬三喜歡在它嫩綠的葉片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以表明它是自己的私有財產。

    凱新考上複旦大學慶祝是必不可少的,這一天是喬三相當難過的一天,看著滿屋子的親朋好友,以及忙上忙下的母親和姐姐,她有點不知所措。整個上午就躲在自己的房間裏連門也不願出,不過很鬱悶,房間也不是自己私人的空間,裏麵短暫的寧靜很快就被凱新的同學們打斷。他們在裏麵無所顧忌地打鬧嬉笑,不停地向凱新道喜,喬三感覺所有的快樂與幸福都屬於凱新,與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走下樓,準備去鼎鼎書店看書,剛走出門就被母親喊住了。

    “喬三,去哪兒啊?別亂跑,這麽多事要做你別出去。”

    “哪有什麽事啊?”

    “泡茶啊,去,泡茶!我一個人哪忙得過來!”

    “姐姐不是在樓上嗎?你叫她啊!”喬三懶洋洋地說,反正酒席也是為凱新辦的,有什麽事怎麽不叫她去做。

    “你這孩子怎麽那麽不懂事啊!姐姐在樓上陪同學。別杵在那兒,快點過來幫忙!”

    喬三隻好退了迴去,她和凱新同一年升學考試,凱新考上了複旦大學,親人們不可避免地要問問喬三的情況。這種時候是喬三最苦惱的時候,卻又隻能裝作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笑笑:

    “我啊,成績本來就不好,能考成什麽樣啊!”

    “那你可向你姐姐學習哦,將來像她一樣考重點大學。”他們總是這樣告誡她,這樣的話聽多了喬三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她耐著性子答應著,心裏卻暗暗咕唧,“重點大學哪那麽容易考上!”

    到了下午,趁母親不注意從家裏溜了出來,翻牆跳進楓林中學。天氣又悶又熱,她縮進一間沒鎖的教室,打開電扇,把幾張桌子拚起來,往上麵一躺,舒舒服服地誰起午覺來。一直睡到傍晚7點鍾才疲倦地爬起來。望了望外麵,太陽已經落下山去,天空中浮著幾朵彩色的雲。她伸了個懶腰,走了出來,白日的餘熱尚未褪去,陣陣熱風撲麵而來。她走到操場上,望了望天邊血紅的晚霞,然後漫無目的地在校園內逛了一圈又一圈。走到操場一角的雙杠前,雙手撐在雙杠上縱身一躍,人便上去了,而後熟練地用腳一勾,上身往下一倒,整個人便倒掛起來了。她饒有興致地吊掛在雙杠上,靜靜地欣賞著這個顛倒過來的世界。

    她看見一個壯壯的身影朝這邊走來,白色的運動鞋,深藍色的休閑褲,米色的短袖t恤,再往上麵她看到了一張憨厚的圓臉。人影走到她麵前,停下來,低著頭看著她的臉笑道:

    “喬三,你在這裏做什麽啊?你媽在叫你呢。”

    “讓她叫去吧,煩死了!”她說著,腰部一用力,豎立了起來,然後斜坐在橫杠上,一隻腳搭在另一根杠上,衝馬祖文咧嘴一笑。

    馬祖文是她的鄰居,小學初中兩個人都在一個班,典型的青梅竹馬。別看他們現在相處和諧,小時候可沒少打架,鬧得兇的時候喬三還野蠻地抓破了他的臉。馬祖文雖然比她大三天,但從小到大沒少受這個小悍婦的欺負。

    “聽說你家裏準備讓你讀一中?”馬祖文說。

    “哦?這個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的啊?”

    “我媽說的啊!”馬祖文說,頓了頓又問,“為什麽一定要讀一中啊,三中不也很好嗎?離家近,而且可以不用住校。我聽說一中很嚴的,開學前還要軍訓半個月,你能習慣嗎?”

    馬祖文準備去三中,這個喬三老早就知道。她也知道一中很嚴厲,全封閉式的管理讓許多人都對它敬而遠之,她其實也不願意去那個鬼地方受折磨。但是她更不願去三中。倒不是因為三中的教學質量差些,教學質量這種東西她是向來不在意的,隻不過去三中的話必然又要住家裏。而這個家,她早就不想呆下去了,一心隻想著早點掙脫它的囚禁,去外麵闖一闖。這是她從小到大的一個期望,現在這個期望終於要實現了,她的心裏激動無比。

    一想到能夠和一大群來自不同地方的女孩子住在一個寢室裏,迴到寢室後大家無拘無束盡情地嬉鬧,她就無比向往。沒有家長在旁邊指手畫腳,沒有父母跟在身後嘮嘮叨叨,多麽自在、多麽愜意啊!吃飯的時候,大家盤膝坐在床上一起開動,一邊吃一邊聊著有趣的話題;洗衣服的時候,全寢室的人擠在一塊洗,洗漱間裏一片乒乒乓乓的金屬桶撞擊的聲音,洗了比較厚重的衣服一個人擰不幹,就叫室友幫忙一起擰;有零食大家圍在一起一同分享;打掃“小天地”衛生所有人一起行動;有八卦新聞一起肆無忌憚地胡侃;熄燈後便偷偷摸摸地擠在一張床上低聲耳語,還要小心翼翼地和宿管阿姨“捉迷藏”,多麽豐富而刺激啊。哪像呆在家裏,整日麵對是兩張長滿皺紋的老臉。

    一中的名額很快就買好了,等所有的事都安排妥當後父母才告訴喬三,讓她一個星期後去一中報到。她的分數比一中的錄取線低了50多分,父母把她弄進去應該花了不少錢吧。喬三在高興之餘又感到陣陣不安,第一次因為自己的成績而愧疚。想姐姐中考的時候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進入一中,還拿得了全額獎學金。而自己呢,卻要花掉父母辛辛苦苦掙來的兩萬塊買名額,想想喬三就覺得汗顏。兩萬塊錢對於她們這種家庭來說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母親要賣多少份快餐才能掙到這兩萬塊啊。自從前年父親得病後,家裏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父親得的是類風濕性關節炎,疼痛時連走路都難,隻能整日整日坐在睡椅上。藥每天都在吃,卻總不見好轉,為此母親跑遍了全國各個地方,什麽偏方秘方都試過了,父親的病卻仍舊那樣,時好時壞。病情好點時倒可以在店裏幫幫小忙,都是揀菜、剝豆子、打包盒飯之類的輕活,重活是幹不了的。而病情嚴重的時候,還得母親在旁邊照顧。家裏的擔子全壓在一個女人身上,每天累死累活打點好店裏的事後,還要幫父親做半個小時腿部按摩。可憐的女人,短短兩年就老了,彎著背,頭上出現絲絲白發,讓人看得心疼。

    開學那天,姐姐凱新送喬三去學校。

    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家了,喬三十分快意,把所有東西都往行李箱裏麵塞,一股腦兒全帶去學校。臨走前,母親細細吩咐道:

    “到了學校要用心讀書,讀高中可不比初中,別像現在一樣隻顧著玩。”

    “恩,我知道。”喬三皺著眉頭說。

    “錢要省著點花,該花錢的地方還是不要省,不該花的地方就盡量不要花,現在掙錢不容易啊,你爸爸又病得那麽嚴重。”

    “好了,知道啦!我要上車了,別囉囉嗦嗦的了,人家在等著呢。”喬三不耐煩地囔道,提著箱子和姐姐一道上了車,找了個座位坐下來。母親還在車窗外喋喋不休地交代:

    “錢要放好了,別弄丟了啊。到了學校要好好和同學相處,特別是要和寢室的同學搞好關係,別和人吵架。”

    “我不會吵架的啦,擔心什麽嘛!你還是快迴去吧!”喬三朝她揮揮手說道,車子開始發動了。

    “一個人在外麵要注意身體,別洗冷水澡。”她追在後麵說,喬三轉正頭不再理睬她。

    凱新伸出頭去,朝她揮手笑道:“媽,您就迴去吧,別像個老太太似的了。車子已經開動了,您迴去吧。”

    車子終於開動了,喬三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擺脫她的嘮叨了,心情不由地舒爽起來。她心裏既懷著一種對住校生活的期待與激動,同時又有一點忐忑不安。她把背包從背上取下來,放在膝蓋上,又轉過身去朝母親看了看。汽車越開越遠了,母親還站在原地朝這邊看著,她瘦弱的身軀一點點變小,直到慢慢看不到了。有那麽一瞬間,喬三是失落的,像丟了什麽似的,內心空空如也。特別是車子轉彎時,再也看不到母親的身影、看不到那條她走過無數遍的小街時,她整個人仿佛被一種力量糾纏著無法自拔,那麽無助、那麽惶恐。她的鼻子酸酸的,淚水幾乎要流出來。呆呆地望著前麵開往一中的陌生的繁華的路,不知道這條路將帶她進入一個什麽樣的生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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