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十年動亂早已經結束,但七九年的人們並沒從噩夢中完全蘇醒。現代經濟學者大多承認十年動亂使得中國經濟倒退五十年。但很少有人計算過這十年對十億人民人性摧殘的損失有多大,影響有多深遠。對於算術和統籌我幾乎為白癡,結果不得而知。但我清楚,我的兒子,甚至是孫子、重孫或多或少都會受到那十年的影響。如同一鍋老湯,不知要經過多少次的兌水方才使得原味蕩然無存。

    七九年的人們持著內心的懷疑,觀望事態的發展。他們不敢相信已完全擺脫夢魔的糾纏,惟恐哪位巨人再一次發起運動,將之卷入洪流。所以,他們還沒來得及總結、反思過去的經驗教訓,謀劃應之以對的策略。

    經過數載的痛定思痛,及至八十年代中後期,一向以聰明聞世的中國人開始破繭化蝶般的質變。再繼以如同抗藥變種的病毒般進化。這就是為什麽八十年代前中國民風如農民般淳厚、樸實;九十年代後卻變得似暴發戶一樣勢利、庸俗;現在已儼然為小資產階級般虛偽、做作、冷漠、自私、虛榮、狡詐的最主要原因。

    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們永遠不要忘記那位使得五千年的古樸民風在二十年間產生質的飛躍的偉人,是他造就我們當代中國人聰明得就要絕頂。

    偉人挖過的井不僅隻一口,偶爾也出甜水。與當下作為國家主人的人民所能享受到的福利相比,七九年的人民無疑是幸福的,收容站裏的兒童也是幸福的。

    如果沒有喬、徐二人的騷擾,我認為生活在收容站裏幸福於顧家。

    暴力事件造成的後果不是很嚴重:

    站長知曉後也許是對此類事件司空見慣,也許是認為鋼鐵就該這樣煉成,並沒對任何人處以體罰,基於安定團結的考慮把我分配到另一間男宿舍。

    徐陽當時並無大礙,隻是終生對啤酒敬而遠之。多年後一位商人在簽約成功慶祝酒會上用啤酒向他祝酒,他當場就宣布解約。當晚,那位倒黴的商人在酒店中遭到數位黑勢人物毒打,並被其用各自小便淋頭。這可憐的家夥不知道自己觸犯了徐大老板人生三大禁忌之一。

    喬鐵鋼的小便被我不惜生命地運氣發功後,突破常規地發生了量變。毫不誇張地說,無論顏色和體積完全可以與非洲猛男相媲美,充分展現我亞洲雄風。亞洲的雄起使他在隨後半個月的時間裏逐漸形成喬氏特有行姿:外八膝、內八步。並取得意料之外的收獲:在我的氣功大法刺激下,男性荷爾蒙提前釋放,並一發不可收拾。成年後經過事實驗證,其於床塌間馳騁廝殺能力毫不遜於江湖之上,不知道喬大馬棒將一個個女人斬於馬下之後有沒有感激過我的功勞。

    我則免費學會不借助任何工具與材料在瞬間將人頭變成紫色豬頭的化妝手法,並且提前進入了兒童第二次換牙期。

    過了兩天,徐陽單槍匹馬與我進行談判。在我傲視群雄的姿態下,(兩眼全部浮腫,隻能勉強睜開一條細縫,看東西必須得抬起下巴,仰起頭。)徐陽把書包和分文未動的錢(在這裏錢還不如手紙好用)還給我。我們達成協議:既往不咎,放眼未來。並在徐陽所謂的不是敵人就該是朋友的提議下,認他二人為哥。此後,我稱他二人為老喬、老徐,他們稱我為小歌。

    喬鐵鋼比我大五歲,進站兩個月。家在沈陽近郊的八裏堡,標準的沈陽口音:半大舌頭,四、十不分。他是現在的父母不知從哪裏弄來領養的孩子,本來對他算是疼愛有加的養母,自從經過一位高醫的診療生下一個與我同齡的妹妹後,逐漸對他言兇色厲起來。懼內的養父固然順從老婆的意願,女人一扇風,立馬就點火。於是,幾乎所有我們聽說過的後媽摧殘兒子的故事均一一在老喬的身上上演,老喬如火如荼地生活在這種“婦唱夫隨”之中。

    與他養父母行為相對照的是:老喬對痛苦的根源,伴隨其痛苦一天天長大的小妹卻是情真意切,好過所有與他同齡當哥哥的人。即使因為小妹的言辭而遭到父母毒打出門,半個小時後他也會把剛剛從鳥巢裏掏到的雛鳥送給小妹玩耍,以期看到她那燦爛的笑容。(九四年,當小妹結婚時,老喬送給小妹六十六萬六千六百人民幣,一套四室兩廳,一輛桑塔納轎車。結婚儀式上,老喬代表女方父母發言——狠狠地扇他妹夫一記耳光,問道:“知道怎麽對我小妹吧?”他那親愛的妹夫至今沒敢打罵過小妹一次。)

    老喬九歲時,從街坊愛扯閑話的大嬸嘴裏聽說了自己的身世。迴想這幾年父母對自己的言行,九歲還沒有讓自己去上學等等事實,他相信了大嬸所說之言。之後一次老賤男(老喬對其養父的尊稱)對他施暴時,他第一次做出了反抗:抓起擺在桌子上鬧鍾大小的毛主席半身塑像,砸向老賤男的鼻梁骨從此,老喬踏入江湖。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弄些好吃、好玩的東西背著養父母看望小妹。

    徐陽比我大四歲,進站三個半月,家在大連市普蘭店(現已為市)。口音一股海蠣子味,口頭禪是:你彪啊?兩年前走進江湖。家有什麽人,為什麽出來他避而不談,就是老喬也不知道。成年後發生一件事,我和老喬才知道他的來曆。

    老徐雖沒上過學,但卻上過抗大育紅班(文化大革命時期幼兒園)。他很聰明,認得很多字,會拚音,居然還會乘除法。收容站裏為數不多的少兒書他全都看過。他會講很多童話,最喜歡看阿裏巴巴,小克勞斯等鬥智鬥勇的故事,他的偶像是阿凡提大叔。

    老徐做事愛動腦子,喜歡跟別人耍些陰謀詭計。對人先軟後硬,先給甜棗,再打巴掌。常罵老喬是溝裏人,二虎巴幾的彪子(大連話,傻子)。老喬對此不屑一顧。稱他是裝逼犯,遲早得玩蛋。

    知道了我的家庭狀況、經曆後,兩人並沒有表示過多的同情。來到這個孤兒院的人,哪個不是一身的血淚史?對這兩個遊蕩江湖數年的小油條來說,早已見多不怪。

    聽我講完,一聲不吭的老徐忽然想起了什麽,猶豫了一會兒對我說道:

    “不好意思哈,其實”老徐摸了摸鼻子,“其實你的鞋我沒有扔到對麵街上,隻是扔到房頂上了,我這就給你取迴來。”說完他就跑了出去。

    老喬看了看我被他們打得封喉的雙眼,拍了拍我的肩膀,用一副老大的口吻對我說:

    “放心,從今以後隻要哥們兒在,絕不會讓人欺負你。等你傷好了以後我們一起玩。我去幫陽子上樓頂給你取鞋,他一個人爬不上去。”走出幾步之後,他的身子頓了頓,又轉身走了迴來,壓低嗓子在我耳邊說:

    “操你逼的,你小子這招也忒他媽損了。歲數不大,下手比老子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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