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幾天後,各學校相繼開學。街麵上的孩子們都被學校吸鐵石吸鐵一樣一掃而光。

    看到文具盒裏的拾元大票滿滿的再也裝不進去,老徐認為我們已經算得上體麵,宣布第一作戰目標至此圓滿完成,我們將進入第二階段:拔橛子立棍。

    老徐向我倆分析天下大勢:現在那些學生都學會把錢藏在衣服裏子、夾在書本中,如果我們再象熊瞎子掰苞米那樣一個一個來,工作難度、勞動強度太大,這種手法已經過時。學校開學後我們的工作重點不再是那些弱小病殘,要想立棍就得先拔橛子。既然工作環境和作戰目標都有所改變,我們就得變中取變適應當前形勢。

    鑒於上述情況老徐作出計劃:專找每個小學校的頭號橛子,與他協商聯縱。我們扶佐他在學校向學生收取保護費,然後各自提成。我們也不白提,不論是他還是交過保護費的學生都會受到我們保護,打架方麵的事不用他們出手,全由我們來解決。如果他不同意與我們合作,我們就在學校放學時,在眾人麵前拔他的份兒,然後再立一個新棍兒與我們合作。

    這樣做哪方麵都不吃虧,交納保護費的學生以後不會被我們搶劫,有事我們替他出頭;學校的棍兒不但能分到錢,也能立得更久;我們的好處更多,不用天天血雨腥風、遵時守點的在大街上亂竄,坐在地上就能收到比從前更多的固定份子。風險也大大降低,就算有人捅到派出所,老便先得找到棍子了解情況才能再找到我們,這樣我們就有充分的準備時間。

    聽完老徐的一番論述,老喬佩服得五體投地,把他比作瓦崗寨軍師老道徐茂公。於是老徐有了第一個外號“老道”。老喬的第一個外號是老徐取的,因為天天揣著一把菜刀所以取名為“片刀”。

    大柵欄琉璃廠附近的北京第一實驗小學是我們這次改革後的第一個試點單位。後來聽說當時最高檢察院檢察長任建新就是在這個小學畢業的,那時街上貼的最高法院判決書、通緝令的右下角蓋大紅章的地方都簽有他的名字。好在他老人家當時已經畢業,後來的司法大官也沒有一個在此時的學校裏讀書,不然我們三個現在說不定在哪燒磚、搬石、掄鐵鍬呢。

    經過對幾個學生的詢問得知現在這個學校的打架大王是個綽號叫“板兒磚”的家夥。課間休息時,我們在同學的指點下認出他的模樣,便守在學校的石樓門前等他中午放學出來

    “板兒磚”沒啥出色兒的地方,隻是人長得粗壯些,敢用板兒磚拍人罷了。小學的孩子打架都不能算是打架,大多是推推搡搡,我杵你一下,你踢我一腳,要不然就是扭扯在一起摔跤比力氣。一吃虧從地上撿起石頭也不敢向腦袋上招唿,隻往身上扔。在這種情形下,敢用板兒磚拍人腦袋的家夥也就成了棍兒。這種人物一遇到老徐、老喬這種敢用菜刀劈人的專業人員,那就如同鄉長見到市委書記、小巫見大巫。

    這個學校我們來過不止一次,被我們光臨照顧過的孩子因為聽出我們的口音,看到我們三人穿著一樣款式的藍色福利服便私下稱我們為“東北藍衣幫”。“板兒磚”聽說過我們,一出校門被老徐親熱地摟著肩膀拉到一邊。他看到我們的打扮模樣、說話口音認清了當前形勢,沒做什麽反抗,順從著老徐親熱,睜眼看著老喬一腳一個踢走了跟他同行的兩個同學。

    老徐用極其溫柔的商量口吻向他提出聯盟建議。他猶豫著拿不定主意,怕讓老師知道告訴家長。老徐耐心地向他解釋同學們不交費也一樣被我們搶,不如交費省心,還能受到我們的保護。這廝下不了決心,於是老徐沉下臉告訴他不從的後果,老喬則有意無意地露出的家夥式兒。“板兒磚”這才開竅,總算答應下來。但是提出一個條件:幫他治服他的眼中釘——學校另一個也敢掄板兒磚的家夥。老徐一口答應下來,並與他擊掌為誓。

    下午放學後,“板兒磚”指點出人群中的“二板兒磚”便閃到一邊看熱鬧,喬、徐二人走到那人近前也不說話,同時出手將他蹂躪在地。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二人同時打一個人,倒不是因為那人有多猛而是老徐想給第一個合夥人來個下馬威。最後“二板兒磚”表態:以後服從“板兒磚”領導並上交第一份保護費給他。至此,第一個聯盟談判圓滿結束。老徐從自己書包裏取出新買來的日記本,記下:一號——大柵欄實小,收款員——板磚。此後,這個日記本一頁寫一個學校名,合夥人,下麵記錄每一次收費的金額。

    一個來月後,街上已顯露出淡淡的春意。經過三人不辭辛苦的勞作,二十多個小學的名字記錄在老徐的日記本上。大多學校的“一把手”被談判專家老徐的風度和打手老喬的淫威所折服,將拒絕的後果與得到好處一對比,全部順利而愉快地達成協議。

    林子一大,鳥就有所不同,並不是每個“一把手”都如“板兒磚”一樣開麵兒、懂事理。我們在永定門外的安定裏小學、萬壽路的育英小學相繼遇到了麻煩。

    安定裏小學的棍兒叫武衛東,家裏排行老二,大人叫他二子或武二,小孩子叫他武鬆。這廝是一個血純混不吝的二愣子,聽完老徐的演講油鹽不進。他認定打架是打架,與收錢欺負人是兩碼子事,如果和他聯手去打架那成,收錢死都不同意。好說歹說,說破大天都不行。老喬一見自己示威那小子也不改口,再也挺不住氣,衝上去就給他一炮。這小子還真是有種兒,掏出鋼絲鎖就跟老喬對幹起來。老徐一看他亮出了跟自己相同的家夥式兒,便也抽出袖子裏的鋼絲鎖上去助陣。老喬來了脾氣,高喝著不讓老徐幫手,自己解決,把書包放地上一撇,也不抽刀徒手而搏。

    兩人體形、身高相近。開始老喬吃了不少虧,身上著實挨了不少打。可那小子畢竟不似老喬老練,再者因為老喬空手不動家夥,也不讓老徐上手,所以氣勢上也差了一截兒。打架時的氣勢非常重要,相持不下的兩人哪一個先失去氣勢,哪一個就必輸無疑。果然,那小子的鋼絲鎖被老喬抓住扯了過去,便再也不是老喬的對手被打倒在地。老喬一邊破口大罵,一邊狠狠地踢打躺在地上,抱著腦袋一聲不吭的他。出完氣老喬問他服不服,那小子惡狠地看著老喬說不服,有種明天再打,老喬欣然應戰。

    一條鮮紅的血印子從老喬的耳梢一直延續下巴,捂著灼痛的耳朵梢兒老喬意猶未盡,罵道:“這虎了巴扯的鳥人還真他媽的有點種骨腦兒。”老喬好久沒痛快的打一架了,這次雖也吃了虧,但心裏舒坦,就好象憋了好久肚子的人,總算找到了廁所一泄千裏,雖說滿鼻孔的臭不可聞,可身子卻是暢快非凡。

    第二天,武衛東應約而來,這次他也是空拳對陣。力道比昨天更猛,落點比昨天更陰,氣勢上也是如火如荼,可是他不懂得打架的一大忌諱:敗軍之將不可言勇,隻可智取。如果沒有想出好計策,自已本身又沒有什麽質的改變,很難打敗曾經戰勝過自己的對手。因為慘敗一次後,內心就會本能地對他產生忌憚。如果不能一蹴而就,一但相持不下,這種忌憚就會轉化為懼意,心裏有了懼意必敗無疑。好比下象棋,遇到曾打敗過自己的棋手,棋局進入中盤相持階段後內心本能的就會求穩,不敢貿進,緩招頻出。對方其實也本無好手可下,你這一穩妥對方抓住了機會,步步緊逼,你就隻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再想求和棋都已為時過晚。所以,那個二愣子不可避免的又被老喬當了一迴廁所,爽了一次。

    打了敗仗的小二子象是被拔光了毛的公雞,垂頭喪氣地答應了動手前老徐就提出的條件,成為我們的合夥人、收款員。

    武衛東後來加入我們敢死隊,他的角色就是我沒爭取到的酋長,最會裝酷、扮冷血,七個不服,八個不份。八三年末第一次嚴打時湊巧被老便逮到,好在歲數小,隻被送進少管所管教半年。出來後就象留了洋、鍍了膜、有了資本,更是牛逼加閃電。幸好老喬能鎮住他,才沒在我們麵前鬧妖兒。後來老喬我們去深圳發展,北京這片的天下都交給了他。這廝接手後弄得風升水起、有聲有色,比我們在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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