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不是物質,幸福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如同畫在黑板上的一個圓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商人會認為那是金幣。詩人卻想象它是月亮。乞丐把它當成麵餅。嫖客卻說那是人類的根源。

    師歌把幸福的理解為零,理解為初始。清秀純潔的林雪菲在他的眼裏是一張白紙、一塊嶄新的畫布,而他就是站在這張畫布之前的畫家。雖然還沒有構圖、起稿,甚至不知此畫的主題,但他麵對著畫布,充滿作畫的欲望與激情。他有一種預感,這張畫作絕對是他前所未有的全新感受,它會引領自已走入一個未知的世界。他對這種未知期待、緊張、興奮。

    林雪菲也很興奮。令她興奮的不是師歌本人,而是他畫室裏幾十幅大大小小的畫作。當她驚歎於眼前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油畫,逐一欣賞時,師歌卻在考慮一個問題:如何使她甘心成為自己的畫布,任自己塗抹。

    這個問題對師歌來說很是棘手。沒上過一天學,沒有正式工作,沒有父母親人。這些對他來說一直不以為許的個人條件,令他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如同路邊討錢的乞丐覬覦豪車裏的貴婦,雖然近在咫尺,卻又不可企及。

    麵對這個令自己怦然心動的少女,師歌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漸漸地自卑起來。然而,從不肯低頭認輸的個性使他自卑至穀底之後如股票觸底反彈,他不甘心如此束手,望洋興歎。思慮片刻,他想出了辦法。他認為自己與那個乞丐相比,多了一樣東西:馬頭琴。它就是登臨彼岸的踏板、惟一的紐帶。隻要這根紐帶不斷,他就有機會在二人之間架設一座虹橋。

    師歌打定主意,臉上顯現出陰險的詭笑。

    林雪菲此時已沒有了當初的拘謹。她感到與這個貧嘴滑舌、嘻皮笑臉的“老男人”相處很是輕鬆。得知眼前的畫作出自他手,對他生出一絲敬羨的好感。本想奉承他幾句,卻見他一臉的詭異。林雪菲把這種神色理解為洋洋自得,將要出口的恭維話又咽迴肚子裏去。心想:“哼!是不是又想讓我讚美你啊?本小姐才不會中你的奸計。”嘴上說道:“你在想什麽美事呐?好像中了六合彩一樣?”

    “嘿嘿,這事可比中六合彩美多了。錢算什嘛玩意兒啊!咱不稀罕!”師歌弄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

    “哎喲~~看把你能耐的。你稀罕啥呀?你稀罕當美國總統人家也不用你啊。”林雪菲跟他打趣。

    “切,那玩意兒白給我當我都不當。這事要是辦成了,官兒可比總統大多了,給啥我都不換啊。”師歌說的是實話。在他眼裏,當林雪菲的老公可比當美國總統牛逼多了。

    林雪菲想不出什麽官比總統還大。她還不懂得:一個正常的男人如果對錢和權不感興趣,那麽他感興趣的一定是女人,象她一樣漂亮的女人。“好了,不和你說了。飯也吃了、彎也溜了,你該幫我記譜了吧?下午我還要給老師送去改編呢。”五月份就要專業考試了,林雪菲還沒選定曲目,心裏很是著急。

    作為一個成熟的騙偷師,師歌知道騙人要掌握火候。不能一味地去調侃套情,那樣隻能讓麵前的少女反感、起戒心,欲速不達。於是,他一改嘻戲的笑容,正經巴本地坐在藤椅裏,拉起馬頭琴。

    經過林雪菲的描述,聽她哼唱兩節記憶中的樂句,師歌已知她所指的是哪隻曲子。但是,心懷叵測的他暗自想道:“老子最擅長的就是偷和騙,這兩門手藝雖然獨步天下,卻不能在她麵前賣弄。油畫她好象不太感冒,那就隻有在拉琴上顯擺了。在美女麵前裝秀迷,玩謙虛的人都是彪子,老子可沒那麽傻。今天一定好好耍耍騷、賣賣浪、顯顯眼,讓她見識一下自己的手藝。”

    有了這種想法,師歌故意把自己最拿手的曲目聲情並茂地演個遍,惟獨不拉那首曲子。林雪菲琴藝不精,大提琴和馬頭琴的演奏也不盡相同,可她畢竟是懂行之人。一見師歌左手彈、撥、滑、挑、揉、顫,精巧嫻熟。右手跳、連、頓、打、擊、碎揮灑自如,就是與自己的老師相比也隻有過之而無不及,心裏立時對他敬若神明。她沒有想到這個一臉痞氣的“老男人”不但油畫畫得地道,音樂修為也是如此高深。好奇之心油然而起,對他產生了解的渴望。

    善於察顏觀色的師歌故做投入旋律的同時,一直在暗中瞄覷林雪菲的神色,已知她為自己的琴藝所懾服。既然達到目的,也就不再顯擺技巧,拉奏起她想要聽的曲子。此曲是他感傷自己的身世偶然即興而作,悲傷、深沉的曲調在馬頭琴的演繹下淒婉、哀怨、如泣如嘶。

    林雪菲一聽正是此曲,便讓師歌一節一節演奏,自己用筆記譜。師歌一邊演示,一邊在暗中竊笑。林雪菲注意到他嘴角和眼睛裏漾出來的笑意,卻不明所以。仔細打量一下自己的衣著,也沒發現什麽不妥。她哪裏想到,師歌讓她記下的譜子裏遺漏了一部分華麗的裝飾音。這些裝飾音才是這首曲子的精華,沒有了它這首曲子也就沒有了生命力,變成一具空洞的軀殼。

    這就是師歌繼續維持紐帶的辦法,他知道林雪菲聽不出來,可她的老師一定會發現其中的問題。她還會再次找上門來,這樣就有了第二次見麵的機會。他甚至已經想好第二次見麵時如何再製造第三次機會。師歌不會去追求女人,哪怕這個女人是林雪菲。他在師父因情而逝之後發過誓言,絕不會步師父的後塵,死心塌地的愛上哪個女人。即使喜歡上某個女人,他也是想辦法先讓她愛上自己,讓自己去享受女人的愛。他要成為愛的主人而不是奴隸。這是他的原則,也是他對女人的態度。

    二十五年來,林雪菲是第一個讓他真正動情的女人,他知道自己有了愛的衝動。他認為,隻有把這種衝動轉變為被動,才能合乎自己一貫的準則。如果三次見麵都不能讓這個少女喜歡上自己,那隻能說明兩個問題:一是自己沒有吸引力,或者不是林雪菲所喜歡的類型。二是她已有男朋友。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都會放棄,不會相求。

    一心記譜的林雪菲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個“老男人”正在打著自己的鬼主意,她不知道自己成為他手中的棋子,隻要再按照他的設計走到第四步,她就會進入萬劫不複之中。她的人生將會因為這個男人而改變,她會被這個男人一次次施計謀算,她會稀裏糊塗、死心塌地的愛上這個從未對她言愛的“老男人”,她會與這個口是心非的大騙子勾心鬥角一生。

    “好了,我記完了,你幫我看下譜子,有沒有記錯的地方。”林雪菲長籲一口氣,總算完成了目的,她將手裏的樂譜遞向師歌。

    師歌沒有接,“嘿嘿,我可不象你是科班出身,別說五線譜了,簡譜我還沒整明白呐。”他可不想幫她驗譜,把漏譜的責任攬在自己頭上,故意裝做是一個不識譜的二百五。

    林雪菲聽說過許多民間音樂愛好者雖不識譜卻有其獨特的演奏技巧,想不到師歌就是其中之一。心裏敬佩他自學成才的能力,混然不知其中的蹊蹺。

    完成任務之後一臉輕鬆的林雪菲在師歌眼裏宛如童話故事中的小紅帽:天真純潔,傻拉巴幾。而他自己就是那個狼外婆,陰險狡詐,早晚會把她活生生地呑進肚子裏去。

    強咽下即將流淌而出的口水,狼外婆把小紅帽送出門外……

    對她的告退師歌並未做出任何客氣性的挽留,他不能讓她看出自己對她的覬覦,故做淡然之態,他知道第二次見麵就在眼前。

    站在陽台上,眺望著少女婷婷身影,師歌伸出右手,食、中兩指在太陽穴邊迅速向前一掃,對她的背影行了個美式軍禮。“妞啊,你可千萬別怪我騙你,不騙你對不起我自己。縱有千錯萬般錯,也都是你自己送上門來惹的禍。”

    他已經想好了這幅畫作的主題:將林雪菲騙偷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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