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起初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等他看到地上有半截燒掉的東西時,整個人就嚇傻了。那半截燒掉的東西是半個自行車,上麵還有一個用紙紮起來的小人兒,一身紅色的衣服,跟昨晚上遇到的那個一摸一樣。


    然而二叔沒想到的是,那個小紙人兒的手裏還拿著半截兒沒有燒完的火柴棒,這根火柴棒是折斷的,在旁邊還有兩根沒有點著的火柴棒。看到這裏,二叔的身上冷汗都下來了,怪不得這個女人說多謝自己送她一程,原來說的不是用自行車載著她。


    再看看周圍的霧氣,二叔歎了口氣,看來這個地方兇險,一定是這個玉女為了報恩,特意送自己迴家的。二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不知不覺自己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從那之後,二叔再也不敢去外麵打工,所以大家都誤認為二哥是好吃懶做之人,實際上他是被這件事情嚇破了膽。我聽了這件事,不勝唏噓,可憐二叔命苦。


    隻是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一直到臘月二十九的那天晚上,二叔一個人躲在屋子裏喝悶酒,因為不到年三十兒,我偷偷的拿出珍藏已久的小鞭炮,拆開了跑過去找二叔玩。


    卻發現二叔人不在家,一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二叔出事了,直到半夜的時候,二叔才渾身是泥水的從外麵迴來。一看到我,二叔就笑著咧開嘴說:“你小子還算有良心,老子沒白疼你。”


    他嘴上雖然笑得開心,可是我卻能看得出二叔身上的狼狽摸樣,他的衣服全都濕透了,身上還有一道道傷痕,臉上也磨破了,好像是跟人家打了一架。


    我有些心疼的走過去,用手輕輕的擦去二叔臉上的血水,問道:“二叔你疼麽?”


    二叔歎了口氣,罵道:“唉,別提了,真他奶奶的晦氣,你二叔我這輩子沒倒這麽大的黴,迴家的時候竟然掉進了一個大溝裏!這片老墳什麽時候被人挖了我都不知道。”


    其實農村平墳挖地是早就有的事,隻是我他們村一直快到那年年底的時候才接到通知,那個時候找個挖掘機很難,司機幹了一天,挖出條大溝來,就跑迴家去過年了。不知道二叔為啥掉了進去。


    “別提了!”二叔歎了口氣說:“我是被個毛頭小子害的!”


    “怎麽迴事?”我好奇的看著二叔,村裏的孩子他是認識的,可是二叔說的這個小孩子顯然是他沒見過的人。


    二叔說:“我之前跟你講過那個紙人的故事你還記得吧?”


    我點點頭,如果不是那個玉女報恩,二叔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二叔歎了口氣說:“我當初真是瞎了眼,就不應該多說這句話!”


    我聽二叔這麽一說,馬上就聯想起一個沒有影子的小兒趴在自家身後的情景,隻覺得後背寒毛都豎起來了。二叔喘了口氣說:“唉,二伢子,我告訴你啊,以後見了這些東西,可千萬別多說話,哪怕當他是個假的呢!”


    我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二叔說著剛才的那件事。原來二叔這幾天一直在城裏,因為之前有個人跟自己說過,到了年底的時候,時運會改變,他覺得已經到了年關了,可以去碰碰運氣。


    到了城裏,有許多買年貨的,因為東西多搬不動,二叔就幫人家扛扛東西,勉強賺兩個過年的錢。去城裏的時候,二叔就看見那個今年的新墳被人挖開了,他一開始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往迴走的時候,因為算錯了時間,所以晚了一些。


    走到那個地方的時候,二叔還特意過去看了看,可是不知道被什麽人推了一把,二叔腳底一滑,整個人頓時就掉進了那個剛挖的大坑裏。幸虧南方的天氣並不足以上凍,大坑上還有些積水,二叔雖然掉了下去,卻也沒有受到什麽傷。


    隻是下麵因為一些棺材板什麽的比較鋒利,二叔被劃破了臉皮,衣服也全濕了。二叔從水坑裏爬出來的時候,看到剛才腳底下踩著的,是一個新紮的紙人。隻不過這個紙人是那個金童,跟之前那個金童一摸一樣,看樣子是同一個模子裏灌注出來的。


    金童的身子已經被燒掉了,唯獨一張石膏灌注的臉被雨水澆濕了。上麵還有一個腳印,正是剛才二叔沒站穩的那一腳踩上去的。也許是巧合,也許冥冥中有什麽力量推動這件事情,總之二叔就被一個紙紮的金童弄到了水坑裏。


    而且更倒黴的是,之前那個人送給二叔的那個墜子被摔碎了。


    本來二叔在城裏幹活掙了點錢,他還打算迴去給這個墜子燒燒香,可是這一下連自己轉運的護身符都弄碎了,二叔看上去沮喪極了,這個時候我的奶奶走過來,手裏拿著幾件舊衣服遞給二叔。


    而二叔的兄弟這些年來也被村裏的人說三道四的,良心上過不去,三嬸端著一碗熱湯出來說:“他二爺,喝完湯吧!”


    二叔看著那晚熱湯笑了笑卻去我家的水缸裏舀了一瓢涼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但是從那以後,村裏再也沒有人背後說二叔的事了。也不知道是為啥,自從二叔從那個溝裏掉進去之後,村裏接連有幾個孩子也掉進了水坑裏。


    而且現在還放假,開挖掘機的司機還沒迴來。村支書跑去城裏的廠子找了好幾遍了,沒想到人家那個司機把鑰匙扔出來說:“有能耐,你們自己開去!”


    就這一句話,惹惱了村支書,懸賞五百大元,找村裏會開挖掘機的人。二叔是個聰明人,這挖掘機他雖然沒有開過,可是見過城裏的人開過,鼓搗了半天,終於摸了個大概。


    反正也不是什麽建築工地,就是把墳頭挖平了,把土弄到別的地方,二叔幹了整整十天,終於把村子裏的墳頭都給平整了。村長樂得臉上跟開了一朵菊花似的。當場就獎勵給了二叔八百塊錢。


    這一下子二叔嚐到了甜頭,花了四百塊錢,托了村長的關係,去一個廠子裏幹挖掘機去了。


    誰也沒想到的是,二叔這挖掘機的活越幹越有名氣,不但出了師,而且還帶了幾個徒弟。平時廠子裏沒事的時候,二叔就帶著幾個人區別的地方幹活。反正那個時候隻要兩條煙,挖掘機隨便用。


    就這樣,二叔慢慢的開始發達了。一直到我考上警校的時候,二叔已經是縣城數一數二的人物!


    後來我的爺爺去世了,二叔跑過來給爺爺守靈守了三天三夜。我上學的學費就是二叔給出的。說完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禁不住歎了口氣說:“我也有好幾年沒有迴家了,二叔因為工作忙,我也一直沒有跟他見麵。”


    葉晴卻在一邊偷偷的笑道:“二伢子,這個名字好土!”


    我也不生氣,反而自豪的說:“這名字在我們家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叫的!”


    “不跟你這個土包子較真!”葉晴笑道,繼續翻看著網上的記錄說:“哎呀,這個收玉石的人竟然也姓李,叫做李真一!”


    “什麽?”我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大吃一驚,他一下子竄到電腦麵前,仔細的看了好幾遍,才發現真的是叫做李真一。再一看那個人的地址,是上海郊區的一個小縣城,正是自己的老家。


    “怎麽?”葉晴看到了我的表現,問道:“你別說這個人就是你的二叔!”


    “不是!”我搖了搖頭,卻說了一句讓葉晴瞠目結舌的話來:“李真一是我二叔的兒子!”


    還沒等葉晴問其中的原因,我就躲到一邊打電話去了,十分鍾之後,我一臉的凝重之色,葉晴問道:“怎麽了?莫非是重名的?”


    我搖了搖頭說:“不,的確是我二叔的兒子,不過我二叔現在在醫院裏!”


    葉晴遲疑了一下,給自己的老爸打了個電話,替我請了半個月的假期。


    我接到局長電話的時候,才知道是葉晴幫自己的忙,隻是那個局長好像還有點誤會,電話裏問長問短不說,還一個勁的叮嚀我要他把握機會,好好做好領導幹部工作之類的,說的我莫名其妙。


    不過對於葉晴我還是十分感激的,不過葉晴卻對我說:“你先別急著謝我,我可是想要迴報的!”


    “什麽迴報?”我看著葉晴好奇的問道。


    葉晴說:“你二叔這個案子帶著我一起去!”


    我皺了皺眉頭,最終點了點頭說:“好,不過你不許跟別人說我的小名!”


    “成交!”


    兩個人驅車來到醫院的時候,二叔已經病得都脫像了,整個人吊著一口陽氣,靠著輸液。李真一就在二叔的身邊伺候著,看到我來了之後,走過去熱情的擁抱了一下,說:“二哥,你來了!”


    我點了點,卻沒有出聲,他隻是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二叔。二叔早年幹工程,到了晚年的時候就一門心思的做慈善工作,並且時常教導李真一說,人沒有窮命一輩子的,隻要對得起天地良心,老天爺就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好人。


    李真一不敢打擾我,坐在一旁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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