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月間,在南方的大宋國,早已是春花爛漫的時節。但,對於燕雲十六州之地及以北的契丹國來說,依然猶如隆冬時日,淩冽的北風如刀削斧鑿般,經久不息,刮得人臉蛋生疼。今年,依舊毫無例外,天氣還像往年一樣的寒冷,確切的說,相比與往年,今年更是要冷上幾分。


    上京城外的牧場上,依舊孤零零地,矗立著幾個牛皮大帳。原本肥沃的牧草,也抵不住這幾個月來的寒風侵襲,瑟瑟寒風中隻見草屑飛舞,一望無際的草原,也早在寒冬中,變得枯黃一片。不遠處的上京城,也如同這城外的牧場一樣,一如以往的平靜,無甚變化——


    “紅伊姐姐,紅伊姐姐,你快來,看這株古怪的荷花,好像有小花苞了——”


    後花園內,一個頭梳雙環髻,全身都裹著雪色裘皮,白糯糯的,五六歲小女孩,拉著一個七八歲的紫衫女孩,在一個式樣老舊的古樸荷缸麵前,一臉甜笑的指著,荷缸內的這株蔥綠異常的反季荷花,高興地又蹦又跳。


    府內雖說栽有奇花異草,亭台樓閣,假山池沼,循行往返,登降上下,有廊、榭、、台,門窗雕刻花牆圖案,無一雷同,猶如江南之地,精雅為北地之冠。卻也是花開隨季,樹長隨時。


    因此,在這北地初春的料峭日裏,除了一年四季常青的鬆柏,就連園裏的幾叢翠竹也還蔫黃著,遍尋不到破土而出的嫩筍尖兒的當口,往年一年四季都安靜如常,終年連個嫩牙都非常不給臉的,半寸也不冒的荷花,今年卻反常的厲害,不到盛夏,就長得蔥鬱異常。


    這一反常的情況,喜得園內的幾個好奇的小娃兒們,欣喜歡脫,圍著荷缸嘰嘰喳喳,鬧個不停——


    “紅伊姐姐,紅伊姐姐,你說是不是它也知道,今天老祖宗要來我們府上,所以特別開心啊?!”


    白衣裘皮的雪兒,此刻正扒拉著雙手,往著前麵的荷缸探出大半的身子。咋咋唿唿的同時,還不忘拿著胖乎乎的手指,指著缸內的荷花,咯咯笑個不停。要不是一旁,那紫裘服的清麗少女,正怒力地扯著她的衣服,說不定此時,這小妮子,早就竄下荷缸,與那荷花來個親密接觸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到是悠著點,要是掉進去了,奴婢還不得被三少奶奶扒掉層皮啊!”


    兩個小女孩的身後,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綠衣少女。


    此刻,少女滿臉地緊張,憂心地緊緊拽著,身前兩個小女孩的衣衫,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就連大氣都不敢喘。但,當她在觸及到眼前荷缸內的景致時,也禁不住笑容爬上了臉,欣喜的緊。


    隻見,眼前一米來深的荷缸內,五六片肥厚的墨綠色荷葉,高低錯落地向空中伸展著寬大的葉片。


    一陣寒風襲來,葉片仿似並未感到絲毫的冷意,反而伸展地更為張狂,隨著風兒輕輕搖曳。同時,有那沁人心脾的陣陣花香,也隨著這帶著寒意的微風,悠悠蕩蕩地飄蕩開來。那香味,初聞似“久坐不知香在室,推窗時有蝶飛來”的蘭花般,幽香。續而,提鼻輕嗅,卻又是迴到了夏荷特有的清馨。


    原來,打眼細瞧,在那叢密實的枝葉中,一朵散發著幽幽藍光的細小花骨朵,正在成人手指粗細的嫩綠長莖支撐下,從巨大的墨綠荷葉中傲然而出,貪戀地吸收著,清晨難得的陽光。


    春日裏連日的陰雨,弄得到處處陰寒潮濕。


    於是乎,平日裏常見的晨陽,在這時也顯得難得的珍貴。


    “哈哈哈哈,二嫂,雪兒,這小丫頭還真是越長越水靈了!瞧她那份活潑激靈勁兒,都快要把身後服侍的丫頭,嚇哭了——”


    花園內的石桌旁,一個紅衣錦服,模樣俊俏的少婦,看著荷缸旁熱鬧的緊,打趣地拉了拉,旁坐年齡相仿的美婦,笑聲朗朗。


    “哎,雪兒你給我消停些!不然,看我等下迴房,怎麽收拾你——”


    那被扯了扯衣衫的美婦,見著眼前女兒,明顯有些玩脫了的模樣。美目一瞪,對著前方那團雪白的身影,對著遠處的女兒扯著嗓子,朗聲道。


    見著女兒全然不怕知己那充滿了威脅的言語,隻是調皮的對著自己迴了個鬼臉,在把自己身旁貴婦樂得咯咯直笑的同時,無奈地蹙起秀眉,歎了口氣續道:“也不知這丫頭粗野的性子像誰?!一刻都不知道消停!還是啊,大嫂家的紅伊養得好,斯文得體,那才是個女孩兒家,該有的樣子!”


    “妹妹,你這麽說就不對了!要我說呀,像雪兒這不拘的性子,才像我草原的豪邁女子!我家的紅伊啊,多少少了點草原女子的味道!比起這北國,倒更像是那柔弱的南方女孩兒——”


    自從到了這後院,便一直不忘擺弄著,手中盆栽的紫衣美婦。此時,見自己的兩個弟媳,正談論著自家的閨女,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剪子,目光慈愛的望了眼,不遠處自家的女兒,笑意盈盈地接口道。


    這一方,幾個貴婦談論的熱鬧。那邊廂,卻見有些圓滾滾的雪兒,突然從地上抓起一把細雪,揚起胖嘟嘟的小手,就向著身旁,細瞧著荷缸中的女孩兒,毫不猶豫地揚了過去!


    見那紫衣裘皮的清麗少女,被自己手中的白雪揚地滿頭滿臉,又開心地拍著手咯咯直笑——


    “雪兒,你這死丫頭,又給我出幺蛾子是不是?!要是把你敢在欺負你紅伊姐姐,看我怎麽收拾你!“美婦猛然嬌嗔而起,揚起纖纖玉指,怒而指著自己的幼女,雖說是怒而喝罵,卻也顯出風情萬千。


    “三嬸嬸,不礙事的,雪兒就和我鬧著玩呢!”


    紅伊見著遠處的美婦,似乎動了怒,立馬露出滿臉地甜笑,替依偎在自己身側,害怕的扯著自己袖子的小女孩兒解圍開脫道。同時,乖巧的任由身後的那綠衣丫鬟,幫自己整理著衣衫。


    “妹妹,沒事,沒事!小孩子嘛,活潑本就是本性,隨她們鬧去,你在這,跟她們置什麽氣——”


    紫衣美婦依舊一臉的氣定神閑,還抬手拉下身邊憤然而起的弟妹,一邊軟語寬慰著。


    ”你們啊鬧歸鬧,等下老祖宗過來了,可是要給她老人家拜壽的哦——”


    “嗯,知道了,娘——”


    “雪兒也知道了,大伯母!雪兒保證,不胡鬧了——”


    這是上京城內的北府宰相府——蕭浞卜的府邸。而,他不僅是契丹當朝的宰相,同時也是當今皇太後——蕭菩薩哥的親弟。今天,蕭家府邸,顯得特別的熱鬧。隻因,今年遼皇忙著春捺缽,上京城皇宮內獨自一人的皇太後,決定來這宰相府,熱鬧熱鬧,順帶過了自己的生辰。


    相府內的老少男家主們,大多隨著遼皇一起去了春捺缽,這時間府邸上下的一切事物,也就自然地由著府門內的一眾女眷的指揮解決。


    也因著太後老人家要來相府,這幾天府內的奴仆們,可謂忙地手腳翻飛,一刻都不敢懈怠。


    眼見著一切都準備妥當,各房各院的大丫鬟們,還是放心不下地領著各自手下的人手,做著最後的檢查。就怕有哪處做得不妥貼,丟了相府的臉麵事小,到時要是惹得皇太後她老人家不順心,就是大事了。


    也因此,今天早上一大早,後院內宅的一眾人等全都將自己早早收拾妥當。府內所有的家丁護院,也都被遣去了前院,就等著老管家多吉,到時通報,眾人好在皇太後的鳳駕親臨前,全都趕去往前院接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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