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郎幾人跟著銀瓶進屋歇息了片刻後,銀瓶便領著他們去了後麵一排房屋,指著一間還算寬敞的單間說道:“這就是我們家租與你們的屋子,我大嫂說這間屋子還算寬敞、隔成裏外兩間來住人也綽綽有餘,所以租金要稍微貴一些、每月得收你們十貫錢。”

    銀瓶報出房租後張巧兒等人俱是一驚,心想這汴京城的物價還真是高啊!這十貫錢便是十兩白銀,在泉州一帶、足夠尋常老百姓過上小半年了!

    那銀瓶見齊大郎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悅,馬上主動開口說道:“十貫錢你們覺得貴了嗎?我大嫂明日會親自前來和你們簽訂租約,你們若是嫌貴、到時候再和她商量著減些便是……”

    銀瓶說著聲音逐漸小了下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們家的屋子租多少銀錢我不大清楚,所以也不曉得我大嫂給出的價錢是不是貴了。我們家也是大嫂當家,這屋子租多少銀錢我也說不上什麽話、幫不上齊大哥什麽忙。”

    張巧兒見銀瓶自來熟的喚了齊大郎一聲“齊大哥”,有些詫異的掃了她一眼,隨後站出來替齊大郎應了句:“不礙事,房租一事迴頭我們自會和你大嫂商量,有勞銀瓶姑娘費心了,我們已經沒什麽事需要再勞煩銀瓶姑娘了。”

    張巧兒言下之意就是讓銀瓶迴朱家去,銀瓶聽了自是不好意思再逗留,馬上出聲告辭,但告辭完一雙眼卻一直盯著齊大郎看,似乎等齊大郎一起迴去。

    齊大郎見狀生怕張巧兒誤會,趕忙往前一小步站到張巧兒身邊、並對齊二郎吩咐道:“小二,你陪銀瓶姑娘迴家等娘,我和阿妹留下來幫四娘他們歸置打掃屋子,等娘迴來了你再來喚我過去!”

    齊二郎聞言也沒有多想,馬上笑嗬嗬的對銀瓶說道:“銀瓶姑娘,我們走吧!”

    銀瓶見狀隻能依依不舍的告辭離去,但她沒走兩步就迴頭返迴、一臉期待的對張巧兒說道:“張小娘子,反正我現下也沒什麽事做,一起幫你打掃屋子吧?”

    張巧兒越發覺得這銀瓶熱情得可疑,於是當下就委婉的拒絕道:“不用了,這屋子本就幹淨,有齊大哥哥和三娘幫我們就夠了,不用煩勞銀瓶姑娘了。”

    “不用人手了啊,那我……”

    “銀瓶姑娘,你還是和我二弟一起先迴朱家吧,不然我娘迴來還以為我們還沒到,急得去碼頭等那就不好了。”

    銀瓶話還沒說完、齊大郎就不客氣的開口打斷,銀瓶見狀也不好再賴著不走,隻能

    怏怏的跟著齊二郎迴了朱家。

    而張巧兒待銀瓶一走,馬上就趁齊大郎爭著幫吳氏提包袱行李進屋的機會,悄聲對張大郎說道:“大哥,你悄悄到附近找幾個人打探下,問問這一帶的房屋都租什麽樣的價錢,這樣我們心裏才能有底、明天也才能放心的和朱二娘簽訂租約。”

    張大郎也知道他們的積蓄不多,到了寸土寸金的汴京城更是應該省著花,因此當下就心領神會的答了句:“我省得了,我這就去打探租房的行情。”

    張巧兒倒不是對齊大郎不放心,而是對齊大郎那素未謀麵、同母異父的妹妹朱二娘不放心,且什麽都不打探、對租房行情一無所知就交出一大筆錢把房屋租下來,那是冤大頭和二百五才會做的事,不是張巧兒一貫的行事作風。

    而張大郎做事一向都十分細心周到,因此他一直打探到天色漸暗才急忙忙的趕了迴來,進屋後先是猛灌了幾口涼開水,見齊大郎已經不在了、才一五一十的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訴張巧兒:“阿妹,我已經打探清楚了,原來汴京城有兩間朝廷設立的、專門出租房屋的‘樓店務’……”

    “樓店務”又名“店宅務”,乃朝廷所設,專門負責管理及維修國家房產,並向租住公房的人收取租金。而由樓店務負責出租的房屋、一般比私人出租的要便宜一些,可以稱之為大宋廉租房,價錢也是明碼標價十分公道。

    張大郎出去一趟已經把價錢全都打探迴來了,得知汴京城出租的房屋一般分上、中、下三等,上等是套間、但仍是按照房屋的間數來算租金,每間每月租金約八貫錢;中等房全是單間,房間有大有小、每月每月租金大約七貫錢上下;至於下等房乃是一些有破損的舊房屋,每間每月租金六貫錢上下。

    張巧兒曉得官方價錢後,再一打量朱二娘租給他們的房屋,馬上就把它歸到了中等房一類,並且意識到他們被朱二娘當成了冤大頭———樓店務出住的中等房一間才七貫錢,朱二娘租給他們的這間屋子、竟然獅子大開口要了十貫錢!

    於是吳氏一聽完張大郎的話,馬上破口大罵道:“那朱二娘真是混賬,連同母異父的大哥的銀錢都坑!她難道不知道我們家和齊家的關係嗎?她把房屋租給我們,價錢不算便宜些也就算了,怎麽能黑心的多加了三貫錢上去?”

    張巧兒也同樣對那還沒打過照麵的朱二娘失了好感,憤憤不平的說道:“我看那朱二娘以為我們是打鄉下來的、一定不曉得汴京城租房的行情,所以才會獅子大開口的坑我

    們這些外鄉人!她這樣做可是一點都沒把齊大哥哥當成大哥,真真是欺人太甚了!”

    張大郎見母親和妹妹都一臉憤怒,略微猶豫了片刻才說出一個更壞的消息:“我還打探到朱二娘租給我們的這間屋子,早些年曾經有人在裏頭吊死過,因此一直都沒什麽人願意租住,旁邊的鄰居說就算租出去了、價錢也是租得極低……”

    “什麽?!那朱二娘租了這麽一間帶了晦氣的屋子給我們,竟然還敢要價十貫錢?!她是想錢想瘋了嗎?我們走,這屋子我們不租了,讓她租給別的傻子去!”

    吳氏說著就要動手收拾行李,張巧兒見狀趕忙上前阻止她,並很快就有了主意:“娘,您先別急著收拾行李,咱不是還沒和朱二娘簽訂租約嗎?這價錢我們可以再往下壓壓,等明天價錢談不攏我們再走也不遲。”

    吳氏卻是不抱任何希望的說了句:“那朱二娘那般貪心,會讓我們壓價嗎?”

    張巧兒聞言笑著拉吳氏坐迴原位,答非所問道:“娘、大哥,住在曾經死過人的屋子裏,你們會感到害怕、覺得晦氣嗎?”

    吳氏一聽張巧兒這話、臉上馬上有了滿不在乎的神色,道:“這家家戶戶都會有壽終正寢的老人吧?也就是說誰家裏都曾經死過人,難不成大家夥兒因這點就都不要屋子了?你娘我打小就膽大、也沒什麽忌諱,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就成!”

    張大郎也是搖頭表示不介意,而張巧兒這個從現代科技社會穿過來的人、自然就更加不介意了。於是一家人統一意見後,張巧兒便打算明兒拿這個來和朱二娘談房租,爭取把房租給壓到五貫錢、替自家省點銀錢。

    第二天一大早,朱二娘就拉著銀瓶急忙忙的上門來了,一和吳氏打了照麵,客套話都沒說一句就主動表明身份,並直奔主題:“我是朱二娘,你們是和我大哥一起上京來的泉州人吧?我是這屋子的主人,今兒是來和你們簽訂租約的!”

    “按照我們汴京城的規矩,這租約最少得簽半年,每月交一次租金,價錢是每月十貫錢,”朱二娘說著頓了頓,飛快的從袖口裏掏出一張契書,道:“若是我說的這些你們沒什麽異議,那在這張契書上按個紅手印、再先把這個月的租金把給我,這樣就行了!”

    張巧兒聞言伸手接過了朱二娘手上的契書,不慌不忙的展開細細的看了一遍,看完指著租金那一欄不緊不慢的說道:“這張契書上別的倒是沒什麽不妥,一下子簽半年我們倒也願意,就是這租金要十貫錢、我們覺得

    有些太貴了。”

    那朱二娘的五官和齊三娘有著幾分相似,但臉卻比齊三娘要圓潤許多,身形也有著幾分臃腫,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紀要老成一些。不過朱二娘年紀雖然不大,但眉眼間卻有著一絲精明,顯然是個很會打算的人。

    那朱二娘一見張巧兒喊貴、眼珠子立馬就滴溜溜的轉個不停,轉定後假惺惺的說道:“看在你們和我大哥家是姻親,我就給你們行個方便好了———那你們能出多少銀錢租我這屋子?要是你們出的價錢合適,看在我大哥的麵子上、我也會把屋子租給你們住。”

    張巧兒自動忽略了朱二娘那番矯情的“鬼話”,麵帶微笑的伸出了五個手指頭,道:“我們最多隻能出五貫錢。”

    “五貫錢?!你竟然一下子壓了一半的價錢?!你們就算去朝廷開設的樓店務租,最少也要七貫錢才能租到像我這樣的屋子!這裏是汴京城、是天子腳下,可不比你們那鄉下地方,你們隻出五貫錢是絕對租不到如此寬敞的屋子!”

    那朱二娘如竹筒倒豆子般“劈裏啪啦”的講了一大堆話,但張巧兒聽完後卻隻不鹹不淡的反問了朱二娘一句:“你自個兒剛剛也說了———朝廷開設的樓店務,隻要七貫錢就能租到你這樣的屋子,那你先前怎敢開口收我們十貫錢?”

    朱二娘見自個兒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說話馬上變得支支吾吾:“我……我那是民間租房的價錢,朝廷出租的房屋本來就會便宜一些……”

    張巧兒對朱二娘已是沒了好感,也借此看清了她愛錢貪婪的本性,於是懶得和她多費唇舌、而是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們出五貫錢租你這鬧鬼的屋子、已算是十分厚道了!你若是不想租,我們立刻走人到樓店務租那些幹幹淨淨的屋子,反正也就差個兩貫錢、總比白白被坑了三貫錢來得強!”

    朱二娘聞言下意識的狡辯道:“鬧鬼?!誰說我們家這屋子鬧鬼了?一派胡言!究竟是哪個嘴碎的人胡亂造謠?叫他出來和我當麵對質!”

    張巧兒懶得理會睜眼說瞎話的朱二娘,隻輕描淡寫的堵了她一句:“有沒有你自個兒心裏清楚,反正我們就隻能出五貫錢,你想租我們就留下、不想租我們即刻就收拾物事走人。”

    朱二娘見自個兒耍的那些小伎倆、都被張巧兒給識破了,一時無話,站在原地思忖了好半天,最終一臉肉疼的做出了讓步:“五貫錢實在是太少了些,六貫錢怎麽樣?六貫錢也比樓店務短了一貫錢了,你們也算是劃得來了……”

    張巧兒見朱二娘最終還是讓了步,便明白自己猜的一點都沒錯———朱二娘家的這間屋子,怕是因曾經死過人而租不出去,否則他們張家不租、朱二娘大可租給別人,不用讓步和她打這個商量。

    弄清楚這一點後,張巧兒的語氣立時比先前堅定了幾分:“就五貫錢,多一文錢我們都不租。”

    朱二娘聞言緊緊的咬住嘴唇,竟也跟著堅持起來:“不行,五貫錢我不租!”

    張巧兒見談崩了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扭頭對吳氏說道:“娘,我們這就收拾物事離開,大哥你先到店宅務問問有沒有合適的屋子出租。”

    張巧兒說著真動手收拾起行李來了,張大郎也急忙忙的往外走去,朱二娘見了立馬就急了,最後還是敗下陣來一把攔住張大郎,怏怏不樂的說道:“你別去店宅務了,這屋子我就按照你們說的價錢租給你們吧!五貫錢就五貫錢,就當是賣我那同母異父的大哥一個麵子。”

    張巧兒對朱二娘死鴨子嘴硬感到十分無語,隻揀了正經事來做———雙方很快就重新簽訂了一份租約,張巧兒核對無誤後稱了五兩銀子遞給朱二娘,算是這頭一個月的房租。

    那朱二娘還真是生性多疑,她明明是親眼看著張巧兒稱銀子,但接過銀子後她卻還是把銀子挨個送到嘴邊、用牙咬了一遍,確認每塊碎銀子都能咬出牙印、是貨真價實的白銀後,又拿了自個兒隨身攜帶的小稱,把那些銀子逐一稱了一遍,見分量的的確確是“五兩”才袖了銀子放心離去。

    張巧兒幾人見了朱二娘的舉動後都十分無語,心想這朱二娘不但貪財、疑心還真不是普通的重!齊大郎有這樣的一個妹妹,以後日子怕是有得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這幾天超級不在狀態、前所未有的卡,因為轉折要梳理新的劇情、還要刻畫新出場的人物,所以寫的很慢,等劇情寫順了會多更新一些,希望大家諒解~

    ps:前一章出發路線有大bug,我稍微有改動,有興趣的童鞋可以重新看一遍~感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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