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建賓並沒有收迴手,堅持著,將手裏的茶遞到沈永澤的麵前。


    像是在做一個無聲的宣告一般。


    許行書瞅著眼前父子情深的畫麵,麵色神情,半分沒變。


    就像是路過的人,不小心看到了路邊上的父子一般。


    許行書說出來的,就是他的心理話。


    他所想,所願的。


    在沈永澤被接生婆換走之後,許行書是一眼都沒有看他。


    任著幹武帝處理,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而這個孩子的出生,隻是為了嚇唬無上長公主,然後當無上長公主以為他將孩子掐死之後,那樣的表現,也表明了,他完成了他的使命。


    對於許行書來說,這就夠了。


    沈永澤必須接受這一事實,許行書不想伸一次手,因為他怕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對於許行書和著無上長公主的恩怨,沈永澤自然也是清楚的。


    最終,像是某種儀式似的,沈永澤接過了沈建賓的茶,語氣有些起伏,畢竟是這麽一種事情,說:


    「我也隻有一個爹。」


    沈建賓提了這些日子的心,終於是放下了。


    許行書對於沈永澤的話,卻沒什麽感覺。


    沈永澤的臉色很白,他的傷心乎是要命的,本來好好將養,也要養個兩年,結果他最近情緒波動大,好容易養過來的身子,有些迴退。


    此時坐得久了,竟就有些做不住。


    抿了口參茶,便就靠在了椅背上喘氣。


    誰養大的孩子誰心疼,沈建賓將他扶起來說:


    「你上床上躺會吧,你還小,養好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沈永澤微笑,似是想開了,但笑容裏還有些愁苦,說:


    「無論如何,四弟成親之後,我都會迴邊關。」


    許行書不置可否。


    而出聲反對的,自然是最為關心他的沈建賓。


    沈永澤自嘲地笑了,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著什麽,明明許行書表現得已經夠決絕的了。


    大概還是不死心吧。


    但對上全然擔心他的沈建賓之後,沈永澤卻又釋然了。


    人不能太貪心了,他真的隻有一個爹。


    沈永澤將心裏的打算說了出來:


    「我若是不迴去的話,隻怕早晚無上長公主會知道的,皇上既然能派人告訴我,隻要有需要,也一樣會告訴無上長公主。京城太亂了,我不想攪在裏麵。邊關……」


    瞅著沈建賓,沈永澤終於說:


    「我一直捨不得的,就是爹跟娘,不過既然我的身世是這樣的,想來若是我離開了,對誰都更好一些。」


    沈建賓皺眉,想了想說:


    「我希望你想清楚了,不要一時意氣用事。」


    沈永澤在邊關上的事,還有不想娶晉安的原因,沈建賓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但是,若是沈永澤想要跟那位臨國公主的話,隻怕除非兩國停戰交好,但通婚的話,也是公主入宮,卻沒有嫁邊將的可能。


    皇帝也是不可能答應這樣一種婚事的。


    以前皇帝的角度來看,他絕對會擔心邊將與外國有私,而動搖國本。


    因此上,沈永澤就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之前,沈永澤會考慮沈建賓夫妻的感受,但這次的入京,還有出身的挑明,卻是給了早就已經動搖了的沈永澤,一個完美藉口。


    沈建賓自然不會與許行書將話就明了。


    瞅著許行書,沈建賓想,許行書大概不會後悔吧?


    之後,他們之間氣氛尷尬地坐到一起,沈永澤躺在床上,商量著幹武帝的意圖,還有應對之策。


    真的很微妙,似乎隻有沈建賓一個人覺得別扭。


    冷冷淡淡的許行書,加上麵色慘白,神情卻也一樣冷冷淡淡的沈永澤。


    沈建賓有種被人夾擊了的感覺。


    說到無上長公主的時候,許行書的口氣雖然不是十分的強烈,但那恨,卻是深沉到骨子裏的。


    沈永澤低垂著頭,聲音沒有起伏地說:


    「在我離京之前,就勞許駙馬費心了。她對於許駙馬來說,是仇人,但之於我來說,卻是母親,給我生命的人。從她對許染衣,就能感覺出來,她會是個好母親。」


    許行書冷笑。


    沈永澤嘆息說:


    「但她做過的事,我也不覺得是對的。所以……」


    頓了下,喝了口沈建賓遞過來的參茶,沈永澤說道:


    「還是不要相見了,省得到時傷心。我一生也不會再迴京城,大概……用不了多久,許駙馬就能收著高興的消息也說不定。最起碼,我不希望她因為我,再受一次傷害。」


    許行書聽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拿眼睛去看沈建賓,尋問的意思很明顯。


    沈建賓卻不打算說明了,隻是勸說:


    「你顧著自己的身子要緊,管別人那麽多幹什麽?生恩不若養恩,我和你母親將你養到大,可與其他幾個一樣養著的,你也隻能是我們的兒子。」


    說完,也不等沈永澤說話,沈建賓就對許行書說:


    「你去進宮找皇上吧,這事由你來說,最少也要拖到四郎成親,三郎離京之後,再捅破了。」


    許行書答應了聲,起身準備離開,對沈永澤說:


    「三郎好好養傷,別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語氣就像是一個親戚,或者是長輩,關心友人家裏的孩子。


    不似路人,卻也絕不會像一個父親。


    許行書的眼裏,隻有一個兒子,那就是許飛。


    沈建賓說不上對許行書的感覺,大概是他沒有經歷過吧。


    反正許行書對許飛來說,是一個絕對的好父親,為他算計一切。


    然後便就將無上長公主生的孩子,全數算計進去,完全沒當他們也是他的孩子。


    隻是一個能要挾無上長公主的資本。


    許行書走了之後,雖然沈永澤看起來很平靜,但沈建賓仍是不怎麽放心。


    沈永澤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說:


    「父親也出去吧,兒子想靜一靜。」


    沈建賓突然想到,其實放沈永澤離開,也是不錯的選擇。


    他真的不敢想你,當一切攤開之後,無上長公主真的找來了,沈永澤會有何種人生。


    還有梁太後,若是知道了沈永澤的出身的話,也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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