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詠迴京後頭一件事就直接去了玉珠家,誰料敲了許久門,也不見餘老爹來開,過了好一會兒,秦錚才慢吞吞地出來應門少年人板著臉皺著眉頭冷冷地瞧著他,硬邦邦地迴道:“我姐不在”

    顧詠心知定是李庚搗鬼,有心想解釋,可這事兒對著秦錚這麽個半大少年說有什麽用他一麵擔心玉珠誤會,一麵又實在思念得緊,可如今到了門口偏偏還見不著人,急得他頭發直捋頭發

    他低三下四地想討好秦錚,從包袱裏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翻出一套憨態可掬瓷娃娃遞給他秦錚一瞧那玩意兒真是哭笑不得,隻要長了眼睛都能瞧出那是哄女孩子玩意兒,顧詠分明是借花獻佛,隻可惜,秦錚這裏實在不好伺候,哪裏是他一尊瓷娃娃能討好得了

    不過秦錚也沒那麽絕情,見調侃得差不多了,終於鬆口,告訴顧詠說玉珠方才去了孫大夫家顧詠聽罷了,趕緊鄭重其事地謝了他,又信誓旦旦地說迴頭定要送他一套孤本書籍作謝禮,罷了一轉身就翻身上馬直奔去孫大夫府上

    玉珠是為了做試驗才去孫大夫家,她現在住院子在皇城,巷子外常有禁軍日夜巡邏,若是弄得滿屋子血腥,隻怕要被人懷疑犯了案,要被抓進京兆尹衙門去倒是孫大夫那裏,幽靜又偏僻,旁人又曉得他家裏頭慣常有怪東西,該不至來打擾

    孫大夫家裏隻有個守門老頭,玉珠來過幾迴,他便認得她,默默地開了門後就自己離開了,絲毫不過問玉珠行蹤,害得玉珠原本準備說辭也都通通憋了迴去

    因小殿下身體虛,孫大夫和張院判都被留在宮裏頭守夜,故家裏頭空蕩蕩沒有旁人

    玉珠來時候牽了兩條狗,進門後就栓在院子裏,她自己則去廚房煮麻醉湯今日她計劃甚是血腥,要用她剛剛取迴來工具給兩條狗換血銀質細管子她早消過毒,那隻羊膀胱她也事先用酒精泡過了,理論上說一切具備,但是否成功還未可知

    才將湯藥熬了出來,就聽到外頭砰砰敲門聲,玉珠原本不想理會,可那聲音總不停,害得她實在沒法靜下來來做事起身開門一看,果然是顧詠,她心中先是一喜,可很快又板起臉,抵著門口道:“你來做什麽?”

    顧詠哪裏不知道玉珠這會兒正生氣,涎著臉笑嘻嘻地迴道:“我迴來了,去家裏沒瞧見人,阿錚說你在這裏,我又趕緊過來看你”不等玉珠繼續,他又作出一副疲憊至極神情,“玉珠,我快累死了”說著話,身子就朝門裏倒過來

    玉珠雖說因李庚話對顧詠心裏存了芥

    蒂,但哪會任憑他倒在地上,趕緊伸手扶了,一麵暗罵這廝狡猾,一麵將他攙扶著進屋顧詠心中大樂,臉上卻還是一派虛弱姿態,就勢靠在玉珠身上,不著痕跡地親了親她頭發

    二人進了屋,玉珠這會兒又硬氣起來,將顧詠往椅子上一扔,自個兒又端了湯藥喂給狗喝顧詠見她不理會自己,也顧不上再裝虛弱,精神抖擻地跟在她身後,竄前竄後地想找點活兒幹玉珠也毫不客氣地指揮他,讓他蹲下身子把那兩條狗抱住,她則掰著狗嘴巴灌藥

    顧詠起先還不知道她到底打算做什麽,待見她將從懷裏摸出把鋒利小刀才變了臉色,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哆哆嗦嗦地問道:“玉珠,你這是要做什麽?我和江小姐真沒什麽,你不要聽李庚胡說”

    玉珠不理他,緩緩探到狗脖子處血管,小心翼翼地劃了一刀猩紅鮮血頓時飆了一地,玉珠遂不提防,竟被噴了滿懷,滿身都是狗血顧詠見狀,趕緊上前來幫她,卻是不得法,不僅止不住血,反而還弄了自己一身

    玉珠又氣又惱,直接一把掌扇到他腦袋瓜上,喝道:“慌什麽,趕緊把你手邊東西遞給我”

    顧詠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腳下放著一堆奇形怪狀東西,他雖不知道這些東西用途,但既然玉珠吩咐了,他隻有照辦玉珠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狗血滴到碗裏,接了滿滿一碗後,那狗已經開始出現痙攣症狀,唿吸聲也漸漸變得虛弱

    “快死了吧?”顧詠湊過腦袋來問道,曬得發黑臉上沾了不少狗血,樣子甚是滑稽玉珠抬頭瞧了他一眼,笑得端著碗手都在發抖

    笑罷了,她又覺得自己這樣輕易地原諒他很不妥當,遂又擺迴了臭臉,哼了一聲,放下碗又去放另一條狗血顧詠雖不明白她如此殺生意圖,但既然她要做,他也隻有屁顛屁顛地在後頭跟著,讓抱狗腿就抱狗腿,讓放血就放血

    玉珠折騰了好一陣,待血都放得差不多了,那兩條狗命已經去了半條,顧詠在一旁瞧著都有幾分不忍,但玉珠卻始終板著臉,認真而嚴肅忙著手裏活兒,似乎根本沒把它們當迴事

    雖說來之前玉珠也用這些器具灌過水,但用起來終究還是不一樣,幸好她手腳還算麻利,雖說浪費了不少,但終於還是輸了進去於是,顧詠就眼睜睜看著其中一條就快咽氣了狗忽然又慢慢活了過來,直驚得半天合不攏嘴

    到底是頭一迴做這事兒,結果還是害得一條狗丟了性命,玉珠將活著那條狗縫好傷口後,又衝著死狗拜了拜,才將它屍體收拾好,讓顧詠

    扛到院子裏樹下埋掉

    做了半天苦力,玉珠總算沒再給顧詠擺臉色,去屋裏洗淨了手後,才小聲地問他:“你累不累,吃過了沒?”

    顧詠趕緊搖頭,可憐巴巴地瞅著她玉珠也是心軟,暫時沒再追究他和那江小姐事兒,說了句“那就一塊兒先去吃東西吧”,於是滿身鮮血兩人一齊出了門直到出了巷子,二人才發現不對勁,經過行人但凡見了他們,沒有不躲著路走,還有都快被嚇傻了,一動不動地傻站著,直到他二人走過了,才哇地大叫一聲,一陣狂奔

    二人也知道自己樣子實在見不得人,也顧不上吃東西,先各自還家去換衣服

    顧詠這邊,剛進府門就被下人給迎上了,急急忙忙地上前道:“少爺,您可迴來了元武說您迴來了,可這麽久一直沒瞧見人,老爺夫人都急得不得了崔老太爺今兒剛到,也在廳裏等著”那下人說完了話,才瞧見顧詠身上血跡,頓時嚇得一臉死灰,喃喃道:“少…少爺,您…您這迴又和人打架了,這這迴還動刀子了?”

    下人口中崔老太爺乃是顧詠外祖父,常年在南陽住著,極少進京但顧詠年少時曾在崔老太爺身邊住過一陣,最得他老人家寵愛,一聽說外祖來了,顧詠亦是高興得很也懶得跟人解釋身上血跡來曆,徑直先迴房換了衣服,急急忙忙地奔到大廳去拜見外祖

    還未進門就聽見屋裏陣陣爽朗笑聲,顧詠心中更添喜悅,整了整衣冠後才推門進屋才進門,就聽到一個大嗓門朝他大聲道:“哎呀我詠哥兒可算迴來了,快過來讓外公瞧瞧,是不是更俊了”

    顧夫人笑道:“他呀,整日在外頭辦差,風水日曬跟個猴頭似,哪裏會俊”

    顧詠快步上前,朝上首須發皆白、精神卻極矍鑠老太爺跪地行了個大禮老太爺趕緊起身將他扶起來,責備道:“幾年不見,這孩子怎麽變迂腐了,動不動就行這樣大禮,瞧得老頭子我心裏頭不舒坦”

    顧信忙道:“他一個小孩子,向您行禮也是應當,您可別太寵他,要不,這小子以後又要不知天高地厚了”

    眾人憶起顧詠年少時跋扈行徑,未免又是一陣哄笑顧詠則是一臉訕訕,倒也不是特別不好意思,就是擺出張窘迫臉來討眾人喜歡罷了

    祖孫三代說了一會兒寒暄話,崔老太爺才忽然想起什麽,問道:“你那小書童不是說早就迴來了麽,怎麽拖到這會兒來迴家飯吃了沒?”

    顧詠頓時一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迴話顧夫人在一旁掩嘴而

    笑,揭穿道:“父親您可不知道,我們家詠哥兒如今可是長大了,有了主意了那話怎麽說來著,小喜鵲尾巴長,有了媳婦忘了娘”

    “娘——”顧詠生怕崔老太爺會因此對玉珠產生反感,趕緊插嘴道:“您別渾說,我…我不過是衙門裏還有些差事要交代,才來得晚了些”他幼時在外頭闖了禍常迴府裏撒謊,早已練成了臉不紅心不跳本事,張口就來

    但崔老太爺是何等精明人,一瞧見他臉色就知道他肚子裏主意,也不和他爭辯,隻迴頭一臉興趣地問顧夫人,“是麽,難得我們詠哥兒喜歡卻不知他中意是哪家姑娘?長得好看不好看,性子好不好?”

    顧夫人正待迴話,顧詠已經急衝衝地過來打斷了,“外公您怎麽忽然來京城了,外婆身子可好?舅舅們可好?”

    崔老太爺左右不理他,繼續問顧夫人詠哥兒媳婦事顧詠急得臉都紅了,顧夫人卻笑得直道肚子痛

    任憑顧詠如何插科打諢,崔老太爺到底將玉珠給問了出來,還一個勁地催著顧詠趕緊去上門提親,非要他趕在年前把媳婦給娶進門

    江家小姐

    了衣服後在酒樓等了顧詠一個多時辰,直到天都全黑了,顧詠才派了元武過來說來不成,氣得發誓再也不理他。

    第二大早,又進了宮,特特地尋孫大夫說了輸血事,孫大夫聽罷了,卻是沉吟不語,過了好半晌,才沉聲問道:“有幾成把握?”

    卻不好迴答,畢竟血型問題解決不了,此事根本無法繼續。孫大夫見她這副神情,不待她迴話也知道了她意思,且拍了拍她肩道:“,你隻見我人前風光,可曉得我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一不留神,便是萬丈深淵。侯夫人裏,且先用保守療法治著,她畢竟年邁,便是這法子有用,也不一定願意遭這份罪。至於輸血一事,可暗中進行,不可妄動。”

    自從最近幾次事件後,對孫大夫更是心服口服,既然他都如此說了,也不由得鄭重地思考起此事可行性來。曆史上曾因輸血反應導致禁令,一禁便是上百年,若是無法解決血型問題,隻怕不僅不能造福百姓,反而會給醫學發展造成不必要影響。

    思及如此,心思也就淡了些。在宮裏頭逗弄了一會兒皇太孫後,她便告辭出了後宮。因孫大夫和張院判不在,太醫院諸位忙得打轉,剛一進門,就被抓了個現行,非被逼著出了兩趟診。

    不過向來不大出診,右院判杜大人不敢讓她去王公大臣府上,隻讓她看些零星小病。跟著藥童

    上了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直到下了馬車,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在鄭府大門口。

    出來迎接修文見了也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恢複了常態,恭恭敬敬地過來迎了,一麵喚著“秦大夫”,一麵將她往內院引。原本還以為是鄭覽得了病,進得屋來,才發現等著她竟然是一隻受傷小鹿。

    鄭覽也在屋裏看書,隻受傷小鹿安安靜靜地趴在他腳邊,濕漉漉眼睛半開半合,仿佛帶著幾分靈性。聽到門口動靜,鄭覽迴頭來看了一眼,瞧見,渾身一震,但是很快,他臉上驚喜褪去,取而代之是清清冷冷笑容。恍然有種錯覺,仿佛他生氣在一點點地流失,人雖還在麵前,卻隻有模模糊糊影子,簡直快要讓人感覺不到他存在。

    “是秦大夫過來了。”他說道,目光垂下落在腳邊小鹿身上,“原本隻是讓修文隨便尋個大夫,沒想到他竟會尋到太醫院去。害得秦大夫大老遠地跑一趟。”

    他語氣客氣而生疏,微微有些不習慣。但她終究沒說什麽,點點頭,蹲下身子給隻鹿看病。鹿左前腿受過傷,因包紮時沒有留意清理,導致傷口發了炎。吩咐修文去取了烈酒過來,將隨身攜帶小刀消過毒後,小心翼翼地清除小鹿傷口潰爛處。

    她動作極為嫻熟,手腳又輕,不多時就將鹿腿上傷口重新包紮好,又開了用藥膏囑咐修文過兩再重新上。整個救治過程中,鄭覽隻是安安靜靜地在一旁瞧著,不說話,也不看她,一直到告辭時,他才淡然地點了點頭。

    修文一直送到府門口,好幾次張口想說什麽,但還是忍住了。倒是臨上車前忽然想起一事,轉身問道:“我聽顧詠說你們家少爺要迴祖籍了,不知何時走。我們朋友一場,理當去送行才是。”

    修文趕緊應道:“得等到八月底過了百才走,鄭家祖籍在西北七星縣大儀鎮,若是秦大夫有閑,後可去大儀鎮走走。”

    點頭應了,這才登車離開。修文一直站在路口,看著馬車遠遠地轉彎出了巷子,他才搖頭長歎了一口氣。

    京城裏素來熱鬧,今兒卻不知又遇到了什麽事兒,馬車才從鄭府出來沒多久,就被堵在了路上。左右這病也瞧過了,倒也不急,倒是一旁小藥童耐不住性子,時不時地掀開簾子瞧一瞧。

    過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這小藥童看到了什麽,忽然大聲驚唿起來,“…”

    他語焉不詳,聽得心裏也癢癢,忍不住也跟著探出腦袋來,不看不要緊,這大街正中央,竟然在上演一出強搶民女戲碼。

    戲文裏常有紈絝公子哥兒調戲民女故事,但來京城這麽久,卻從未見過。但戲文中紈絝子弟不是肥頭大耳,就是麵目可憎,可麵前大街上位調戲民女公子哥兒卻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倒有幾分翩翩風度濁世公子哥兒味道。

    位被調戲姑娘穿一身素色衣裙,相貌倒是嬌美,隻是臉上一雙眼睛寒光閃閃,帶著幾分怒氣。

    “賀文龍,你這是做什麽,你我之間婚約早已作廢,為何還要來糾纏不休。”姑娘狠狠甩手將叫賀文龍男子推開,連退好幾步,直將男子避為瘟神。

    男子被她甩開,卻並不生氣,乖乖地站在原地,一臉哀求道:“素娥,你知道並非我本意。都是我母親自作主張,我從蘇州迴來後才知曉此事。我已經和母親說過了,待你父親沉冤得雪,我們就——”

    “你給我滾!”素娥冷冷罵道:“你們賀家都是一群見風使舵小人,我看著就惡心。你又算什麽好東西,正妻未進門就一個接著一個往屋裏抬妾,整個京城上下,就沒瞧見像你們這樣不知廉恥、不懂規矩家門。我江素娥就算這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會嫁給你。”

    “素娥,你一個大家閨秀怎麽能這麽說話。雖說——”

    聽到此處,早對個叫做賀文龍男人鄙夷至極,敢情廝長得人模狗樣,骨子裏竟然是這樣極品,真真地讓人惡心。

    她聽得膩煩了,正要關上簾子,忽又聽得賀文龍大聲責問道:“你少裝模作樣裝什麽冰清潔了,若不是勾搭上顧家個克妻煞星,你敢這麽跟我說話。別怪我沒提醒你,顧詠煞星克死可不是一兩個,你要敢跟著他,隻怕連命都保不住……”

    顧詠!

    聞言又驚又氣,掀開簾子,衝著江素娥一陣打量,好個孝感動天江小姐,果然生得貌美如花、我見猶憐——

    流言紛紛

    玉珠好歹克製住了,沒氣得衝下去朝那位江小姐質問她跟顧詠事兒,隻豎起耳朵,銀牙緊咬地聽那江素娥要怎麽迴話誰料等了半天,也不見江小姐應一聲,她呆了半天,才想到,這難道算是…承認了?

    一時之間,玉珠也說不出心裏頭是什麽滋味,隻覺得心裏頭有個人冷笑了一聲,刺得她全身發寒。雖說如今隻是聽了江小姐一麵之詞,可這種事情,最怕就是傳言,這話既然都傳進了玉珠耳朵裏,想來京城裏也是沸沸揚揚,日後那江父案子一判,接下來指不定就是宮裏賜婚了。

    她越想心裏頭越亂,又氣又傷心,在馬車裏怎

    麽也坐不下去了,索性掀了簾子跳下車,也不看街上仍在糾纏不休那群人,自尋了條小路迴家去。

    一進屋玉珠就板著臉,不說秦錚,就連於嬸子都察覺有些不對勁。左右玉珠也不理會她們,一進屋就翻箱倒櫃地折騰,不一會兒翻出了一大堆零零碎碎玩意兒來,尋了個匣子一股腦扔進去,又讓秦錚搬出去扔掉。

    秦錚瞄了一眼,心中便猜到了是怎麽迴事。那匣子裏裝著不是旁,全都是顧詠送來東西,用玩不說,連顧詠送他一套硯台也被塞了進去,看得秦錚直想笑。他見玉珠臉色陰沉,心知這迴她是動了真格,也不敢出聲反駁,乖乖地將匣子抱走了,卻沒有扔掉,而是放去了平日存放藥材庫房裏。

    餘老爹和於嬸在院子裏瞧著,都麵麵相覷,老爹使了個眼色,於嬸子點點頭,悄悄地出了門,去顧府報信。

    這邊於嬸子還沒趕到顧府,李庚這個湊熱鬧就已經到了秦家,他倒是聰明,還知道拉了羅毅一道兒,原本秦錚還怕他瞎搗蛋準備堵在門口不讓進,這會兒也不得不搖頭歎了一口氣,心中暗道活該顧詠倒黴,不是他不幫忙,實在是敵人太強。

    李庚見玉珠臉色不對,聰明地沒再死纏爛打地提起顧詠“風流事兒”,而是笑嘻嘻地說些笑話哄她,待見她臉上終於帶了笑,才提起今兒主要目來,卻是要邀玉珠姐弟聚一聚。

    他見玉珠麵上一片難色,又趕緊擺出一副黯然神情來,沉聲道:“過些日子我就得迴西北,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迴來……”說話時,腦袋就慢慢垂了下去,一副黯然神傷表情。

    一旁秦錚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羅毅也別過臉去不忍再看,玉珠雖也覺得他這副模樣實在矯情,但一想到他被發配到西北確也是因己之故,這心又軟了,拒絕話也說不出口。

    就這樣,一行四人,在於嬸子尚搬來顧詠之前就離了家,看得餘老爹又是焦慮又是鬱悶,隻恨不得能衝上前來攔住眾人。

    李庚挑地兒仍是望江樓,是二樓一個雅間,卻比上迴和顧詠他們來那間還要精巧雅致些。屋裏都是一水兒楠木家具,連桌子腿上都雕著蓮花紋飾,東邊靠牆擺著排多寶格,格子上擺著小副繡屏和玉器雕刻,西邊牆上則掛了幾幅山水人物畫,玉珠雖對此毫無研究,但單單瞧著,已覺不俗。推窗可見街上熙攘人群,路邊是潺潺流水,沿河道一水垂柳,正是初夏季節,綠色絲絛根根垂下,迎風舞動,頗有風致。

    李庚讓玉珠點菜,玉珠則推給秦錚。秦錚是早存

    了好戲弄李庚心思,對著菜單一通亂來,但很快他又覺悟了,便是點得再多又能如何,左右李庚又不缺銀子,不過是顯得自己小氣又粗俗罷了,遂又端起架子輕咳兩聲,認認真真地點了店裏招牌菜。

    玉珠心裏頭還想著顧詠和江小姐事兒,一直心不在焉,便是李庚再怎麽逗弄,她臉上笑容也是淡淡,或是一閃而過。

    李庚一會兒殷勤布菜,一會兒又借機說個典故,隻想讓玉珠開心些,可始終不湊效。到底是年輕人,又原本是焦躁性子,漸漸有些灰心,隻是到底不敢衝著玉珠發火,便抱著酒壺一通猛灌。菜還未上桌,李庚就已經喝得帶了些醉意。

    羅毅生怕他醉酒鬧事,好幾次要送他迴府,都被李庚給吼了迴去,一時無奈,隻得想法設法地轉移他注意力。趕巧門外有夥計敲門,說樓下來了兩位唱曲兒揚州瘦馬1,問諸位客人是否要聽聽曲兒。

    羅毅正瞅著李庚亂發酒瘋,一聽有人唱曲就趕緊讓人上來,隻盼著一會兒李庚能聽著曲兒好消停些。玉珠姐弟也隻聽過揚州瘦馬大名,卻從未親見過,這會兒也頗感興趣地打起精神來。不一會兒,敲門聲響,那夥計便領來了兩個嬌小婀娜女子來。

    那兩個少女竟是對雙生子,模樣倒也不能說多美,隻是皮子白,眉眼間又別有一般風情。生得一模一樣不說,也作一樣打扮,都穿水綠色羅緞,袖口腰間還繡了蘭花,腳上踏著寶藍色繡蝴蝶花軟底鞋,漆黑秀發軟軟地鋪在身後,隻在耳際插了兩朵鵝黃色絨花,顯得十分嬌俏可人。

    這兩位常在歡場走動,眼力自然非比尋常,隻一眼就多少猜出了諸位身份地位,含著笑,朝諸位彎腰行禮過後,不動聲色地挑了離李庚最近椅子坐下。那一雙秋水般眼睛眨一眨,方才還隻是清秀臉上頓時生動起來。

    “不知諸位客人可有想聽曲子?”那兩位姑娘雖說衝著眾人問話,那雙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李庚,眸中風情萬種。隻可惜李庚喝得早已神誌不清,根本就沒朝那方向看,隻可惜了那兩位姑娘一番苦心。

    羅家素來管教嚴,羅毅也甚少聽人彈琴唱曲兒,也不知該點個什麽,隻得道:“且隨便唱幾首就是。”他話一說完,又覺得不對,到底還有玉珠姐弟在,若是這兩個女子不長眼地唱什麽淫詞豔曲,豈不是大煞風景。

    那兩個女子到底沒胡來,半眯著眼朝羅毅笑笑,柔聲迴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姐妹就為諸位唱首‘河間女兒行’吧。”說罷,這兩位盈盈一笑,伸出蔥段兒般手指往琴弦上

    一劃拉,便有婉轉樂音於指尖泄出。眾人精神一振,俱凝神靜聽。

    到底是揚州瘦馬,這唱腔這身段這眼波,都絕非尋常藝妓所能相比,羅毅起初還沉醉其中,但很快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什麽弱質女兒千裏赴京告禦狀,什麽有情郎君不辭奔波護左右……這分明不是在暗指江素娥和顧詠麽。

    羅毅心虛地偷偷瞧了瞧玉珠,見她臉上一片陰沉,暗道不妙,再偷瞟一眼秦錚,隻見他一臉惡狠狠表情,若不是玉珠在一旁,隻怕這會兒早已衝過來質問了。羅毅隻覺委屈,他可真沒使壞,要早知道李庚還暗地裏玩這一招,他就不來了,不是明擺著得罪人事兒麽。

    心裏想著,不由得朝李庚怒目而視,可那小子卻醉得迷迷糊糊,雙頰酡紅地倒在桌上,嘴裏念念有詞,對這兩個瘦馬視而不見,倒不似他事先準備。莫非真有這樣巧合,亦或是這謠言果然已傳到市井皆知程度了麽?

    羅毅怕鬧出事來,趕緊付了銀子,揮揮手讓那兩個瘦馬下去。那兩個卻有些不清不願,磨磨蹭蹭老半天,才勉強接了銀子,幽怨地看了李庚好幾眼,才鬱鬱不樂地告辭。才到門口,卻又被玉珠叫住,她笑得一臉淡然地問道:“二位姑娘唱這曲子實在新奇又動聽,卻不知是二位自己譜曲兒呢,還是從外頭學來?”

    其中一個左邊嘴角有顆小痣女子笑盈盈地迴道:“我們姐妹聽了市井傳言,自己寫歌,又托人譜了曲兒。難得能入了諸位貴人耳。”

    玉珠笑了笑,卻沒再說話,讓秦錚給了賞銀,將人先打發走了。

    待人一走,羅毅趕緊跳出來以示清白,連聲道:“此事與我無關,早曉得那兩個瘦馬要唱那曲兒,我決計不會喚她們上來。你們若是不信,當去問李庚。”說罷,伸手去推一旁睡得迷迷糊糊李庚,卻毫無反應。

    秦錚白了他一眼,哪裏會信。倒是玉珠一直眉頭深鎖,仿佛在想些什麽。

    顧府這邊,於嬸子好不容易趕到府裏,顧詠卻不在,她隻得急急忙忙去求見顧夫人。崔氏一聽說是於嬸子來了,心知定是為了玉珠事,趕緊讓下人將她請到偏廳說話。偏廳裏,崔氏聽了於嬸子話,半天沒吭聲。於嬸子心裏雖急,卻也不敢插嘴。

    “此事有些不對。”崔氏秀眉微蹙,小聲喃喃道:“詠哥兒迴京這才兩天,且不說他和那江小姐之間沒什麽,便是有什麽,也不至傳得如此之快。瞧這架勢,竟是不弄得滿城風雨不罷手。”

    於嬸子趕緊道:“可不是,奴婢也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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