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這身穿紫色綢緞的中年人所說,他名叫柳仁,乃是金陵柳家的大管家、深受老爺柳青富的器重,經常負責從杭州、太湖等地,販運如雨後龍井、鮮嫩碧螺春等名貴的茶葉。


    昨日他帶人收購了數騾車,一共二十幾箱、價值五千兩紋銀的茶葉,卻在今日行到此地時,被不知從哪裏縱馬而來的、蒙麵馬匪給搶掠一空;


    而他和這十來個家丁,也在與馬匪爭執時都受了傷,他更在忠心保護柳家財產時,被那為首的匪徒、在右肩上砍了一刀。


    “劉公子,您是二小姐的朋友,您一定要幫幫我們柳家、幫幫我們幾個,這次的日鑄貨款、眼看再過月餘就要到期,我家老爺為了維持杭州柳家、周轉的資金本就不多了.......


    今日,我們又倒黴的遇到了劫匪,弄丟了貨物、損毀了騾車,這可如何是好?”


    這年約四旬的柳仁,說話時言語懇切、一臉的焦急,最後更是麵向著劉化雲含淚道,不過,當他假裝吃痛、轉過臉去的刹那,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狡黠的狠厲。


    “擦~~,這老家夥絕對有問題,”雖說麵前的管家柳仁、剛剛所說滴水不漏,但劉化雲還是在第一時間、便發現了諸多的疑點。


    第一,按他所言,他們乃是昨日於太湖、從茶農家中收購的茶葉,今早趕著騾車出發返迴金陵,而那群有備而來的馬匪、又怎會知道他們的行蹤。


    除非,這一行人中有內鬼,雖然那些鼻青臉腫的家丁中、有嫌疑的也不少,但別忘了,如今這個時代的通訊工具隻有信鴿;


    而那些大夥一起擠大通鋪的下人,不說他們有沒有筆墨紙硯,單講在接收傳遞訊息時、暴露機會兒更大一些,這柳仁便比他們更值得懷疑。


    此刻,劉化雲已經能夠確定,那些劫掠柳家貨物的“馬匪”,就是一個時辰前,他和高成在茶棚處、遇到的那群人;


    那十幾人行色匆匆,明顯是在得到命令後,才快馬加鞭的趕來,而看那群人行路的方向、定是從浙江境內而來。


    先前,他曾和高成探討過,這群擁有馬匹的壯漢,排除了是占山為王的草莽後,便很大可能是駐軍喬裝的馬匪,最大的可能乃是、浙江都指揮使姚彥的屬下;


    這是一個針對柳家、針對紀曉嵐的陰謀,想來最終的目的便是搞垮柳家,令紀曉嵐分心、無法在柳老爺子壽誕到來之前,找出藏匿在金陵的黑煞盟。


    第二,既然這群人冒著、如此大的風險作案,又怎會隻將忠心保護柳家財產的柳仁、輕輕的斬出一道口子,如若沒有關係的話,他的那條臂膀、恐怕早已廢了。


    第三,那群人為了將茶葉迅速帶走,已經損毀了四輛騾車、卸走了騾子,又怎會保留一輛完整的騾車,給他這個對柳家“忠心耿耿”總管乘坐。


    第四,那就是身為閱片無數的劉化雲、自己心底的直覺,他總感覺麵前的管家柳仁是在演戲,雖然他的演技很棒、幾乎沒有破綻;


    但在麵對自己這個隨口編出的假身份時,竟能毫不猶豫的祈求幫忙,最大的可能是,他想要自己在二小姐柳若惜、和嶽父柳青富老爺子麵前給他作證,證明他的無辜、證明他忠心。


    嶽父大人那,不是小婿我說你,你和嶽母大人秦玉雙,怎會找了這麽一個演技精湛、卻居心叵測的人當管家,這樣下去,萬一有一天,睿智的柳老爺子故去的話,你們柳家想不敗落都難。


    “柳管家,諸位,你們聽我說,如今木已成舟,再過自責也無法彌補,你們還是說說,這是多久前發生的事情、那群馬賊又去往了哪個方向;


    另外,趕快讓人去這裏的地方府衙報官,讓官差協助追捕、方才是上策!”瞬間縷清思緒,心中感歎的同時,劉化雲眉頭微蹙的道。


    這劉兄弟果然有一套,遇事不慌、思路明確,聽了劉化雲井井有條的這番話,高成禁不住對他、挑了一下大拇指。


    “劉公子所言甚是,那群馬賊是大概半個時辰前離開的,他們去了那裏,”柳仁用手一指劉化雲、和高成來的方向說道。


    “不錯,這幫該死的匪徒,他們毀壞完騾車離去時、還帶走了我們的幾匹騾子......”


    “就是這樣,他們不但打了我們,還讓我們將茶葉、都裝進他們帶來的布袋,掛在馬匹上......”旁邊幾個鼻青臉腫家丁、很是憤懣的補充道。


    “申三,呂華,你們兩個快些去報官,我們即刻迴府告知老爺、請求欽差大人紀昀大姑爺......”柳仁看著那幾個多嘴的家丁,心中忍不住重重的冷哼一聲,不過當著劉化雲的麵,他可不敢表現出來,隨即,伸手指著兩個傷勢較輕的家丁吩咐道。


    向浙江方向去了,但自己和高大哥過來時、卻沒有遇到,說明這群人為了躲避追查,沒有一直走官道,定是在途中下路、走了鄉間山林小道;


    隻是這段時間都沒有下雨,路上塵土飛揚、不會留下明顯的馬蹄印,很難判斷他們、是從哪個岔道口離去的,而且這群人都是騎術精湛的老手,茶葉又不是太重,想必此刻最少也在數十裏之外。


    此刻,就算劉化雲和高成縱馬追趕,也很難在天黑之前,尋到那群人的蹤跡,找迴嶽父柳青富被搶走的茶葉,畢竟這一路行來、他們遇到的岔路早已不計其數。


    劉化雲不是沒想過,動用自己太子特使的身份,讓當地的衙差一同追趕,但他在第一時間就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因為,縣府的衙差不是軍隊,他們根本就沒有、那麽多駿馬用來騎乘,就算累死也追之不上,反而還會因此暴露自己、和高成的身份,從而讓贛、浙兩地的叛軍,以及黑煞盟有所察覺。


    如今唯一可行的是,調動江蘇境內的駐軍、封鎖住此地方圓數百裏的區域,不過這種想法,比起驅使衙差、更加的荒唐可笑;


    要做到這點,除非他和紀曉嵐,以及江蘇駐軍的將領,人人都配上一個、即時通訊的手機,否則那就是白日做夢。


    “哎~~,都怪老子太嬌氣了,要是自己和高成大哥、全力縱馬趕路的話,或許還能幫嶽父避免這次的損失,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還是等過幾日、拿下姚彥那個叛逆後,或許還能......”


    未理會讓人收拾殘局、準備返迴金陵的總管柳仁,以及那兩個急匆匆離去報官的家丁,劉化雲心中無奈的歎息一聲。


    “柳管家,你們身體有傷行動不便、無需著急,慢慢行路不遲,我會在到達金陵後,第一時間將此事告示柳伯父的,諸位多多保重、告辭了!”


    平複了一下心中的情緒,劉化雲淡淡一笑,接過高成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這小子究竟是誰?他怎麽對柳家之事如此上心,不行,我稍後一定要找機會兒、通知林楓少爺,讓他對這姓劉的多多提防,莫讓他壞了公子、吞並柳家的大計!”


    通過掀開的錦緞,看著劉化雲消失在官道盡頭的背影,騾車上的柳仁,眼中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怨毒之色,隻是,那些車外攙扶著行走的青衣家丁們,隻顧著自己的痛楚,根本就沒人發現他的異常。


    金陵,也就是劉化雲前世的南京,提到金陵,便不得不提貫穿其內的秦淮河,以及那座金陵明珠玄武湖。


    秦淮畫舫多名妓、玄武湖邊皆文人,這是劉化雲通過小說、影視作品等,對金陵秦淮最深的認知,比如說他前世曆史上,便有相當有名的秦淮八豔、金陵十三釵等;


    更有諸多的文人騷客,留下諸如,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千古名句。


    夕陽落山之際,古樸厚重的城門外,劉化雲抬頭看著前方的那座大城,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向身邊的高成問道:“高大哥,你可曾來過這金陵。”


    他可是第一次來這座古城,一路之上都是靠行在高成身後、才能不迷失方向,如今眼看就要進城了,想要第一時間尋到紀昀,沒有一個熟悉環境之人帶路那怎麽可以,所有劉化雲才有此一問。


    “劉兄弟,你放心吧,我老高這幾年沒少來此執行任務,這金陵城內的格局,我不說是如數家珍,至少也不會讓咱們迷路的!”高成爽朗的一笑,示意劉化雲無需擔憂。


    “那就好,有高大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騷騷一笑,說話時,劉化雲和高成已直接縱馬、來到了城門處。


    “站住,奉府尹常憲和欽差紀昀大人令,金陵城即刻戒嚴,無論何人進出此城,必須有大人的手諭!”


    二人剛剛來到城門口,便有一個衙差和一個頂盔貫甲的軍官,同時揮手將他們攔下,與此同時,城門洞處的數十個兵卒衙役、紛紛架起了刀槍。


    即刻戒嚴,怎會這樣,難道金陵城、出了什麽變故不成,劉化雲眉頭微蹙的、看向了身邊的高成,微笑道,“高大哥,此事你來擺平吧。”


    “我和這位劉公子,就是有事要麵見欽差紀昀大人,還不趕快帶我們前往!”但見高成麵色一板,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金燦燦的腰牌、在那為首的二人眼前晃了晃說道。


    “大內......好,小的這占宇汗、這就帶二位前往府尹衙門,兩位大人裏麵請!”


    自稱占宇汗的班頭,在看到高成拿出大內護衛的腰牌後,頓時便驚訝的說道,隻是在聽到高成的冷哼後,他沒敢將他的身份說出來,急忙卑躬屈膝的、引領著二人向城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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