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柳巷,單獨聽來本就充滿臆想的美妙,合聞則更令人皆知其義。但貢縣的柳巷同別處不一樣,這裏的妓院讓外地人更感興趣的是燒刀子酒。

    妓院以釀酒聞名,自然令誰都會忍不住心癢來此探看。

    柳巷很早以前的確是個夾道小巷,但由於這裏生意極好,所以道路早就拓寬,現在算是貢縣最繁華熙攘之地了。

    夜色一上,街道兩旁的燈籠就已高掛,門口招攬生意的姑娘們各個手中托著酒盤,請路過的客人先嗅一下,然後再迎賓入門,單看這點,柳巷的妓院倒別有一番雅意。

    蘇雙兒一行七人挑了中間最大的一座“品味”院,隨著客流到了大堂,通往二樓的兩段階梯平行矗立眼前,入目下酒客就有百人之多。

    “幾位公子,”招唿過來的管事姑娘脂粉薄施,雖然眉目平常,但越看越覺有一種別致韻味。看到蘇雙兒時,她忍不住精神一恍,但很快,她笑道,“幾位公子可真是好相貌,咱們這兒正好還有一間大些的包房,隻是貴些,不知…”

    這稍一打哽的功夫,莫言已經遞上一張銀票,管事姑娘拿過來一瞅,立即歡顏道:“幾位請上樓,十五號即是!”

    從初一到三十,是每間包房的代號。

    十五號居高臨下時,能將整個一層大廳看得極清。

    伺候酒水的姑娘有四人,在圓桌上擺好七壺酒後,左首那個笑著介紹道:“諸位公子,咱們品味院的燒刀子可是柳巷最有名的,來咱們這兒的老客都知道,凡入院的客人,燒刀子都是免費提供的,雖說這酒不值錢,但情義無價,咱們姐妹四個會在外間聽候,一會兒子各位若覺得咱們這兒的姑娘好,或者樂舞入眼,就打發個賞錢給咱們。”

    “伶牙俐嘴!”郡主看蘇雙兒一直對著這個姑娘笑,於是不樂意道。

    “退下吧,有事叫你們!”莫言冷聲而辭。

    “公子們自便!”四個姑娘喜意盈盈掩門而出。

    冥夜梓煜打開巨大的窗子,將鳳天闕拉到身旁,二人臨窗向下看,他說道:“天闕,我從前未踏出過上京城,曾經想過無數次外麵的樣子,因為向往,所以常瞞著太後出宮玩樂,嗬嗬,現在迴想從前行徑,不免可笑…,天下,哪裏盡如上京的太平呃!”

    “有樂,有苦,才是天下!”蘇雙兒站到鳳天闕另一側,懶散聲音而言,他向鳳天闕邪魅一笑,看到對方臉微紅後,才滿意的迴桌邊落座。

    宋芷筠雖然早坐在桌前,卻是最不知道自己應該處在哪裏的人,郡主有蘇爺,冥夜帝有鳳天闕,就是莫律,好歹也有她哥哥莫言,七人三對獨餘她,宋芷筠有些落寞的拿起酒壺,未斟酒,竟要對著壺嘴灌下口。

    “獨飲多無趣,”對麵的蘇雙兒將宋芷筠酒壺拿下,彼此各斟一杯後,他當先拿起酒杯道,“身在江湖,理當及時行樂,來,我陪你。”

    宋芷筠有些驚訝,其實她與蘇雙兒並未交談過多,他的身份在她看來也極為神秘,冥夜帝待他如友,如師,且他還是郡主的師傅。宋芷筠見對方已經飲下,她也端起了酒杯,隻是淺酌一口後,立即被那股衝辣嗆得咳嗽起來。

    “芷筠,慢些喝,”冥夜梓煜迴頭笑著說道,“燒刀子可與米酒不同,著實烈得狠!”說完,他繼續與鳳天闕向一層舞池而望。

    宋芷筠眼眶有些發紅,極力抑製,將剩下的酒全部飲空才放下酒杯。看著冥夜帝與鳳天闕相依相偎的和諧之景,她的委屈無從而發。若是與女子相爭,她尚能使些手段,可是與“男子”爭愛,她頓感無能為力。

    虧她自認才德兼備,虧她自以為花容月貌,現在看來,連個“男人”都比不上。

    “有些路,本就不同尋常,”蘇雙兒意有所指的沉聲而道,接著,他又飲一杯,眸中的那份孤獨,瞬時能冷卻周圍一切喧鬧。

    蘇雙兒,到底是誰?又得是什麽樣的女子,才能征服此般完美的男子?宋芷筠的好奇暫時替代了鬱結的愁腸。

    隨著一樓鼓點疾起,舞娘們開始歡快而跳,她們此時演繹的似乎是一個釀酒的過程,整個曲風歡快淋漓,當其中突然亮起笙管樂時,舞娘們從早放置在池中央的巨缸中舀起酒,魚貫而入酒桌,分別向客人們敬起了酒。

    當然,凡是喝下的,都得向舞娘的空碗裏扔下金銀財物。

    “有意思!”莫言冷不丁冒出一句話,站到了鳳天闕身旁。

    另一側的冥夜梓煜臉拉下來,他拽著鳳天闕坐到桌旁,自己恰好挨著宋芷筠。

    蘇雙兒見莫言又要擠過來坐,趕緊不動聲色一拉凳子,緊挨上鳳天闕。郡主是鐵了心要粘著他的,所以蘇雙兒剛挪了一寸地方,她也跟著挪動一寸。

    “哥哥!”莫律搖了下頭,無奈的招唿道。

    莫言剛坐下,莫律就輕聲提醒道:“哥哥,你這兩日約束下自己吧!”

    輕“噝”一口氣兒,莫言不解而視。

    莫律麵上不自在的飛速看一眼鳳天闕,莫言這時臉才現出訕訕的尷尬之色。

    “來,”冥夜梓煜為鳳天闕和他自己倒上酒,然後舉杯說道,“此時沒有外人,咱們這一路也算同甘共苦的患難之交了,為這份緣,為這份情,咱們共飲此杯!”“共飲此杯!”

    ……

    當所有人都一仰脖喝下時,鳳天闕卻拿著酒杯開始作難。

    她可是二百多年沒有吃過喝過什麽東西了。

    “我替你!”蘇雙兒不由分說,將杯子拿過飲下,然後遞迴鳳天闕。

    “蘇雙兒!!”冥夜梓煜惱怒的站起來,卻又不知道自己生得什麽氣。

    蘇雙兒斜睨一眼,“何事?”

    “天闕的酒,一會兒我代飲即可!”說完,冥夜梓煜防備模樣再挨近鳳天闕一些。

    宋芷筠心涼似冰,微側過臉,將即將湧出的淚水硬生生迫迴。

    “燒刀子可不比宮中禦釀~”莫言平淡淡的一句話,讓冥夜梓煜有種被輕視的怒火。

    “這,就是酒?”鳳天闕突然出聲相問,她環視一下周圍六人,期待著別人的答案。

    每個人都點了下頭,但每個人的眼神都發出驚異與疑惑。

    在這世上最窮苦的人,也不會不知道,什麽是酒!

    鳳天闕拿起酒杯,聞了一下,說道:“誰也不必,替我!”她倒出一杯,淺嗅淺嚐,然後舌尖輕抵下上唇,搖頭道:“不好,又苦又澀!”

    “師傅,您不是戒酒了?”郡主見蘇雙兒尾隨著鳳天闕興起再斟,於是悄聲相問。

    “雙兒,”鳳天闕說道,“以後,你都不要喝了!”

    蘇雙兒的杯子都到了嘴邊,趕緊又老實放下,迴道:“好!”

    “師傅!!”郡主與莫律同時出口,兩雙眼睛緊接帶著嫉妒轉向鳳天闕。

    “外頭的姑娘!”莫言將這種詭異氣氛打破,門被推開,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麵帶笑容問道,“公子有何吩咐?”

    “打賞!”莫言兩個金塊子扔過去,那姑娘趕緊接住作揖道,“謝謝公子!”

    莫言擺了下手,姑娘複又掩門離開。

    但這一過程下來,剛才劍拔弩張的緊張情形已經消逝殆盡。

    “當!”包間的門響了一下。

    平常人敲門,一般會叩兩下至三下,隻輕脆敲一聲的,很少有。

    “阿喬,進來!”蘇雙兒沉聲道。

    進來的女子正是初始迎進眾人的管事姑娘,此時她一臉肅靜,未抬頭,隻對蘇雙兒揖禮稟道:“蘇爺,人都來了!”

    “好!”

    “縣爺問何時起程?”

    “立刻!”

    “是!”

    阿喬離開時,也未再抬過一次眼眸。

    “君主,咱們從現在起,必須快馬加鞭趕路了!”蘇雙兒一臉慎重站起身。

    “蘇爺,這,是哪一出兒?”冥夜梓煜問道。

    “魯城,已經淪陷!”蘇雙兒說道,他轉而看向郡主道,“你以為老王爺會疏忽到讓你偷跑出來?容城馬上就要成為太後與李落陽決戰之地,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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