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這些人都是有經驗豐富的打手,因為除了抓住我的頭發外,他們的拳頭盡往我的臀部、大腿和背上等並非要害的地方招唿。盡管如此,那種挨揍的滋味也讓我痛苦不堪,特別是白天被李正良用拖把棍搞打過的地方,本來都已經不太疼了,但現在遇到拳頭後再次痛入骨髓。


    慌亂和迷糊中,我的手又摸到了外衣內包裏的刀柄,正欲掏出家夥來對抗之際,一個如炸雷般的聲音在旁邊響了起來:“夠了!”


    有時人的氣勢靠的就是音量,比如說現在木代這中氣很足的聲音,一下就將打我的四人給鎮住了。見抓我頭發的還未放手,木代刷一下將那嚇人的戶撒刀抽了出來,指著那人冷冷地說:“再不放開,我可看不下去了呀!”嚇得那人一把放開後便連連後退。


    陳維東他們沒有被嚇跑,畢竟他們人多勢眾,不過從幾人的表現來看,膽識明顯就分出了高下,陳維東、丁鵬和另外兩人見木代過來後不但沒有後退,反而向前了一步,而另外三人則退出了三四米遠。


    “你他媽誰呀?麵生得很呀!”陳維東一看就頗有老大風範,空著手向前一步指著木代問了一句後,也是冷著臉罵道:“想做出頭鳥嗎?別以為拿著個破道具刀片就來嚇唬人,我陳維東見過比你這大的刀多了!”


    木代聽了陳維東的話不以為意也不迴答,將手中的長刀在空中虛晃了兩下,不但姿勢優美,發出的那“唰唰”聲讓人聽了也不禁產生懼意。收起刀後,他才對著丁鵬問道:“這位老表,你拿去我們宿舍的那個棍子帶來了沒?”


    丁鵬還沒迴答,站在他跟前的陳維東便迴頭笑道:“‘老表’是什麽鬼玩意,他在罵你?”


    見丁鵬一臉迷惘,木代也笑了,並解釋道:“‘老表’是我們雲南的方言稱唿,就是大哥的意思!”


    “你是雲南的?是什麽族?”拿了我兩百一十塊錢的那個老生操著跟木代有點相似的口音問道。


    木代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迴答道:“我是雲南德宏的老景頗,老表也是雲南的?”


    我見他們開始攀起了老鄉情,心裏鬆了一口氣,要是因為這份情誼給混到一起,看來我就可以翻身得解放了。


    那個男生表情嚴肅地道:“我是雲南楚雄彝家的阿老表!叫沙阿傑,別人都叫我沙老三。”隨後又指著我問木代:“這垃……這位也是老鄉?”


    我在內心祈禱木代千萬要點頭,隻要不再挨打,就算我背棄了家鄉做個假雲南少數民族也心甘情願。不過木代顯然不會明白我的心思,看著我問道:“張老表,你家是哪的?”


    “我……”


    見我支支吾吾,那個沙阿傑又問木代:“他是你罩著的?你應該也是新生吧!”


    不等木代迴答,早已忍耐不住的丁鵬便走上前去大聲道:“什麽老表婊子的,我帶來了,你想咋樣?是要用你那個道具跟我一較高下嗎?”


    沙阿傑從後麵拉扯了一下丁鵬,但沒拉住,趕緊又對陳維東道:“老大,雲南的景頗族惹不得,比我們彝家阿老表還兇悍,而且……他們帶的刀都是好刀!”


    陳維東不出聲,隻是冷眼看著木代和丁鵬,慢慢把手向懷裏伸去。


    我見丁鵬掏出那根不算太長的黑色棍子時,心裏連叫“好險”,原來他們雖然表麵上看空著手,但其實都帶了家夥,剛才如果我拿出自己的短小玩意,那還說不定會是什麽樣的後果呢。


    木代聽見了沙阿傑的話,也看見了陳維東的動作,但仍舊沒事一般,隻是迴答丁鵬道:“這位老表,我雷岩木代跟你打個賭!剛才你這位朋友說我的刀是道具,那我就用刀來砍一下你這根硬棒棒。如果把你的棒棒砍斷了,你不能要我賠,而且還得認輸,把這位張老表的錢還給他,以後也別找他的麻煩,大家做個朋友;如果砍不斷或者我的刀砍缺了算我輸,我也不要你們賠,反倒再給你們一人……一人二十塊錢!”


    “哈哈哈……”除了沙阿傑外,其他幾人跟著丁鵬和陳維東一齊放聲大笑,原本退後的三人又走迴陳維東身邊。如果我不是身陷囹圄,連我都覺得木代囉哩囉嗦的一通話很可笑,丁鵬那根棍子的威力我在宿舍時是見識過的,敲得鐵高低床的立杆都有些變形了,就算他的刀鋼火再好,也斷然不可能將其砍斷吧!


    “賭不賭?”木代對他們的嘲笑好像並不介意,追問著丁鵬。


    丁鵬將手中的黑棍輕輕扔到木代腳下的草地上,大聲笑道:“賭!怎麽不賭?不過老子不跟你賭錢,條件要由贏家說了算。”


    木代點了點頭,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便退後一步掄起長刀向地上那根棍子揮下。


    隨著“哢”一聲輕響,我的心也被提到了嗓門口。陳維東他們也一樣,大睜著眼看著木代。


    那把戶撒刀的刀尖部位已經完全沒入草地中,待木代將刀提起時,我輕輕地拍了下自己胸膛喘了口長氣,還好那把刀沒被震斷。


    木代是連著丁鵬的黑棍一起提起的,那根堅硬的棍子此時就牢牢地沾在他戶撒刀的刀刃上。他將左手拿著的刀鞘往地下輕輕一放手,取下棍子借助握著刀柄的右手輕輕一折便斷為兩截。


    這一幕不僅看呆了我,也讓陳維東等人目瞪口呆,丁鵬更是怔在原地。好一會後,陳維東才走上去開口道:“你的刀沒壞,他的棍子也沒被你直接砍斷!所以我說呀,你們誰都不能算贏。既然這個垃圾是你罩著的,那今天我們給你麵子就不為難他了,但你也別指望我們還他的錢,因為這是他賠償我們的辛苦費。”


    見木代也不表態,陳維東碰了下仍有些發呆的丁鵬,轉身左手向幾個跟班說了聲“走”。


    木代大聲對著陳維東等人的背影叫道:“他不是我罩著的,我們隻是一個班一個宿舍的同學而已!”但陳維東等人沒有理會他。


    我慢慢地走近木代,一隻手反過身來輕輕揉著刺疼的後腰,一手示意讓他不要再叫喊了,同時嘴裏問道:“老表,你是想看我被揍的樣子嗎?怎麽直到現在才出手呀?”


    木代扔掉仍然握在左手的那截短棍,拾起刀鞘將刀收好後,才慢慢地迴答我道:“我在那邊見你跟他們談得好好,還以為沒我什麽事了呢!誰知道他們會突然動手。”


    我見他不但說得真切,還帶著一絲委屈的樣子,心裏又氣又想笑,接著說了句:“那你就說我是你罩著的會死呀!我看那樣子他們有點怕你,如果你罩著我的話以後難說就真的不會來找我麻煩了。”


    “那怎麽行?”木代叫道:“我們是學生,又不是那古惑仔電影裏的什麽黑社會,怎麽能說罩誰或者讓誰罩這種話?”


    我無言了,看來這木代這個名字的意思不是什麽太陽,而是木頭才對。於是也不再跟他說話,拖著感覺快要散架了的身子往迴走。木代愣了一下後跟了上來,給我出了個主意道:“他們竟然敢亂收你的錢,這是公然在向新生拔毛。幹脆我們去告訴班主任!我就不相信老師不管。”


    我本不想理他的,因為身上實在太過難受,但想到他也是一番好意,便艱難地向他擠出一絲微笑,點了點頭後應道:“好吧!但也得先迴宿舍收拾收拾,你也總不能提著把長刀去見班主任,搞不好被她沒收損失可就大了。”


    木代見我認可他的建議後顯得有些高興,人也終於正常一點了,至少知道上前來用右手扶著我一些。


    不過班主任不用我們去找,因為我們迴宿舍時她就在宿舍裏,坐在那的還有王宸寶、劉威、陳億波及另外三名我還不知道姓名的室友。我白天曬衣服的時候遠遠見過她一麵,所以能認出,但木代應該沒見過,隻看了一眼連個招唿都沒跟她打就把鞋一脫,翻身上了自己的高床上。


    我本來想跟她打個招唿的,因為這蔡老師不但是我們班主任,而且還是個大美女,雖說年紀看起來應該至少有三十幾了,但臉上仍舊光潔如少女,白天見到時沒敢仔細看,隻在不遠處偷瞄得幾眼後覺得她身材不錯,誰知臉也長得這麽精致。不過想起她白天跟王家長的對話,加之身上實在難受,便也沒有主動上前問好。


    王宸寶不愧跟蔡老師是熟人,見我們進來後一臉媚笑地向她介紹道:“就曹操曹操就到!蔡老師,您看這就是四床的張世明和七床的雷岩木代。”


    蔡老師向王宸寶點了下頭後朝我走來,不知怎麽迴事,看著她射過來的眼光,我心頭升起了一股不祥之兆。事後究其原因,是因為當時她的那種眼神和白天欺負我的那幾個女生有些相似。


    事實證明,我的這個預感是非常非常準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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