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這樣的不合禮儀,就連稱謂也在情急之下順口用了尋常人家的稱唿,好在南承曜也並未太在意。

    我看著南承曜目光中的光影由最初的略微不悅。到征然驚醒,複又到更加清明而略帶自嘲。直到如今,重又恢複了一貫的漫不經心向我走來。

    我垂眸淡淡一笑行禮,然後啟唇輕道:“既然臣妾已經把該給殿下的東西交托了,也不便繼續留在這裏了,待過兩日疏影的病全好了,我們便動身迴上京,不會叫殿下為難的。”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片刻之後淡淡的笑起:“你從來就不會讓我為難,既然已經來到了鄴城,王妃就不想親眼看著我大破北虜嗎?”

    我微微一怔,他已經微笑的向著我伸出了手:“走吧,我帶你去見識見識真正的漠北風光。”

    盜驪青驄,是這世間難尋的良駒,毛色純黑鮮亮,四蹄雪白,乘之如躡雲踏雪。振鬣長鳴,則萬馬皆喑,是以極其珍貴。

    本就是好馬。又跟隨南承曜多年,馴養得當,因此在整個南朝,“盜驪青驄”之名幾乎是家喻戶曉,早已經成為了名駒的代稱。如今我與南承曜兩人一驥,而這“盜驪青驄”縱行幾百裏卻依舊揚蹄如飛,當真不負這良駒之名。

    冬至時節,漠北境內依舊是大雪紛飛,南承曜用上好的狐裘攏住我與他,我整個人靠在他溫熱的懷中,那狐裘甚至蓋住了我的半張臉,隻留下了一雙眼睛露在外麵,因此耳邊雖然是寒風唿嘯,我卻也並沒有太過寒冷的感覺。

    南承曜一麵帶我弛過漠北廣袤如畫的土地,一麵揚鞭遙指前方在我耳邊輕道:“你看,這前方山頭上那些炊煙升起的地方,便是北胡人駐營的地方了。不過幾日,我便要叫他們徹底的從這裏退出去,這片土地,容不得北胡蠻子染指一分!”

    我聽著他話語裏的淡定微冷和隱隱傲然,與他一道靜靜的看那炊煙起處,沒有說話。

    他察覺到我的異樣,一嚇開口道:“王妃可是心存仁慈。在擔心生靈塗炭?”

    我搖了搖頭,沒有迴身,看著遠處輕聲開口道:“兩軍交戰。成王敗寇,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容不得絲毫心軟仁慈。況且在這亂世之中,真正的仁慈,並不是一味的拘泥‘戒殺’,而是去誅殺奸佞以保全弱小,就此戰而言,本來就是北胡進逼侵犯在前,殿下迎戰護衛家國在後,所作所為,皆是為了我南朝成千上萬的子民平安康泰。絕對無半分不妥之處,臣妾也絕對不會有半分

    不合適宜的婦人之仁。”

    “哦,那王妃方才的沉默又是為何?”他的話語。淡淡帶笑,隨風傳來。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開口道,“臣妾記得兵法裏曾經說過,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此次與北胡一站,臣妾以為亦是如此。”

    “哦?”他自馬背上瀟灑的一躍而下,伸手給我,暗黑的眼眸中隱隱顯現出激賞。

    我將雙手遞給他,任由他抱我下馬,然後再一同裹在狐裘之中,同望北方,這才重新輕輕開口道:“臣妾在來鄴城的途中,曾經聽聞每年冬天,隻要一下大雪,北胡人就會因為口糧不濟而屢屢犯境盜掠,擾民滋事。今年之所以會舉全國之兵攻打鄴城,亦是由於今年冬雪勢兇急遠甚於往年,牲畜凍死的凍死,餓死的餓死,北胡全國,已經無口糧過冬。因此,臣妾認為,以兵力相逼,不過是權益之計,不若開放邊貿,互通有無標本兼治。若能如此,不但如今邊患可以解除,漠北民眾亦可得萬代安寧!”

    他深深的看著我,良久,方緩緩的勾起笑。看著我的眼睛開口道:“這麽美麗的一雙眼睛。竟然能夠將這些個起承轉合瞬間看透,王妃錯生了女兒之身。這等遠見,除秦昭之外,我帳下的那些將軍竟然再無一人想得到。”

    我微微一怔,隨即反映過來,有些不解的輕聲問道:“殿下既然已經想到了這一層。為什麽還要堅持此次的兵戎?”

    他重新看向北胡軍隊駐營的位置,淡淡的開了口,語氣裏蘊著漫不經心的冷漠與篤定,“北胡習性張狂,若是不能先贏他們幾仗。日後商議通商時難免受他製肘。所以這場仗,一定要打,而且,非要大獲全勝不可!”

    第43章

    一路策馬返迴鄴城,卻在城門外邊碰上了一小隊外出巡視的軍士,那些人紛紛下馬向著南承曜行禮道:“參見三殿下。”

    南承曜一抬手示意他們起來,然後一麵將自己肩上的狐裘披風解下來披到我身上,一麵翻身下馬向一眾下屬走去。

    他的那些下屬,本是刀槍堆裏出生,見慣大場麵的軍士了,但是此刻見到了我與他共乘一騎,他又是如此的舉動,麵上的驚訝神情還是有些藏不住的,雖然是極力克製,但是眼光中卻還是忍不住老是往我身上飄。除了大量猜測的意味之外,竟然都是一致對人羨慕和對馬的惋惜的神情。

    這樣的神情我是不陌生的,

    以往騎瀲的“逐風”之時。便常常能夠見到,這“盜驪清驄”自然是要比“逐風”更為出名,因此重又見到這樣的神情,我倒是並不意外,隻是不由得莞爾一笑。

    那一隊軍士裏麵大概是有人在“半溪”客棧前見過我一麵的,因為那個時候太過匆忙,看得太不清楚,此刻見到我笑了,方如大夢初醒一般反映過來。不由自主的換了出口:“王妃?”

    我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其餘人皆是大驚。立時解下頭盔就要對我行大禮。

    他們對南承曜行的都隻是軍禮,這大禮我如何敢受。忙輕巧的躍下馬來。避讓謙辭道:“諸位將軍戍邊辛苦,勞苦功高。又是在外麵,這禮就免了嗬,慕容清當不起。”

    南承曜微微一笑,卻並不出聲阻止,他走過來站到我的身旁,任由一眾下屬紛紛行下禮去。

    他的聲音微微帶笑,淡定從容,向在這漫天飛雪之中------

    “你是我南承曜的王妃,是這世間可以與我比肩而站的女人,沒有什麽是當不起的。”

    我抬眼看他,他沒有看我。側臉的輪廓,印在風雪之中,英俊異常。

    那一刻,我微微垂下眼,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的某根柔軟的弦,被輕輕觸動。十日後,鄴城北城門外,南承曜親點三軍,整頓待發。

    我換上了一早準備好的衣裳,親自捧了餞行酒,款款步下城樓。

    雖然我此行並沒有準備女裝,可為了這一日,仍然是讓疏影跑遍了整個鄴城買來可以找到的最好的綾錦,親自動手,日夜趕工,精織細縫煞費苦心,終於在今日趕製出了這件粲然生輝的華服。

    紅色牡丹綾錦長裙逶迤曳地,裙擺處金絲秀成的鳳凰振翅欲飛,我一手輕輕挽屺羅金絲軟紗,腰際係的正是那快白玉飛燕佩。

    漠北邊遠,民眾難得窺見天顏,對皇族成員總是帶著莫名的向往與崇敬,我麵帶雍容完美的微笑,儀態端莊的輕移蓮步。向南承曜緩步而去,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是宮廷禮儀的最佳典範,留給世人一個合乎想象的身影。

    此時此刻,我代表的,不再是我自己一個人,而是南承曜的妻子,南朝三王妃慕容清。

    由於我找不到合適的釵環的緣故,我在攏起的鬢發見,斜簪了幾支寒酶,倒比那些普通的珠花多了幾分的靈氣與飄逸。我聞著淡淡的梅香,儀容優雅的福下身去,然後雙手舉起這餞行酒,虔誠祝禱,“第一杯酒,願天佑南朝,戰無不勝!”

    我將酒汁灑於塵土。再斟滿金杯,微笑著捧與南承曜:“第二杯酒,臣妾恭祝殿下旗開得勝!”

    他接過,淡淡一笑,一飲而盡。

    我再親手斟滿第三杯酒,儀態端莊的對著南承曜身後整裝待發的三軍將士揚聲道:“第三杯酒,慕容清敬我南朝諸位勇士,我與你們的妻子,姐妹一道,在鄴城等眾位英雄凱旋歸來!”

    “誓破北胡!誓破北胡!誓破北胡……”一時之間,三軍將士豪情萬丈,聲音響撤雲霄。

    南承曜微微笑這,自我手中接過金杯。緩緩舉高,頓時,原本人聲鼎沸的地方再無一人說話,。隻聽得他的聲音堅毅篤定的響起,“諸位勇士,今天,我們為了保衛家國,守護我們的父親,妻子,姐妹而戰,曜在此與眾位同飲此酒,來日必當以富貴相見!”

    將酒杯交還給我的時候,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覆蓋上了我的手臂,沉穩而溫暖。安定人心。

    他定定的看著我的眼睛,極輕極緩,卻是一字一句的開口道:“等我迴來。”

    我沉柔的看著他,輕輕的點頭。

    他微微一笑,鬆開了我的手,姿態瀟灑的翻身騎上“盜驪青驄”,白羽鎧甲的背影漸行漸遠,隻留給世人一個風姿驚世的背影。

    我在遠去的三軍之中尋到了秦昭的位置,馬背上的背影沉默堅毅,挺得筆直,仿佛永遠也不會被壓垮一樣。

    這個人,在所有漠北民眾的心目之中,便是他們的希望和天神。

    我沒有找到瀲,他混跡於千千萬萬個普通士兵之中,任我極目去尋,也看不到。

    然而,我卻能猜得出他此刻臉上的意氣風發,戎馬鎧甲。殺敵報國,本是他的信念,與追求。無奈父親母親並不舍得讓自己最小的愛子征戰受險。此番得了機會,他如何能不豪情萬丈。興奮難當。

    或許正是應了“不打不相識”這句老話,那日瀲與秦昭比試過後,彼此都生了惺惺相惜相間恨晚之心,瀲就不用說了,早在尚未出征的時候,他便已經日日追著秦昭。或比劍,或是共同探討兵法。

    而秦昭倒也樂得與他一道。瀲雖然博學聰明。但是畢竟缺乏實戰經驗。不若秦昭曆練。也因此有很多地方需要向秦昭請教。

    每一次,秦昭都極有耐性的同他細說,而瀲在一旁,專注傾聽。

    不由得感慨這世事的難料,瀲與秦昭,一動一靜,性子南轅北轍,就如同他們

    生活的地方一樣,上京與漠北,相去何止千裏。

    然而,偏偏就是這兩個人,在機緣巧合下相遇相識,惺惺相惜,竟成就了一段莫逆之緣的開端。

    我尋不到瀲,於是便重新去看秦昭的背影,我知道,瀲必然是在他附近的某個位置,帶著一臉的躍躍欲試的神情。

    其實不是一點都不擔心的,但是我願意相信瀲。我的弟弟是那樣的優秀出色的男兒,自黨在漠北這片廣闊而美麗的土地上,綻放光芒。經過戰爭。經過血與火的曆練,最終蛻變成為真正的偉岸男兒。

    我相信,他必定可以做的到。

    迴到鄴城,我依舊住在鄴城官府衙門之中。由於絕大多數的兵士都跟隨南承曜一起上陣征戰去了。人手方麵不免捉襟見肘。於是我便吩咐撤去了那一曾又一層的守衛。成天等著前線軍報傳來。

    “稟告王妃,前線軍報。我軍與北胡在翰海沙漠處激戰。殺敵無數。北胡再度後撤三十裏……”

    ……

    “稟告王妃,前線軍報,北胡軍夜襲我軍營地,欲火燒我軍軍糧,幸得龍飛將軍帳下一名士兵及時警覺,未能得逞……”

    ……

    “稟告王妃,前線軍報,我軍再次與北胡軍激戰,殺敵八百,俘獲馬匹兵器無數……”

    ……

    這些八百裏加急軍報,日複一日,從前方戰場中,傳到我的手中,再由我親自封好,快馬加鞭的送往上京,一日一日,未曾間斷。

    待到南承曜離開鄴城的第一十八天,我終於盼來了長久一直等待著的捷報。

    “稟告王妃,前線軍報,我軍已經大破北胡。不日便可班師迴鄴城。”

    由於牽涉機密,每日傳送軍報的人皆是同一個人,所以那個聲音相貌我是記得的,也因為如此,乍然之間聽到這樣一個沉穩之中隱含霸氣的聲音,我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筆,抬眼望去。

    這一看,不由得真真正正的心驚而便體生寒。

    那人亦是深深看我,一麵緩步上前,一麵重又開口道:“所以,我沒有時間了,隻能委屈王妃。得罪了!”

    第44章

    我看著他走近。心也一點一點的寒了下來,刹那之間,隻覺得濃濃的疲倦滲入五髒六腑。再也無力去爭辯反抗些什麽。

    即便是要反抗,又能如何,他既然能堂而皇之的進到我住的房間,舉止神情一派從容,又是

    那麽輕而易舉的就隨口道出了機密軍報,隻怕如今,整個鄴城官府已經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我緩緩的站了起來,唇邊不由自主的帶上了一絲苦笑,“竟然是你。”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眼光複雜莫測。

    我有些自嘲的笑起:“這麽說來,從上京到漠北的一路照應,根本就是一個局是不是?我曾經為能夠遇到董爺這樣的仗儀之士而感到慶幸不已,卻原來,到底是我太天真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

    董爺安靜的看著我,點頭,並且不加掩飾的開口道:“是,我和商隊在驛站整整等了三天,才等到王妃,沒有想到王妃竟然主動開口要求加入我們。這倒是讓我們有些意外,然而卻是求之不得。”

    我斂了笑,淡淡的看著他:“你既然會特意等我,必然是知道我為什麽會去漠北,那為什麽不直接了當的劫了我的信箋更幹脆些,何須還大費周章的取得我的信任,再一路送我到這裏。”

    他靜靜的看了我半晌,終究是淡淡一笑:“王妃其實已經猜測到了,不是嗎?隻不過是你到底心存冀望。不願意相信董某真那麽陰險醜惡。”

    我微微閉上眼,沒有在說話。

    自上京出發,直至漠北,遙遙路途中,商隊的諸人對我與疏影的種種照顧,一幕一幕的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我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都是刻意而為之。

    我想起了枕下的那支笛子,自嘲的笑了一笑,而後開口道:“到了如今,我竟然還不知道董爺的全名。不知道董爺可以告知否?”

    他雖然是微微有些疑惑,但是動作卻沒有遲疑,提筆在案前的宣紙上寫下兩個字----“董狄。”

    董狄,“狄”與“笛”,原來如此,果然如此,一切都已經昭然若揭,隻是,我知道得到底還是晚了。

    我的心底,寒意蔓延,現在看來,此行漠北的一舉一動,盡在南承冕的控製之中,他並不攔我,甚至安排人一路送我到上京,為的,正是今日,要的,卻是南承曜的性命。

    我從來不知道南承冕溫厚的麵容下,竟然藏了這樣縝密狠絕的心機。他推舉南承曜出征漠北,想要借助北胡人之手除去他,又讓灩兒放出消息給我,引我一路追到漠北,等的就是今日,萬一北胡沒有能成事,那麽挾持我在手,又有鄴城在握,勢必要讓南承曜永遠留在漠北。

    到了那時。無論他是死在誰人的劍下,這罪名,一律推到北胡

    人的身上便是了。

    隻是,我卻不知道,灩兒,我的妹妹,在這次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麽樣的一個角色。

    是南承冕刻意讓她知道的,再借他的口向我放出這些消息的,還是她根本就是從頭到尾的參與到這場棋局之中,我真的不知道。

    我看著董爺,輕輕開口道:“我與董爺一道來到漠北的途中,曾經聽到商隊中的諸位兄弟痛恨北胡的盜掠行經。麵上神情義憤填膺,我不信那些都是假的,可是董爺如今這樣做,難道不是在無意之中做了北胡人的幫兇嗎?你這樣做,置商隊的兄弟於何地,置你家中的妻兒老小於何地,又置這萬千邊民於何地?”

    董爺的目光變了變,沉聲道:“北胡已經撤退,邊患已經解除,董某此行隻是為了太子殿下。與萬千邊民何幹?”

    我淡笑搖頭道:“北胡人生性張狂反複,這一點,想必董爺比慕容清更加清楚。如今他們雖然是退迴了陰山以北,但是冬雪未停,他仍然是沒有口糧過冬,你又怎麽會知道他們不會重新整兵折反,殺我軍一個措手不及。接著直取鄴城,進犯南朝,塗炭生靈無數呢?”

    我說話的時候,董爺麵上的神情一直是陰晴不定的,他看了我良久,卻終於隻是緩緩一笑:“怨不得太子殿下叮囑我說三王妃聰明絕頂,不可小視,這一番話說下來,情理具在,閨閣女子能有這樣的魄力,果然是不讓須眉了。隻是可惜,董某受太子殿下的大恩在先,但憑他的吩咐,雖萬死不辭,隻能對不起三殿下與王妃了。”

    他停了停,躊躇片刻,方又再開口道:“至於萬千邊民,太子殿下隻吩咐留下了三殿下與三王妃,董某自然不會為難其他人,若是北胡蠻子再敢犯進,自然會有一眾將領勇士奮力抵抗的,這一點,就不用勞煩王妃費心了。”

    我還欲再說些什麽,卻被他果斷的一抬手製止了,他看著我,斬釘截鐵的開口道:“王妃不必在多費口舌,董某深受太子殿下重恩。斷然不會改變心意的,對不起王妃之處,惟有來世再報了!”

    我看著他麵上的冷硬神情,情知多說無益,正在這時,卻隻聽到門外疏影驚懼慌亂的聲音:“放開我,你們要帶我去哪裏?小姐,小姐你在哪裏,小姐……”

    我攸然轉眼看向董爺,冷聲道:“你們不過是要用我來威脅南承曜,我跟你走便是了。你們不要為難下麵的人。”

    董爺看我一眼,開口向門外喚了一句:“陳三,動作輕一點,不得無禮。”

    疏影在外麵叫喊的掙紮聲音漸漸的遠了。董爺起身開了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還請王妃隨董某到董記商行小住幾天,一起等三殿下迴來。”

    我笑了笑:“如今這鄴城官府不都盡在董爺的掌控之中了麽?還有這個必要嗎?”

    他轉頭看我:“王妃太過於聰明了。而這裏的人總是不及我董記商行自家底盤的人來的放心,難免不會被王妃幾句話便說動了,所以還請王妃屈尊移駕,隨董某走一趟,轎子已經在房門外侯著了。”

    我依舊勾起唇角,眼中不掩飾的嘲弄:“董爺既然如此深謀遠慮,當初何必不直接把我扣下,這樣大費周章卻又是為的什麽?”

    事到如今,他也不在避諱,直接看著我的眼睛開口道:“太子殿下吩咐過。三殿下的性情也是狡詐多疑的,必要讓他先見了王妃他才會相信,況且,我既然敢放走王妃,自然也是有把握把王妃在請迴去的。”

    我微微笑著,眸光愈冷,“那太子殿下有沒有告訴過你,三殿下並不會為了我一個人,就放棄到手的一切,更遑論束手就擒,他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太子殿下有沒有告訴過你,三殿下身邊最不缺的,便是如花美眷。一個女人,尤其還是沒有感情基礎隻是憑借利益聯姻不得已娶進府的女人,是無論如何都威脅不到他的。”

    我勞勞的看著他眼光中的變幻的光彩,聲音越來越輕柔溫婉,卻偏偏綿延悠長:“太子殿下有沒有告訴過你,三殿下絕對不會因為我在你的手中就心存顧忌投鼠忌器,我火不了了,可是,董爺你的處境也是危險的很呐……”

    “不要再說了!”董爺猛的一揮手打斷了我的話:“董某自然知道此次任務的危險,但是我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是提著腦袋跑江湖,多火一天都是賺,死又有何懼?王妃也不用太過謙了,若是你威脅不了三皇子,太子殿下又何須大費周章的將你從上京請到這裏!”

    我淺淺一笑,看著自己手中的白玉飛燕佩,淡漠的開口道:“董爺還不明白麽?三殿下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太子殿下隻怕要比你我都要清楚十倍,他豈是那麽容易就除得去的?此番布置,又大費周章的誘了我來,能脅迫到三殿下進而一舉得手自然是最好的。

    如若不能的話,自然還有比這刀劍更厲害的東西準備在後頭。”

    我淡淡的看了一眼麵帶疑惑與不解的董爺,一個字一個字的開了口:“那便是,流言與人心向背。”

    董爺倒抽了一口冷氣,我知

    道他是漸漸的明白了過來,卻也並不理會於他,隻是冷淡的笑著,自顧自的往下說----

    “身在天家,若是不得民心,便就得不了天下,所以太子殿下此次即便是除不去三殿下。也要讓他落得個置發妻於不顧的罵名,三殿下有了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形象,自然是比不得仁厚東宮更得上意和民心,所以,他吩咐你放我先入鄴城,不是為了讓我去取信於三殿下,而是為了這漠北眾人都知道我來了,要這鄴城上下都看著,三殿下為了保全自己而舍棄的,正是他的結發妻子,當今南朝,貨真價實的三王妃!”

    他目帶震驚的看著我,久久不能成言。

    我亦是看著他的眼睛,極輕極淡的笑了一下:“所以,在太子殿下的這局棋盤裏,你與我,都是犧牲品。”

    第45章

    “王妃,請用早飯。”

    一個眉目清淡動作利索的侍女一麵說著,一麵將飯菜往桌子上張羅,我抬眼看去,五香醬羊肉,煨牛筋,琉璃肺,木須肉,卷煎餅。還有溫燙的馬奶子。在這漠北苦寒之地,能籌集上這麽一桌子飯菜,也算是不容易了,竟然是比昔日住在鄴城官府的時候吃得還要講究。

    我並不會做絕食之舉抗議這樣幼稚而又得不償失的事情,除了和自己過不去與途增笑話以外,根本是無事於補。

    因此,每一餐,但凡他們送來,即便是再沒有胃口,我也會強迫自己吃下去的,我不知道前麵等著我的是什麽,讓自己隨時保持體力卻總是沒有錯的。

    這已經是我住進董記商行的第三日了,三天前,在鄴城官府,董爺索然是沒有再說什麽話,但是仍然是沉默的堅持將我帶到了這裏,而且也拒絕再聽我說的任何言辭,麵色陰沉的嚇人。

    其實嚴格的說起來,除了不得自由這一點之外,董爺對我倒算是寬容,除了吃穿住用俱是這董記商行之中最好的外,他還特意遍尋詩書琴棋,囑咐人日日送來我的房中。

    對一個死囚犯來說,這樣的待遇無疑是最好的了。

    疏影沒有與我軟禁在一起,董爺那時候並沒有看我,隻是默然的說,他不想連她的性命都傷了。

    我輕輕一歎,沒有說話,卻到底在心內存了一分感激。

    我與他都知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是斷然不可能放我與南承曜生路的,那麽隔離開了疏影,不讓他知道事情的始末,或許還能保住她的一條命。

    既然沒有了疏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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