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隨——新的明天

    站在諾大的候車室裏。看著顯示屏上滾動著的陌生的城市名字和車次,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摸了摸鼻子。考慮著到底要去哪裏開始我的新生活……

    我猶豫了半天,最後以丟硬幣的方式決定去d市,放棄了a市。像我這種沒有打算的人,應該是比較少吧。

    據說,那是個美麗幹淨的城市,還有我喜歡的海。重要的是,去d市的火車票與其他地方的票價相比,稍稍便宜一點。要知道,以後,沒有人再給我錢花了。以後什麽都要靠自己的。

    可是,這個時段去d市的票,都已經銷售一空了。我竟然都沒有想到要提前買車票……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售票員阿姨又把我叫了迴去。

    因為有人退票了。

    “謝謝阿姨。”我笑眯眯的對那個漂亮的售票員阿姨說。

    經過小小的麻煩,比如,找不到進站的路,找到了進站的路後,剛剛買好,還沒有拿熱乎的車票不見了,等我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發現車票一直都好好的放在我的褲兜裏。真是……迷糊。

    終於坐到車上了,終於可以安靜下來,車廂裏的人很多,但是並不吵鬧,熟識的人低聲的聊著天,陌生的人,更多的是安靜。這種感覺真的很好。我喜歡。對未知的地方充滿了幻想,對馬上就要離開的地方,此刻,更多的是遺忘。

    從車窗向外望,那些景象一一的向後退去,火車行駛的聲音像一首寂寞的歌,聽著聽著,眼淚不知道為什麽冒了出來,在眼睛裏轉啊轉,它們找不到出口。我輕輕地關上了我的眼睛,想著。這個時候媽媽在幹什麽呢?還有韓達蔚在幹嘛啊?楊中鬧呢?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覺得很冷,被凍起來了。

    我兩隻手互相搓了搓,那麽涼,放到嘴邊,嗬了嗬氣。白色的霧氣一團團的。天氣已經不知不覺這麽冷了,玻璃窗上已經被霧氣模糊的看不清楚外麵。我用手在上麵擦了擦,才能看清外麵的景象。已經是晚上了吧,外麵下起了雨,雨水敲擊著車窗,然後滑落下來,隻留下一道道的痕跡。

    而我走過的地方連腳印都不曾留下……

    孟婆湯是什麽味道,奈何橋上誰在那裏等著誰,忘川河的盡頭,是怎麽樣一片青色的天空。

    到站後,我跟著人群走出站台。一陣冷風灌進衣服裏,冷得我打了個哆嗦。外麵的雨真的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很多人跟我一樣,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擋住了前進的路。

    不過,現在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我要趕緊找個住處先安頓下來。我打算找那種類似女生宿舍的地方,或者可以合租的地方。這樣價錢相對也會比較便宜。

    於是,我撐起傘。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我現在突然間覺得自己真勇敢,一點準備都沒有,就敢往外麵跑。不顧一切的跑。有點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覺。我甚至不知道要到哪裏找住處。眼淚馬上就要跑出來了,我忍著。

    狂風暴雨一樣的天氣打擊著我,雨打在臉上很疼很疼,風大的快要把我給吹起來。我的那把小雨傘,在撐起的那個瞬間就不幸夭折了。這該死的風。

    沒走多一會,全身上下都已經濕淋淋的了。大家都有自己去處,惟獨我……

    我已經分不清,臉上哪處是雨水哪處是淚水了。它們互相混合,模糊我的臉。

    我走過幾根電線杆,下雨天在電線杆下駐足是件很缺心眼的事,可是那上麵會有關於招租的小廣告。於是,我就像小狗一樣,到處尋找電線杆。可是d市的電線杆上怎麽什麽都沒有。

    最後,經過一番的努力找尋,我已經記下了幾個電話號碼。就這樣吧,若實在找不到,今天晚上先上旅店對付一晚,貴就貴點吧,我想著。

    來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我把手掌攤開,上麵的電話號碼有點被水洇開了。

    我試著碰碰運氣。

    可是,那些招租廣告大部分都租出去了。手上隻剩下最後一個電話號碼。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給它了。但是它很模糊,最後一個號碼看上去像0,又像6。我試著把它當0處理。

    “喂,你好。”一個聲音很溫和的女聲。

    “你好,請問你這裏還找人合租嗎?”我的聲音很奇怪,是那種眼看著就要哭出來的聲音,哽咽著,幾乎再說不出話來。

    “是啊,每個月600元,你要是租的話,我們就一人一半,300元一個月,水電費平攤。”

    “嗯,好。你住在哪裏?”

    “你現在在哪?”

    “我……我不知道。你貼的廣告是我在一個報亭的門上發現的。我現在就在旁邊的電話亭裏。”

    “昂,我知道了。你現在離咱家不遠。你像後看,有沒有一個大高樓啊?”

    “嗯……有。”我向後看看,果然看見了那個大高樓。大約數了數,才6層。居然叫它大高樓?!

    “就是那裏,一樓,101。記住了嗎?你什麽時候過來看看?”

    “現在行嗎,因為我實在沒有去處了。”

    “行,你快過來吧,你叫什麽?”

    “我叫安隨。”

    “嗯,我掛了哈。”於是,我就向那個小公寓走去。

    1樓,101室。

    我將濕濕的頭發掖到耳朵後麵,整理了一下濕嗒嗒的衣服,然後敲了敲門。

    敲了三下,就聽見有人迴應。

    “來了,來了。你哪位啊?”就是剛才那個女生的聲音。

    “我是安隨。”

    “什麽?安隨是誰啊?”

    “……我是剛才給你打電話租房子的人。”記性真是比我還爛。

    門開了。 我看到的是一個很靚很靚的女生。靚到我張著嘴巴忘記關上了,那樣子看上去一定很傻。她臉上的妝很濃,頭發直直的披在肩頭。皮膚那麽白,透明的一樣,粉嫩粉嫩,但是好像是擦了粉。

    “快進來啊,你還想你媽呢?”她用很客氣的語言把我招唿進去了。我實在是不好意思踏進她家幹淨的紅木地板,因為我現在那麽髒。我看著自己的髒球鞋,不知道怎麽說好。

    她伸出手把我拉了進去,然後把我帶到浴室門口。

    “你看你都淋成什麽樣了?快去洗個澡,換身幹淨的的衣服,不然會感冒的,感冒就很可能傳染給我。我可不想感冒。”

    盡管她這個人說話真的是很奇怪的樣子,但是,我真的很感激的看著她。並且不再把她當做是陌生的人了。我覺得,她是可以相信的,可以依靠的人。

    水很熱,但是不燙,嘩嘩的流水聲,像首快樂的歌。

    我正洗著,她推門進來了。我緊張的看著她。

    “安隨,等會把這衣服換上,家裏沒有暖器,怪冷的。”說完她把一疊衣服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然後看看我,笑了下。

    “嗬嗬,哎呀,對不住哈,我好象忘記敲門了。”

    我洗得幹幹淨淨的,穿上她給我睡衣,走出浴室。

    “洗好了啊?嗬嗬,這套衣服你穿還真可愛,你別說。”

    那是件粉色的睡衣,上麵印著小熊寶寶的圖案,領子處是個大帽子,上麵還有兩個半耷拉著的小兔耳朵。

    “謝謝你。”

    “不客氣。介紹下,我叫沈律。已經度過了十八個秋冬和春夏。”

    “你好,沈律。我今年也18歲。”

    “你看起來那麽小?樣子那麽乖,怎麽會一個人跑到這裏租房子呢?”

    “我現在就是一個人啊。以後都是,一個人生活。”

    “快別胡說了,你還得和我過呢?不然,我不想和你合租。”

    我笑著看她。她的眼睛那麽漂亮,隻是塗了很厚重的睫毛膏,不知道,會不會粘到一起。

    原來這套房子是她自己的。兩室一廳。

    她把我帶到我的房間。然後自己卻跑到一邊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床很軟的樣子,看樣子一定很好睡。那個房間不是很大,但是除了那張大床還有一個大衣櫃,盡管我並沒有多少衣服可以掛。還有一個寫字台,我突然很想寫道數學題,哪怕是握著筆發呆也好。窗戶也很大,米色的窗簾拉在一邊。窗外看不到什麽美景,一樓而已,連月亮都看不到。但是覺得很安心。

    “安隨。出來。”沈律叫我,我走出房間,來到客廳。

    “沒吃飯吧,來。我給你泡了碗泡麵。我家隻有這個。快吃吧,別嫌棄哈。”

    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她像天使,一個會給我做泡麵吃的天使。感動的我,說話都言不由衷。

    “謝謝,可是……可是我不餓的。”剛說完,我那沒見過什麽世麵的肚子,竟然很不給麵子的大叫起來。

    “不餓?那剛才是什麽東西響啊?還那麽大聲音?整個就是立體環繞聲,這音效整得幹淨啊。”

    糟了。被她拆穿了。我臉上利馬感覺熱熱的。

    “來吧,快點吃吧。”她笑咪咪的看著我。

    “嗯,謝謝。”我不再堅持。坐下來,吃泡麵。

    我想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泡麵。我正吃著發現她一直在笑嗬嗬的看著我,我不好意思起來,臉上感覺熱熱的。

    “安隨,房租不是300塊,而是200塊。”說完,她摸了摸我的頭發。

    沈律跟我同歲,但是感覺卻像個大姐姐。

    韓達蔚——緬懷過去

    日子過得很快,快到眼前的記憶都一閃而過,變成模糊、零碎的片段。而過去,卻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有時候,明明強迫自己忘記忘記忘記,但是到頭來卻發現,刻意的忘記,其實就是不斷的想來想去。記憶,就這樣更加深刻了。

    還記得我的小女朋友,13歲時,喜歡的女生,朵朵,我曾經答應她,永遠不會忘記她的。可是現在,就算她出現在我的麵前,我也認不出她是誰了。

    而安隨,我想忘了她,忘了這份沒有緣也沒有份的感情。但是,這很難,難到,讓我經常不知道該怎麽辦。腦袋裏,都是她。她的笑啊,她的眼淚,她說話時眉毛一揚一揚的可愛摸樣,她時不時摸摸臉的習慣動作等等,說都說不完,講也講不盡。總之,忘記她好像成為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下雪了,今年冬天的最大的一場雪。而我已經是大一的學生了。我念了一所很不錯的大學。可是,這個地方卻有了我這麽一個很垃圾的人。迴家過年的時候,一進家門,我就覺得,家裏有種說不出的溫暖。從來沒有過的。

    “達蔚,這位是陳阿姨,以後就是你媽了。爸爸已經和她結婚了。”

    鍾嫂為我接過行李。我看著沙發上坐著的陌生女人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就是爸爸說過的那個女人。而我竟要叫她,媽媽。

    其實我也有媽,不過我媽生下我之後,就死了,長這麽大,我沒有叫過媽。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媽,讓我叫,我根本叫不出。也不可能去叫。

    那位阿姨看上去很和善,年紀和爸爸相仿,但是看樣子,年輕的時候也算是個標致的女人。看上去很清秀,甚至有點眼熟。

    “達蔚,都這麽大了啊,嗬,我女兒差不多也像你這麽大了。”那個女人看著我,眼神水水的,像看見親兒子一樣。

    “達蔚,真不懂禮貌,快叫媽。爸爸催促著。

    “陳阿姨你好。”我說完就轉身上樓。

    “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沒關係,哪能那麽突然就讓他叫我媽啊。”

    “哎。要是小隨也跟我們一起住就好了,我就多個女兒了。”

    “我們家安隨最不省心了……”就在我的房門就要關上的那一個瞬間,我聽到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我發瘋似的往樓下跑。

    “阿姨,你剛才說什麽?”我希望聽到剛才那個名字。我希望我沒有聽錯。

    “我女兒名字叫安隨。我說她不省心啊。”

    “是隨遇而安的安,隨遇而安的隨嗎?”

    “對。你認識啊?”

    “我認識,她以前是我同學。她現在,在哪?”我急著知道安隨的近況。

    一個小時之後。

    我在自己的房間裏來來迴迴的走著。

    安隨離開這個地方了,她真的不在了。她人現在在d市。那個她一次都沒有去過的陌生城市。我看著牆上的地圖,並找到了那個地方,用筆畫了個圈。

    她為什麽會離開……我想了好久。答案一直都不明朗。

    但是如果是我,被喜歡的人拒絕,爸爸突然過逝,媽媽又忙著改嫁……

    如果真的是我。我該怎麽辦,隻有消失,離開,走……

    安隨,一定是很難過的,一定是。

    可是我能怎麽辦。我雖然愛她,但是隻能這麽愛著,別的我什麽都做不了。甚至不能告訴她,我對她的愛。

    我希望她幸福,可她的幸福我給不了……

    我猶豫了數秒……

    撥通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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