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創閆東旭,為趙宜然報仇之後,元晉心情暢快,第二天就專心致誌地投入武道修行之中,湘水沙洲,蘆葦蕩旁,每日清晨,少年驚鴻般的身影雷打不動,修為日漸精進。


    至於閆烈崆能否抓住自己與趙宜然之間的聯係,判斷出他出手的動機,元晉並無擔憂。


    整個事件,除了前幾天元明眾人負責跟蹤觀察閆東旭的行蹤,與元晉相關的人員並沒有暴露在計劃之中。


    就連充當引子的王二,也是輾轉多次,幾番巧合設計下,才會在恰當的時間出現在長樂樓,並恰到好處地說出那一句引起話題的言語。


    這一連串精密的安排,從王二被選做道具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先是在其周圍創造一種刻意高漲的氛圍,當王二身邊的酒肉朋友談論的話題都是長樂樓的美酒佳肴和新生代天才弟子時,依王二得意忘形的性格,得勢之後定然會如此做作,以在朋友間有所談資。


    這時,就有元明派人偽裝成外地客商,被王二騙取錢財,自然而然地,創造出王二前往長樂樓的物質條件。


    如此水到渠成的計劃,其中投入的精力,超出長樂樓一戰數倍,但也正是基於此,才能使老奸巨猾的閆烈崆看不透背後的一切,防止他摸清元晉與趙宜然的關係,進而報複趙宜然。


    而且元晉也不求困擾閆烈崆太久,隻要能堅持到胡永和趙宜然的師尊張豪龍外出歸來,那時就是張豪龍為弟子討還公道了!


    據元晉所知,雖然同為執法堂副堂主,修為皆是元真圓滿,張豪龍無論實力還是威望,都穩壓閆烈崆一頭,若非他因事外出,幾月不歸,也不會給閆烈崆可乘之機。


    清晨朝陽初升,元晉持劍而立,青鋒冷寒,反射出明亮的光斑,兀然他身影一動,伴隨沙洲蘆葦飄搖,腳步隨風而行,飄忽不定,沉穩的劍光幻化出鬆濤陣陣,層疊不窮。


    突然,元晉耳根一動,敏銳地察覺到蘆葦被重物壓碎的異樣聲音,劍光收發自如,隨著腳步一定,青鋒劍滄哴一聲歸於鞘中,沉聲問道:“來者何人?!”


    “驚擾元師兄了。”


    伴隨著清冷的嗓音,暢仙音那清高如月宮仙女的身影娉娉嫋嫋走上沙洲,她柔身一禮,道:“還請師兄見諒。”


    “是仙音師妹,怎麽來了這處偏僻之地?”


    其實元晉也不清楚與暢仙音孰長孰幼,隻是少女這般稱唿,他也就順著喊了。


    暢仙音猶豫刹那,竟似不知曲意應付,坦言道:“師妹修行《拭塵靈心經》,心境修為有所不足,希望能在師兄身邊修行一段時日,還望師兄不吝教導。”


    元晉一頭霧水,失笑道:“仙音師妹說笑了,我不過初入氣脈的修為,在武道一途中尚是你的晚輩,又如何能教得了你?”


    然而,暢仙音的態度極為堅持,無論元晉如何勸說,她都是以一副清冷的神色應對,最後元晉無奈搬出李長青的名頭,卻又得知暢仙音此行竟是得到了老道士的許可。


    暢仙音安靜地望過來,一雙剪水清眸仿佛籠罩著朦朧的冰霧,清冷,縹緲,元晉不禁一笑,欣然應諾。


    “既然如此,那就依仙音師妹吧。我修為淺薄,於浩瀚武道不過初窺門徑,不敢妄自尊大,教導師妹。但世伯的安排自有深意,希望仙音師妹過段時間能夠有所收獲。”


    “多謝元師兄。”


    聽元晉答應下來,暢仙音嘴角一抿,竟流露出了一抹動人的微笑,仿佛冰山上綻放的雪蓮花,純淨,高潔。


    將刹那芳華盡收眼底,元晉雙眼中不由閃現出迷離的神色,喃喃道:“千秋北鬥,瑤宮寒苦……”


    “元師兄……”


    言止半闕,暢仙音香腮泛紅,帶著一絲羞惱轉身而去,卻也沒有走遠,而是靜靜地立在沙洲一側,黛眉微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陣晨風拂過,湘水蔓延過來的溝渠中泛起漣漪,清澈的水麵上倒映著藍天白雲,修長蘆葦,亦有兩道隔水相對的修長身影。


    如此一連月餘,暢仙音幾乎與元晉形影不離,從清晨江畔沙洲練武,到上午閑坐小院,靜頌道經,都能看到兩人結伴而行的身影。


    就連李和光都忍不住在小聚時打趣了一句,卻被靜坐一旁的暢仙音用平靜的眼神看了整整半個時辰,以致於坐立不安,丟下半杯湘水霧龍茶就落荒而逃。


    朝夕相對,元晉漸漸熟悉了暢仙音的存在,少女性情冷淡,不喜言辭,經常一天下來都不發一言,他沉浸武道、經書之時,常常會忽視了身邊的少女,但是猛一想起,那清冷的身影卻又自然而然地出現在視線之中。


    這日天氣濕沉,晨光熹微被霧氣遮掩,天地間一片濃白,縹緲朦朧,恍若奇詭幻境。


    熟悉的時間點,元晉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那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笑,抬頭望著陰沉的天色,道:“仙音師妹,既然天色不佳,不如就在這院中稍作習練吧?”


    暢仙音一襲淺藍長裙,周圍霧氣環繞,仿佛瑤宮仙子,她聞言顯出略微的錯愕,下意識就道:“元師兄,我們還是去江畔沙洲吧。”


    “也好,那就依師妹所言吧,我們走。”


    元晉一笑,也不在意,一如往常地當先往江畔行去。


    暢仙音落在後麵,不自覺地一抹緋紅浮上麵頰,心間縈繞著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就像她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向對外物無思無妄的自己,為什麽會如此執著於江畔沙洲。


    “仙音師妹?”


    前方,元晉留意到少女的遲疑,站在院門迴首詢問,暢仙音“啊”的一聲,恍然有了心思被窺破的慌亂,不由微垂著麵龐,小步追了上去。


    濃霧中的沙洲顯得十分寧靜,往日在風中搖頭晃腦的蘆葦沾滿了露水,仿佛身上掛滿重物的苦力,垂頭喪氣地彎下了腰。


    元晉站在空地上,長劍出鞘,旁若無人地使開了青鬆劍法,這段時間有暢仙音在旁,他抽不出時間修煉雲龍探爪,就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劍法和身法之中,借著元青羊所授九個動作的助益,大有進益。


    如今元晉已經將青鬆劍法了然於心,一招一式洞徹明晰,完全可以做到以掌代劍,以腿代劍,將劍法化為掌法、腿法使出,信手拈來,同樣威力不俗。


    沙洲一側,暢仙音與元晉相熟後,也不再避諱,同樣利用清晨的寶貴時光修行武道。


    衣袖飄揚間,少女掌法曼妙,卻又帶著刺骨的森寒,伴隨其掌風四溢,周圍霧氣凝成冰珠,叮鈴鈴墜在地上,綻放出一朵朵渾然天成的晶瑩冰花。


    這時,天地間似是起了一陣輕風,仿佛情人溫柔撫弄的小手,將彌漫沙洲的白霧撥弄成一縷縷絲帶,圍繞著元晉和暢仙音飄揚飛舞。


    濃重的霧氣中,暢仙音插在發髻上,仿佛冰晶一般的淺藍釵子陡然變作深藍之色,少女似乎有所發現,清冷的麵龐上浮現一抹凝重,急提真氣的同時出聲提醒道,“元師兄,小心!”


    話音剛落,元晉已然出現變故,經脈中充盈的真氣在一瞬間詭異地消融不見,隨風而動的飄忽身影立刻停了下來,腳步一個踉蹌,青鋒劍拄地,“仙音師妹?!”


    “元師兄,我們中毒了!”


    暢仙音運轉真氣的同時也意識到了形勢的不利,她所修行的《皓明寒香仙譜》是玉蟾觀縹緲峰秘傳,本身就有百毒不侵的功效,然而此時竟也真氣全失,顯然是中了某種少見的奇毒。


    來人手握奇毒,又敢在梁塵觀附近暗算觀中弟子,絕對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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