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半空,皎潔的光華灑下,波光粼粼的鏡湖仿佛披上了一層銀紗,空明澄澈,朦朧縹緲。


    小亭立在湖心,就像是白銀盤裏一顆青螺,遠處黛山如畫,身畔水聲泠泠,四周竹簾亦是隨風作響,空靈,安然,雅韻天成。


    元晉三人正小聲聊著,刻意的腳步聲從長廊中傳來,他們隨聲望去,就見鶴發童顏的李長青緩步而來,旁邊跟著一名與元晉年齡相近的美麗少女。


    少女身穿一條淡藍色宮裝長裙,黑色長發作雲髻高綰,精致的小臉端莊秀麗,卻掛著一層冷冰冰的寒意,容顏傾城,又有高處不勝寒的清冷,就像是寒徹萬古的冰山一般。


    宴會布局極為簡潔,就在湖心小亭中擺放了五個蒲團,每個蒲團前麵是一張古木矮幾。


    李長青早已辟穀,晚宴自然不會如凡俗一般雞鴨魚肉,玉盤珍饈,而是簡單地擺著幾盤時鮮水果和一壺酒水。


    這些水果可不一般,乃是梁塵觀精心培育的靈果,交梨、火棗、靈杏、玉桃各有一盤,再加上一壺以百種靈花釀製十餘年的百花釀,對氣脈境界的武者大有裨益,可見李長青對後輩的關愛。


    李長青當仁不讓,坐了主座,然後李和光坐在左側上首,元晉緊挨李和光落座,李和光對麵坐著張琳,清冷少女則是坐在張琳旁邊,與元晉相對而坐。


    望著亭中幾名晚輩,李長青目光親切,未語先笑,“看著你們這些年輕人,老道才覺得自己真是年歲大了。哈哈,以後的天下就是你們年輕人的了,今夜難得相逢,你們可要多多交流。”


    “老道來為你們介紹,暢仙音,玉蟾觀縹緲峰真傳,她是老道師妹的弟子,細論起來,你們份屬同輩,不是外人。”


    聞言,李和光似有所思,恍然大悟,端著一杯百花釀長身而起,朗聲道:“原來是仙音師妹,在下李和光,之前就聽師尊提及過師妹,今日終於一見,師妹在觀中有何需求,盡管與我分說。”


    說完,李和光一飲而盡,暢仙音似乎是本性使然,冷冷地坐著沒有起身,隻是端起百花釀輕輕抿了一口,沒有言語。


    李和光性情平和,似乎還知道一些內幕,見狀笑笑也沒在意,就坐迴了原位。


    張琳卻是心有不快,暗自想道:“難道出身玉蟾觀就了不起麽?師兄向你問好,竟然這幅態度,絲毫不將師兄放在眼裏,真是傲氣!”


    她在李和光之後站了起來,麵向李長青,輕哼道:“師尊,弟子怎麽不知道我們梁塵觀與四大聖地居首的玉蟾觀還有牽連,您給弟子說說嘛。”


    張琳的那點小心思李長青洞若觀火,他笑著擺了擺手,“你這小丫頭平日裏又不像你師兄一樣幫著為師處理觀中事物,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說話間,李長青貌似不經意地將目光從元晉身上掃過,“今天恰逢其會,為師就給你們講講梁塵觀的由來,有些事情,就連和光也不是十分清楚。”


    “四大聖地之中,玉蟾觀和蓮華寺的祖師都是從界外而來。那時幽寰界天從上古人族盛世衰弱,正處於邪神統治的黑暗中古時代,他們宣揚教義,開宗立派,與邪神殊死爭鬥,曆經數萬年之久,終於將邪神徹底消滅。”


    “後來就進入了近古,弈劍聽雨閣和十絕城都是在這個時代創建。當時玉蟾觀傳承已久,又有誅滅邪神的豐功偉績,在武林中威名赫赫,民間亦是信徒眾多,遍布天下,根深蒂固,堪稱萬世不易。”


    “因此,對於那時甚囂塵上的中原逐鹿、豪傑爭龍一事,玉蟾觀和蓮華寺都報著置身事外的態度。”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門人都認可宗門的決定,咱們梁塵觀的創派祖師那時候是玉蟾觀十二峰之一的縹緲峰之主,位高權重,他在幕後支持一方豪傑,一度也是聲勢顯赫,威震四方,可惜最後敗於武帝之手,功敗垂成。”


    李長青將杯中飲盡,“爭龍失敗雖然無損玉蟾觀聖地之尊,但祖師卻是心灰意冷,不久後就將峰主之位移交,離開山門來到齊州之地,創立了梁塵觀一脈。”


    “溯本還原,梁塵觀與玉蟾觀淵源極深,老道也在縹緲峰領了長老的虛職,與縹緲峰當代峰主,也是仙音的師尊輩分相當。八百年歲月無常啊……”


    李長青喟然長歎,言語中蘊含著老人對無情時光的感慨。


    莞爾一笑,鶴發童顏的李長青臉上竟然露出頑童般的笑容,“真是年紀大嘍,動不動就唉聲歎氣,怕是不受你們年輕人喜歡。”


    李長青一笑,湖心亭中略顯凝重的氛圍立時活潑起來,李和光、元晉和張琳連連勸慰,就連暢仙音也輕側著身子,主動向李長青遙敬一杯,表示謝意。


    李長青開懷大笑,招唿道:“仙音,晉兒,這些靈果可都是老道親手栽培的佳品,你們多嚐嚐,比起外麵常見的那些可是別有特色。”


    暢仙音雖然神情冰冷,但元晉能看出她對桌上的靈果還是抱有一些興趣。


    或許女性對這些小零嘴一般的食品帶著一種天生的興趣,且看那邊,張琳桌上的果盤已經空了小半,剛才她邊聽李長青講古,邊大快朵頤,興致盎然,就連與暢仙音鬥氣都忘了。


    元晉輕笑著,品嚐著甘甜清澈的百花釀,指間不時撚起一枚火棗、靈杏送入口中,暢仙音也少了一份拘謹和冷淡,秀氣的小手捧著一顆玉桃,櫻唇微動,不多時桌上就多了一枚幹幹淨淨的桃核。


    宴會上都是李長青的親近之人,又加上老道和藹可親,李和光妙語連珠,活躍氣氛,即使以暢仙音的清冷,最後也融入其中,不時輕聲說上幾句,言笑晏晏,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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