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齊州,瀟湘郡,寧海縣,元府。


    “晉兒,你心向武道,無意隨我學習儒家學問,為父也不攔你。當今之世,武道大昌,宗脈流派如百家爭鳴,千帆競技,我儒家亦有武道功法傳承,浩然之氣、山河錦繡法天下聞名。”


    中年男子麵容清朗,一身錦衣長袍,腰束雲紋玉帶,筆挺地站在台階上,溫文儒雅,卓爾不群,自有一股淵渟嶽峙的大家風範。


    他凝視著一位十一二歲的清秀少年,目光殷切中透著溫情與關懷,流露出對獨子的愛護。


    元家詩書傳家,自大辰朝鼎立天下,定居寧海縣,至今已有八百年歲月,為當地望族。


    少年的父親元青羊是齊州大儒,治學精深,品質高潔,遐邇聞名。年輕時參加科舉,亦曾名列一等,與當今諸位朝臣同居廟堂,經世致用。


    隻是他心性淡泊,不喜官場中的蠅營狗苟,幾年後掛印而去,歸鄉繼承家業,潛心鑽研學問,博學慎思,明辨篤行,反而於治學一道愈顯精深。


    與君子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


    少年元晉自幼得元青羊言傳身教,才十二歲的年紀,卻是極類其父,淡然寧靜,溫文爾雅,寧海縣周邊,誰家見了不誇一聲翩翩少年。


    他年齒尚幼,又是第一次離家遠行,即使再憧憬武道修行,心中還是充滿了對父母、家鄉的眷戀。


    不過,元晉心性早熟,不願父母擔憂,強作平靜道:“孩兒此去梁塵觀,不過半個多月的路程,一路所行又都是官道,還有明叔陪同照顧,請父親、母親放心。”


    元晉的母親風婉靜穿了一身天藍色襦裙,端莊秀麗,親自帶著幾個丫鬟忙前忙後,將兒子出行所需的行李用品放上馬車,白玉般的額頭綴滿了汗珠。


    她仔細囑咐了隨行護衛幾句,來到兒子身邊,關切地拉著少年稚*嫩的小手。


    “晉兒,武道修行博大精深,但是武者爭鬥,刀劍無眼,母親隻盼著你習武之後能強身健體,長命百歲,千萬不要牽扯到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上。”


    說著,風婉靜還是忍不住埋怨了丈夫幾句,“既然晉兒要習武,咱們招募幾個武者,讓他在家裏修行就是。要不然你去拜訪縣裏的幾家門派、武館,讓兒子拜在他們門下。何苦受這奔波之苦,千裏迢迢去樂水呢。”


    聽著母親溺愛的言語,元晉心中感動,卻是轉瞬將眼底的眷戀隱去,仰著頭說道:“母親不要怪父親了,是孩兒向父親請求的。既然心向武道,就要誌存高遠,梁塵觀乃齊州大派,所在樂水城更是州治所在,亦是我齊州武道中心,孩兒在那裏才能得到最好的指導和機緣。”


    元晉少年意氣,言辭之間昂揚之意令元青羊大感欣慰。


    “晉兒遠行在即,不要再說這些喪氣話了。不論是武道修行,還是朝堂廟算,何處沒有危險,就算是靜臥家中,亦有禍從天降之說。”


    元青羊輕歎了一聲,若不是情非得已,作為父親又怎麽願意幼子遠行,隻是寧海縣的環境,真是無一可托付之人。


    “寧海縣臨近東海,沿岸又是優良港口,自古以來海貿發達,商家船號來往於諸島之間,其中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不乏謀財害命、陰譎鬼魅之事。”


    “這裏雖然不缺武道高手,但是他們大多來曆不明,不知根知底,我怎麽能放心將晉兒托付?!”


    “晉兒又不願隨我學習儒家學問,否則我親自傳授他山河錦繡法的修行法門,又有何難?!”


    “晉兒,臨行之前,為父有一言贈你。”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孩兒謹記父親教誨。”


    元晉恭敬地應道,將父親的贈言牢記心中。


    風婉靜蕙質蘭心,也理解丈夫的苦衷,隻是兒行千裏母擔憂,她緊緊握著元晉的雙手,眉眼濕*潤,想要將兒子的身影永遠烙印在心裏。


    “等一年後我的晉兒迴來,也不知會是黑了還是瘦了……”


    這時,隨著喧嘩聲,隔壁府邸同樣大開中門,一行人絡繹湧了出來。


    當先的富態員外正拉著身邊胖嘟嘟的少年諄諄教誨,一位衣著華麗,金鑲玉配的婦人亦步亦趨,雙眼含淚,噓寒問暖。


    而那小胖子似乎對父母的叮囑頗為不耐,一雙機靈的小眼睛滴溜溜亂轉,四處打量著,正好瞧見了元晉一家。


    “哎,元晉,你是準備出發了麽?嘿嘿,真巧,猜猜我這是要去哪?”


    小胖子趙宜然是元晉的鄰居,也是他自小玩到大的夥伴,這時看見元晉,不由興奮地活蹦亂跳,臉上還帶著一股子賤賤的笑意,仿佛小狐狸偷到雞般得意洋洋。


    元晉嘴角一彎,聰敏如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小夥伴得意的原由,自然不會給趙宜然顯擺的機會,笑著說道:“讓我猜猜,是不是伯父答應送你去樂水習武了。”


    看到趙宜然一副被猜中了心思的苦惱模樣,元晉嘴角的笑意更盛,藏都藏不住。


    當然了,其中更多的還是因為能夠與兒時的玩伴一起前往遠方的興奮之情。


    這時的他,才能看出十一二歲少年應有的活潑,而不是之前小大人般的成熟模樣。


    日前,元晉曾去趙府與趙宜然告別。


    趙宜然一聽元晉要去樂水城修行武道,立刻起了心思,纏著父母就要一起去。


    隻是趙員外老來得子,寵溺得不行,恨不得趙宜然就待在寧海縣,平平安安長大,然後安安穩穩繼承家業,萬分舍不得兒子遠行。


    趙宜然卻是鐵了心地鬧騰,這幾天在家裏一哭二鬧三上吊,外加上各種拍胸脯保證,終於說服了老父親,花費人情為他找了門路。


    趙宜然本來還想在元晉麵前顯擺一下,沒想到小夥伴一下子就猜中了原由,頓時沒了炫耀的心思,取而代之的是對外麵廣闊世界的好奇,以及對父母的不舍。


    元青羊和趙員外多年鄰裏,相視一笑,他們兩位為人父母,自然不會像孩子們那般不著調,早就提前打好了招唿。而且元晉、趙宜然能結伴遠行,總歸令他們放心不少。


    眾人相互寒暄著,等仆從將趙宜然的行李用品收拾妥當,車夫駕好馬車,又有十幾名勁裝騎士翻身上馬,唏律律的馬嘶聲中,元青羊和趙員外揮鞭而起,帶領眾人往城外行去。


    時值暖春,惠風和暢,道路兩旁楊柳青青,碧枝拂動。


    寧海縣外十裏亭,父母與遊子依依惜別,又是各種叮嚀、囑咐,足足小半個時辰後,方才駐足,望著兩架馬車遠遠消失在官道盡頭,一時相顧無言,感慨萬分。


    趙宜然耐不住性子,從車窗裏迴望了一眼,發現已經看不到十裏亭的影子,就迫不及待地從自家馬車上跳了下去,飛快地鑽進了元晉的馬車。


    兩家隨行的護衛騎乘駿馬,皆是身穿勁裝,腰佩刀劍,表情沉穩精悍。


    他們毗鄰而居,平日裏喝酒劃拳,較量武藝,早就相互熟識,這時看著趙家小少爺換了馬車,笑笑也沒在意。


    元晉此次遠行,家裏派了五名家生子隨行護衛,他們從老一輩就是元家的佃戶或者家奴,自幼生長在元家,極為忠誠,而且各個修行武道,等閑毛賊強盜,決然不是對手。


    趙家經營海貿生意,家大業大,這次派了十名護衛出來,不過精銳程度比不上元家,再加上出行前趙員外私下囑咐,其中為首的趙同與元家做主的元明商量了幾句,就將護衛全權交給元明指揮。


    馬車裏,元晉和趙宜然還不知道護衛們的交流,他倆懶散地躺倒在座椅上,興致勃勃地談論著當今天下的武林門派,頗有些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高人”意味。


    八百年前,大辰高祖斬龍起事,終結紛亂已久的近古亂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治下領土廣袤無比,於天下劃分七十二州,以中州玉京為帝都。


    傳聞,高祖乃是打破了天人極限,證道純陽的絕世強者,在天下動蕩時期,曾經孤身一人,縱橫十數萬鐵甲當中,斬將奪旗,無往不利,亦曾統帥大軍,伐山破廟,誅滅中古邪神,幾乎是以一人之力,開創出一朝偉業!


    後來更著七卷《武道》經書,語教眾生習武強身,傳承武道意誌,自強不息,人定勝天,為世人敬重,尊稱武帝!


    又曆經八百年,天下武風日盛,而大辰中央掌控之力日衰,各種大型教派橫空出世,以“四大聖地”為首,又有“一宗二派三宮四擘”、“七教正傳”、“邪魔九道”、“十二世家”並稱於世,稱霸武林。


    這些武林大派廣收門徒,橫行州裏,甚至隱隱染指軍政大權,難以遏製。


    元晉、趙宜然二人出身的齊州,雖然位於大辰極東,但緊鄰東海,商貿發達,向來為稅收重地,受到朝廷重視,當今天子甫一登基便派遣得力心腹坐鎮州治,以統籌局麵,鎮壓武林。


    饒是如此,齊州局勢仍然不容樂觀,武林門派上*下其手,號稱與官府共治天下。


    據說在那些遙遠的大州,武林門派更是把握了上升渠道,甚至官員任免都得經過他們之手,否則就會以各種原因“橫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帝有輪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圓潤的精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圓潤的精靈並收藏天帝有輪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