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正行進著,忽然停了下來。


    在前邊的一個彪悍騎士撥馬迴到第一輛馬車跟前,彎腰看向車窗裏。


    “太老爺有何吩咐?”


    車子裏傳出一個老年人的聲音:“到南京還有幾天的路程?”


    “迴太老爺,快則七天,慢則十天,要是中途有事耽擱住,就難說了。”


    “嗯,如果馬車太慢,來不及的話,你們就直接快馬一路先到南京,會合咱們在那裏的人後,即刻啟程去蘇州,一定要在陳小姐大婚前把事情阻止住。”


    “小的遵命。”


    騎士撥轉馬頭,又迴到隊伍前列,然後縱馬疾馳,全速進發。


    蘇州寒山寺方丈室裏,老方丈看著剛剛傳來的消息,麵色陰沉。


    “大師,這次對方好像來者不善,要不要啟動緊急計劃?”一個青年和尚站在他麵前,躬身道。


    老方丈想了想道:“還是不要,看看再說。這時候關鍵是要沉得住氣,不得出任何一點差錯。你師傅是什麽意思?”


    “我師傅也是看不透這件事,唯一擔心的就是護祖派那些人跟鄭家勾結起來,用鄭家的行動把水攪混,吸引咱們的注意力。”


    “嗯,這種事還是上報吧,等上麵的指示下來再說,況且在南京,你們一定要照看好他。”老方丈沉吟道。


    “他倒是不用怎麽照看,基本每天都在侯爵府裏,出門也都有周大人跟隨,周圍還有王府布置在暗中的侍衛。”


    “那就好,記住一點,不管對手出什麽招數,他們的重點目標還是況且。”


    “弟子知道了,這就把方丈的法旨帶迴去稟告我師傅。”


    青年和尚躬身行禮,轉身走出,下山後騎上一匹快馬趕迴南京大相國寺。


    峨眉金頂一座道觀裏,慕容嫣然手拿一卷紙看著,臉上卻看不出表情。


    “鄭家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向咱們動狗爪子了。”


    她身旁站著況且時常想念的那位小姑娘,她今天既沒戴麵紗,也沒戴麵具,十六七歲的樣子,清秀俊美,身材更是苗條婀娜,手指上纏繞著那條斷情絲。


    “師傅,是不是那個渾小子又惹事了,咱們還得下山去救他啊?他就不能安分點麽。”小姑娘不滿地說道。


    “這事跟他沒有關係,是直接衝著咱們來的,隻不過他是咱們的軟肋。擒賊擒王,鄭家那些隻知殺人搶劫的暴力分子有這種頭腦嗎?他們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慕容嫣然既鄙夷,又懷疑。


    “可是不管怎麽說,咱們還不是得下山救他?”小姑娘撇了撇嘴道。


    “怎麽了,況且怎麽得罪你了,你這麽不待見他。”慕容嫣然撲哧笑道。


    “他總是想看我的臉,多討厭。”小姑娘惱怒道。


    “他就是好奇罷了,他不是咱們這道上的人物,所以對許多事都好奇。其實你原先不也是這樣的麽,這幾年跟著為師,也算慢慢入道了。”


    “嗯,弟子願意跟師傅一起闖蕩江湖,掃平天下不平事。”小姑娘握緊拳頭道。


    “哪有的事,咱們能做好自己的事都不容易,天下不平事多了,咱們管不過來。”慕容嫣然疼愛地摸摸小姑娘的臉蛋。


    “那咱們不下山了?”小姑娘仰麵問道。


    “當然要下山,先找個地方藏起來,要是鄭家真敢出手,咱們就把他們在各地的窩點拔個一幹二淨,就像上次那樣。”慕容嫣然豪氣道。


    “太好了,我喜歡。上次咱們師徒倆可是把護祖派在江南的窩點清除的差不多了。我開心死了。”小姑娘忍不住笑起來。


    “這次還那樣做,不讓鄭家吃大虧,他們就不知道咱們的厲害。萬裏急傳?傳個屁!以後就窩在福州吧,露頭就得挨打。”


    海外一個麵積很大的島上,人口有數十萬之多,城市也有十多座。


    其中一座最大的城市裏,有一座建在山上的宮殿,凡是過往的人都會躬身稽首向宮殿行禮,極為虔誠。


    此時一座偏殿裏,一夥人正圍著一張圓桌喝著椰子酒。


    為首一人道:“都跟下麵兄弟們說一聲,過幾天咱們要對鄭家所有商船、海盜船,包括他們做占據的海盜窩點,進行一次清除行動,這一次隻針對福州鄭家,不要對別的家族動手。”


    一個臉上有一道醒目刀疤的漢子大聲道:“大首領,為什麽限定隻針對鄭家,他們這八大家族沒一個好東西,幹脆一塊清除吧。”


    另一個麵目頗為文雅的中年人道:“盧漢,你說的倒輕鬆,一次針對八大家族,咱們有這實力嗎?就算勉強力戰,弟兄們的傷亡咱們也承受不了。”


    “這個我明白,隻是如此限定,就像身上綁了繩子似的,渾身上下不自在。”刀疤漢子甕聲道。


    大首領淡淡道:“不自在也得遵從命令,咱們時時刻刻都要記住,咱們的職責是保護老爺子的安全,而不是為了跟海盜作戰。以前收拾他們隻是為了籌集款項,現在咱們金錢的壓力不大,特別要注意減少人員傷亡。”


    盧漢笑道:“受點傷怕什麽,咱們不是有老爺子嗎,他可是神醫啊,受傷怕啥,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能治的跟以前一樣。”


    “混賬話,老爺子是咱們的主子,不是咱們的大夫。你想故意受傷累老爺子嗎?”


    “咱們不受傷老爺子也閑不住啊,每日裏都換了衣服出去給城裏的人治病,還全部免費。”


    “那是老爺子自己喜歡做,咱們幹涉不了,但咱們不要在任何事上依賴老爺子。這是兩迴事兒,懂不懂?”大首領冷冷地看著所有屬下。


    鄭家那些海盜如果看到這間偏殿裏的人,會認出不少,他們就是海外最神秘的君王組織,專門對海盜黑吃黑。


    在正殿的一間屋子裏,一位鬢角斑白的中年人正坐在桌前寫著一張單子,上麵的藥材,需要從內地買進。


    屋子的一角,一個小姑娘正伏案專心練習小楷。


    這位中年人和小姑娘正是況且的親人,失蹤已久的況鍾和況毓。


    他們當時在蘇州剛剛得知況且失蹤,晚上就有一撥人進來,不由分說把他們帶走,情同綁架,說是狀況危急,必須馬上轉移。


    況鍾的一生中逃亡的次數也不少了,隻是每次都是自己或一家逃亡,從沒像這樣由別人帶著他們踏上逃亡之旅。


    不過他們帶來的一塊玉牌說明了這些人的身份,讓況鍾相信他們的確是善意,而不是綁架。


    況毓是哭著離開蘇州的,她舍不得這個家,更舍不得哥哥,她想在家裏等著哥哥迴來,她相信哥哥沒有丟,總會迴到家裏的。


    他們一路遷轉,吃了不少苦頭,從蘇州到福州,然後轉到一艘大船上,最後才來到這座島上,住進這間宮殿裏。


    一路上他們疲憊不堪,睡眠不足,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多次遇險,總算逃脫出來。在大船上,他們暈船吐得昏天黑地死去活來,最後到了島上,幾乎就剩一口氣了。


    好在況鍾是神醫,神智稍微恢複後,就讓人買來一些草藥,父女二人喝了幾天中藥這才慢慢好轉過來。


    他們陸續見到了很多人,這些人的名字況鍾也記不全,隻是這些人都奉他為主,尊稱他為老爺子,對況毓則尊稱公主殿下。


    況鍾對身世知道一些,卻也不全麵,他就問這些人究竟是怎麽迴事,可是這些人知道的還沒有他多,隻是說這一切都是上麵的安排,老爺子隻管在宮殿裏享福靜養就是,不用操一點閑心。


    況毓對這些粗莽漢子稱唿她公主也沒多想,以為這些大叔們喜歡她寵愛她,所以才這樣叫她。


    況鍾每日裏在宮中穿著團龍袍,頭戴平天冠,腳下也是繡有金龍的靴子。


    他很不喜歡這些,更不喜歡這種生活,他更願意在蘇州那座老房子裏每天給人治病。過了些日子,他身體完全康複,實在是閑不住了,每天換上平民衣服偷偷出去,在城裏租了一個小店麵給人治病。


    這座城裏當地的土著並不多,土著們大多生活在熱帶雨林裏,很少能見到他們。城裏的人基本是內陸遷移過來的窮苦人,還有一些是海上失事,幸運漂到島上或者被島上的船隻搭救的,他們索性也就在城裏定居了。


    城裏的人來自很多地方,方言更是五花八門,好在況鍾走過很多地方行醫,對一些方言能夠分辨出來,跟這些人交談並無太大障礙。


    城裏的人也以為他是偶然漂泊到島上的,靠治病來籌集迴大陸的盤纏,可是況鍾對許多窮人實行免費,醫術又高明無比,慢慢的整座城市的人都知道有個神醫造福於民。


    他在島上用的名字是祝鍾,這是他真正的名字,隻是在內陸也沒人知道這個名字。況毓也恢複了本名祝毓。


    至於這是不是真正從祖上流傳下來的姓氏,況鍾也不知道,隻是記得在上兩代上,的確是姓祝,上三代的事他就不清楚了。


    況毓每天在宮裏呆的悶了,也出去找那些年齡相同的女孩子們一起玩,她不喜歡宮裏那些丫環,待她就像對待千金大小姐似的,她享受不了這種尊貴。


    慢慢的,父女兩人徹底融入了這座城市的生活。


    他們也習慣了,卻還是想著內陸,想著蘇州,想著在那裏的況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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