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孫兩人離開眾人踱步到邊上去商議他們的結果,沈伯勇本想湊過去的,卻見周鼎成虎視眈眈地望著他,意思是不希望他站錯隊,沈伯勇脖子一梗,人沒跟過去,卻也不願搭理周鼎成。


    此時,秋香、石榴等人都退到一個角落裏,跟文賓、文征明、沈約等人聚在一起,也算是年輕人的小團體。


    秋香此時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那一叫差點害死況且,不好意思地對石榴道:“對不起,石榴姐,剛才不知怎麽了,我好像管不住自己似的,不會給況且惹來大麻煩吧?”


    秋香現在跟況且熟了,也不一口一個況公子的稱唿了。


    石榴笑道:“不會,不過你那一嗓子真的差點嚇死一堆人。”


    蕭妮兒則笑道:“我還納悶呢,真以為他發神經了。拿針紮你?你真的是感到針紮的痛嗎?”


    秋香看著不遠處的畫像,兀自心有餘悸,有些難為情道:“我也不明白怎麽迴事,反正一瞬間感覺有許多根針紮在我的身上,難受的不行,就不由自主叫出聲來了。是不是很糗啊,太丟人了。”


    文征明倒是不在意此事對況且的影響,他是想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怪事發生,畫畫、寫字這麽多年,聞所未聞啊。文征明轉頭問沈約:“老沈,我對畫不是太在行,你倒是說說,這是什麽道理?”


    沈約苦笑道:“書畫本是一家,不分彼此,原理都是一樣的,這個你該明白的啊。你理解不了的,我也同樣想不明白,我看,這事隻有以後問問況且。”


    既然文征明和沈約都如墜五裏霧中,其他人可想而知,沒一個能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此時蕭妮兒最得意,笑道:“我以前跟你們說過,他畫過的畫能自己飛走,你們誰都不信我,這次親眼見到了吧?”


    石榴笑道:“是,對不起,我們以前都冤枉你了。妮兒從來不說假話的,我們以後相信你的每一句話。”


    蕭妮兒拍拍秋香的肩膀,笑道:“秋香姐,你別多想了,他不會怪你的。畫是他畫的,畫上的針也是他紮的,他自然明白你為什麽會叫。”


    秋香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此時文征明最苦惱了,他已經看出來,況且這次是贏定了,單憑這畫多種不可思議的現象,就已經超出一幅畫的範疇,也是任何畫都無法比擬的,連他都承認,況且贏了。


    可是,況且贏了,他的一萬兩銀子就沒了,是自己跳進大坑裏的,怨不得別人。況且一句話,說免了他的賭債,可他丟不起這人,心裏還在想著怎麽籌措這筆銀子,需要賣多少張字,看來得苦心苦力累上十年八年的才能堵上這窟窿。


    沈約看出了文征明的心思,笑道:“你切莫心慌,現在還沒確定呢,看翁老、孫老,好像都對況且非常有成見,最後結果肯定不利於況且,或許有利於你。”


    文征明看向對角的角落,此時,翁、孫兩人已經商量好了,主動將周鼎成和沈伯勇招唿過去,四個評委最終商討怎樣給出裁決。


    周鼎成聲音最大,遠處都能聽見他囔囔,他堅持況且贏了,並且自信大廳裏大部分人讚同他的觀點。


    沈伯勇有點不確定了,態度搖擺起來,遲遲不肯發表意見。翁延齡、孫廣劭則堅持認為,況且的畫存疑,是正常的畫還是妖畫,難以下定論。那麽,在這個狀況下,雙方應該算是平手,這場比賽做平局論定。


    “平手?你們哪隻眼睛看出是平手了?問問這屋裏的人,有幾個會同意你們的說法。”周鼎成怒道,額頭青筋暴露。


    翁延齡淡淡道:“幹嘛問別人,我們說的才管用,若不然,請我們來當評委做什麽,讓大家選誰贏就是了。”


    周鼎成語塞,明知道這兩個老家夥是有意擠對況且,卻也不得不尊重遊戲規則。雖然不公平,可是沒辦法,畢竟評委是公認的,最後裁決還真得這幾人出。


    “那說說你們認為平手的理由吧?”周鼎成問道。


    “況且這幅畫的確有許多神奇甚至詭異的地方,但這些已經超出畫的範疇,所以不在我們評定的範圍之內,而在我們所要評定的範疇內,況且實際上是不如伯虎的。但考慮到那些神奇,或者更確切些說是詭異的地方,也能迷惑許多人的眼,若是絲毫不考慮進來,恐怕許多人不服,卻又無法正常打分,所以我們才認為這場比賽做平局最合適。”


    翁延齡侃侃而談,他著重在“詭異”這個詞兒上,就是想塞住周鼎成的嘴。


    周鼎成用手指著畫道:“現在還詭異嗎?不是已經恢複正常了嗎?”


    “正常了?剛才那哥小姑娘叫起來,周大人沒聽見嗎?活人能感受到畫上人的疼痛,這難道不詭異嗎?”翁延齡反問一句。


    周鼎成也有些答不上來了。誰讓況且這小子耍的呢?這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好好的比畫不行嗎?非要紮針幹嘛,誰不知道你是醫學世家?就是愛顯擺,一個好端端的贏局反而搞砸了。


    雖說周鼎成從開始也沒認為況且有任何贏的可能,可是看到畫冉冉欲飛走的那一刻,他就認定況且贏定了,別說跟唐伯虎比,就是當朝的名畫家,任何人的畫也不可能達到這個效果。孰料後來神奇的事一樁接一樁,別說別人,他都感覺有些毛骨悚然,所以翁延齡說“詭異”二字,他還真的無法反駁。


    尤其是適才秋香鬧那麽一出,連周鼎成都嚇出一身冷汗,不是怕什麽,而是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可以想象,如果再出岔子,況且就不是輸畫那麽簡單了,整個人生都會輸掉。


    局麵有點僵持,雙方都有理由,但又不能完全占據上風。


    孫廣劭覺得翁延齡說的還不到位,於是補充道:“其實,一幅畫的價值還要考慮它的商業價值,比如說,畫家的名望、才氣這些附加值,要說這些,況且顯然不如伯虎嘛。畢竟他初出茅廬,年紀還小,剛剛成名,跟伯虎這樣成名十多年,名氣布滿海內的才子還是沒法比的。”


    周鼎成冷笑道:“咱們不是說好了就畫論畫,不扯其他的嗎?再者說你說要把畫的商業價值加進去,那也好說,剛才那幾個大人已經向況且定下幾年後的畫了,一幅一萬兩銀子,你說說伯虎哪幅畫能值一萬兩銀子?就說參賽的這一幅吧,算是他的突破之作了,一萬兩銀子你肯買嗎?要說商業價值,這才是商業價值的體現。”


    翁、孫兩人搖頭,這個可不敢答應,不論他們怎樣為唐伯虎站台,都是為了打擊況且而已,決不會花一萬兩銀子買一幅畫迴去。他們的算盤,那是鐵算盤,沒有對半利潤的生意是絕對不會做的。


    “這又不然,那幾位大人高價買況且的畫,隻是為了他這種畫的詭異性,況且自己也說了,他不可能經常畫出這種畫來,幾年才能有一幅。伯虎這畫可是幾天幾個月就能畫出一幅的。這兩者沒有可比性,可見還是伯虎的畫更符合市場。”


    周鼎成以一敵二,跟翁、孫兩位唇槍舌劍地爭執不休,雙方都是這一行當的權威,也都有各種規範係統的理論,爭辯起來誰也說服不了誰,其實許多時候就是詭辯論而已。


    陳慕沙等的不耐煩了,走過去笑道:“幾位,我聽了幾句你們的高見,我雖是外行,不應該插嘴,不過我倒是認為你們的平局論很公允,兩個才子相鬥,其實就是切磋,一定分出勝負會形成芥蒂,以後難以消除,反而不利於他們以後交往。”


    翁延齡大喜道:“對,就是這個理,我是表達不出來,還是征君站得高看得遠。”


    他現在就是守住一個底線,決不能讓況且贏,否則這口氣怎麽咽得下去?


    周鼎成也累了,厭了,不想繼續爭論下去,他在況且跟唐伯虎之間倒是不偏袒誰,隻是覺得況且不贏的確有些委屈了,另外也是看不慣翁、孫兩位的嘴臉,想乘這個機會好好打一下他們的臉。


    “好吧,既然老夫子開口了,我也覺得不應以輸贏來論,伯勇,你沒意見吧。”周鼎成轉身問沈伯勇。


    沈伯勇急忙道:“這樣好,平局,說明我們吳中人氣平和,待有人才出。”


    陳慕沙笑道:“我隻是建議,多謝幾位給我麵子,這場比賽就算平局,幾位可以向大家公布結果了。”


    四個評委公推翁延齡宣布結果,這是尊重他最年長,資曆也最老。


    結果一公布,果然大廳裏一片喧嘩,眾人都極錯愕,原本都以為況且贏是沒有任何懸念的,怎麽現在出來一個平局,這是什麽道理?


    文征明、沈約和周文賓一堆才子即刻在那裏爭執起來。石榴、絲絲和蕭妮兒幾個也是嘰嘰喳喳一片,反而是秋香愣在那裏一言不發。


    唯有唐伯虎無視大廳裏的喧嘩,獨自一人,還在那裏傻傻的看著畫上的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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