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洛城雙驕正施展絕頂輕功伏在房頂上,觀察著院子裏發生的一切,以他們的功力,況且的一言一行清晰可辨,如同發生在眼前。


    “怎麽樣,傻兄弟,這次你信了吧,還說這是個騙子,除了千機老人入世曆練紅塵,還有誰能做到這樣?”洛萬家輕語道。


    洛千家頭冒冷汗:“老前輩真是我輩楷模啊,得了天大的便宜還賣了人情,我們兄弟拍馬都追不上啊。”


    這兩兄弟自從送出禮物,要結善緣後,洛千家卻醒過神來,總覺得心裏不踏實,這個小家夥不大像千機老人,會不會是個騙子?


    天曉得,哪裏有人騙他們,都是他們自以為是,強行認定況且是什麽千機老人,又強行送禮要結善緣。


    這兩兄弟離開後,想想不對,又折返迴來,並一路跟隨,想要查看個究竟。尋到況且時,剛好遇見李家一群人來興師問罪,他們本想,如果發現破綻立即下手。


    看完院子裏發生的這一幕,洛千家是徹底服氣了。這等霹靂手段,這等權謀智略,都是他們根本不敢想的。


    殺人很容易,善後卻很難,像況且這等兵不血刃,不戰而屈人之兵,既讓人大出血,又讓人大吐血,還不敢喊一個冤字,他們兄弟自認拍馬不及。跟這位老前輩比,李福祿就是個渣兒。


    “多虧沒冒失出手吧,不然咱們兄弟死都不知道咋死的。”洛萬家說道。


    “還是大哥英明。以後大哥怎麽說,小弟就怎麽辦。”洛千家心悅誠服。


    兩人輕舒猿臂,下了屋頂,裝著無事的樣子,有說有笑的離開了。


    更遠處一座高樓裏,一人身穿青緞綿袍,富富態態像一個生意人,也一直觀望著況且院子裏的動靜,輕聲笑道:“小子,好手段,上次讓你逃出我的手掌,看來也不算冤,不過這次就別想逃了。”


    “劉公子,看什麽呢?”


    一個女人從後麵抱住這人,用身體磨蹭著對方。


    “看風景。”


    “外麵有什麽好看的,你一直在看啊。你看看小奴家吧,你不是說小奴家是你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嗎?”女人嗲聲嗲氣地說,還故意裝出情意綿綿的樣子。


    這位劉公子從袖中摸出一兩銀子,頭也不迴,遞給那個女人,冷冷道:“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女人討個沒趣,不過見到銀子,就像蒼蠅見到血一樣,一把抓過去,然後貓一般地鑽出門去。


    劉公子閉上眼睛,全身不動,然後一張水晶般的大手就出現在麵前,用力一握。


    對於況且下午的表現,他隻是在心裏哂笑,遇上了空空道門,任何手段都不過是枉費心機。空空道門創立數百年,從無失手的記錄,居然被這個小家夥輕易打破了,這可是三江之水都洗不清的恥辱。


    “小子,等著吧,那東西一旦得手,你的死期就到了。”


    所有人都走後,況且身上那股氣勢才漸漸消退。


    “哥,你的大忽悠功夫見漲,又把那些人都震住了,連我都被你嚇壞了。還說什麽中山王府的小王爺是你師兄,真能扯。”蕭妮兒笑道。


    況且認真地說:“我沒忽悠人,這是真的,中山王府的小王爺真是我師兄,我們倆一個老師。這些事兒,以後你會知道的。”


    “真的?好吧,我就當是真的吧。”蕭妮兒捂住了嘴兒。


    在江南老百姓眼中,中山王府的地位非同小可,那就等於就是朝廷的另一個版本。偌大中國,隻有雲南的沐王府享有類似的地位。


    聽況且的話不像開玩笑,蕭萬裏也有意無意地看了況且兩眼,似乎略感吃驚。


    “那你不會真想把那些人都殺了吧?”蕭妮兒櫻桃小口成了o型。


    “他們要是不服軟,此時已經在陰曹地府了。”況且身上又有一股殺氣彌漫出來。


    “哥,殺人是要償命的,你不會不知道吧。”蕭妮兒晃晃頭,好像理解不了,這主兒啥時候變成亡命徒了。


    “殺人是要償命,不過隻要殺得巧,殺得妙,就不會。劊子手殺人為什麽沒事,因為他是在執行大明律法,朝廷也天天殺人也沒事,因為他們代表著大明律法,我呢,當然也是在用大明律法殺人。”


    “嗯,該反擊的時候就要反擊,一味忍讓那是逼著別人欺負你,但若要出手就必須切中要害,招招製敵死命才行。”蕭萬裏說道。


    “爺爺,你這是怎麽了,還教唆他殺人啊?”


    “那你說是他殺別人好,還是別人殺他好?”


    “那還是他殺別人吧。”蕭妮兒小聲地說。


    在況且心裏,蕭萬裏同樣是個謎。下午,當況且吩咐關門殺人時,此老才略微變了臉色,最後則是在況且要求李家寫認罪書時,又變了一次臉色,除此而外,他一直都保持著淡漠旁觀的神情。


    難道蕭萬裏也是什麽高人不成?況且不便開口詢問,也是以異樣的目光傳遞心中的疑問。


    蕭萬裏似乎明白況且的心思,直奔主題道:“我原本不放心,怕你被人騙被人欺負,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以後那些人不栽在你手裏就算燒高香了。不過,你還是要處處小心,現在的鳳陽城,對你而言可是個虎狼之地啊。”


    況且點點頭,忽然向後麵很遠處望去,然後指著一座高樓問道:“那是什麽地方?”


    蕭萬裏看看道:“青樓,萬花樓。”


    “哥,想去裏麵逛逛?”蕭妮兒笑眯眯地問道。


    “不是,裏麵好像有人一直盯著我。”


    “切,那有什麽稀奇的,現在全城的人都盯著你呢。都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不知道嗎?嗚哇……”蕭妮兒裝著惡鬼的樣子。


    迴到屋子裏,蕭妮兒看到神仙圖,笑道:“哥,你畫的這張神仙圖真靈,我今天剛掛上,咱們買房子衣服的錢就都迴來了。”


    況且一怔,他對神仙佛道的一直都是敬而遠之,不信也不疑。不過,他這兩天觀想著千機老人的形象,感覺自己是有些玄而又玄的變化,難道這千機老人的善緣真的有用?


    “好,我再好好畫一張更好的神仙圖,也許咱們就能發大財了。”


    況且坐下,又開始靜心觀想千機老人的形象。


    蕭妮兒見他凝神用功的樣子,不敢打擾,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再說那左文祥,父子三人迴到家裏後,一直還處在那種震驚的狀態中。


    左文祥心裏在琢磨,這大半生來,他執掌家族買賣,雖然也不是一直順風順水,曾有過多次大起大落,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被一件看起來不起眼的事情逼到絕路上。


    他萬萬沒想到,當年隻是為一時利益而定下的婚約,盡然差點要了他左家的命。他深知李榮堂的個性,那混蛋今天是下了決心來整他的,完全有可能借此把他左氏家族吞掉,除非他真能壯士斷腕,讓女兒懸梁自盡。


    自己親手殺掉女兒?這是他根本做不到的,女兒是他的軟肋,李榮堂也太了解他了,知道向哪裏下手才是他的死穴。


    顯然,李榮堂是有預謀而來,他的瘋狂都是裝出來的,不過是要借此事向他宣戰。左文祥忽然明白了,也許,在當初定下婚約時就埋下了禍根。


    由此,他真心感激況且化解了一次原本躲不過去的危機,雖然況且是為了左羚出手,實際上卻恰好護住了他的死穴,徹底消除了禍根。


    左東閣看著父親,忽然驚詫道:“這許兄弟真是處處透著神秘,剛說完跟裕王府有關係,這迴又把中山王府擺到桌麵上了,不知是真是假。”


    左文祥冷哼道;“我相信這是真的,他敢在自己家裏殺人?敢去鳳陽府自首,自投死牢?沒有中山王府在背後撐腰,不可想象啊。”


    “如此說來那是真的?不過,他的路子通天,幹嗎在那個小鎮上行醫賺點小錢?單憑著中山王府的關係,在江南地界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想要錢還愁沒人送上門來嗎?”


    “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他根本不在乎錢,他訛李家無非是要出一口惡氣,跟錢沒關係。關鍵的是,他跟咱們不是一路人。”左文祥眼力還是高過兒子一籌。


    “倒也奇怪,這世上還真有不愛錢的人嗎?”


    左東閣感覺不可思議,據他所知,不僅平民百姓愁著沒錢,皇上、各大王府也沒有不鬧饑荒的,都在想著法子弄錢。左家買賣大,每年淨利潤就有五六萬兩銀子,可是坐著花錢的也太多了。


    左家上上下下一共十七房,子子孫孫也有上千號人,算上姬妾丫環仆婦雜七雜八的就近萬人了,別說五六萬兩銀子,就是一座銀山也會啃光的。


    五六萬兩銀子是什麽概念,那是陽穀縣首富西門慶的全部家當。可是西門大官人家裏才幾個人,一房原配,五房小妾,裏外丫環仆婦的也就幾十號人,西門慶生意經也是不錯,為了省錢,把由通房丫頭升為小妾的孫雪娥都充當廚娘了。沒事也就是泡泡青樓,勾搭一下有婦之夫。這都被認為是驕奢淫逸了,在左家人眼裏,西門慶的手筆也就跟鳳陽府做得好的屠夫差不多。


    世上怎麽還有不愛錢的人,這是左東閣怎麽也想不明白的事兒。其實說穿了不過是句老話:無欲則剛。


    況且不是無欲無求的人,但他對錢是真沒有欲望,隻要衣食粗足,能夠讓他盡心去做自己喜歡的事,那就行了。左東閣想不到這些,不過是他自己沒有境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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