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賓走出屏風隔間,看了幾眼,迴頭笑道:“哈,王府的保鏢大哥耍開了,是要表演武術吧。”


    “啊,那咱們也出去瞧瞧如何?”周父看著小王爺笑道。


    “這又是誰在顯擺了。”小王爺嘟囔著,隻好起身。


    聽說有人表演武術,大家都興致勃勃,紛紛走出去觀看。


    大廳雖然寬敞,要表演武術就顯得狹仄了。眾人來到院子裏,但見一人脫下外衣,上身隻著一條素錦半臂,兩條粗壯的手臂筋肉隆起,如一條條蚯蚓趴在上麵。


    周府總管家過來對周父說:“老爺,這位護院大哥跟我們打賭,說是他在院子裏舞劍,讓我們潑水,如果有一滴水潑到他身子周圍三尺以內,他就輸給我們五十兩銀子,若是做不到,我們輸他五十兩銀子。”


    “好啊,難得大家有興致,如果無人能做到,我再加二百兩紋銀。來人。”


    他喊一聲,不多時,有家人捧著一個漆盤,上麵放著四枚五十兩的大銀,用紅布墊著。


    “謝周老爺賞臉,各位來的客人裏如果有人能做到,也作數。待會在下舞一套劍法,各位盡管向在下潑水,不管多少水,隻消向在下身上潑,若是有一滴水落在在下身子周圍三尺之內,在下就認輸。”


    院子正中站著的人抱拳行了個四方揖,高聲說到。


    眾人訝異,也難怪州府管家們要跟他打這個賭,怎麽想似乎也不可能做到。


    “鐵衣,在府上耍耍也就罷了,出門還要胡鬧。”小王爺笑著嗬斥。


    “主子,給大家助助酒興罷了。”此人嘻嘻笑了一聲。


    說罷,此人也拿出一錠五十兩的大銀,跟周家的二百兩放在一起,周府管家也馬上拿出一錠,都放在那個漆盤裏,裏麵已經是三百兩紋銀,算得一筆不小的財產。


    小王爺對況且道:“這是我府裏的保鏢,大名張鐵衣,江湖匪號滴水不漏。原是跟我父親的,去年才開始跟著我。”


    “滴水不漏?就是指他這手絕技吧。”況且興味盎然。


    “這倒不然,是說他辦事認真,心思縝密,所以滴水不漏。”


    況且看著這位場中大漢,怎麽也不像心思縝密的人,但師兄言必有據,想必自己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了。


    此時,張鐵衣手持一柄寶劍,劍身雪亮,在陽光下,似乎還有一縷縷微細的血痕布滿劍身,寒意逼人。


    他先是用劍在身周三尺處劃了一個圓圈,圓規畫出的圓也不過如此。


    “好。”


    周圍人等大喝一聲彩,單憑這一手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多謝。”


    張鐵衣向四麵作揖致謝,然後一臉肅然,站立片刻後,先做個起手式,手腕下垂,倒提寶劍,然後滴溜溜身形一轉,人已經不見,隻見到一道道寒光四射的劍光。


    “好!”


    周圍這些保鏢護院、兩府家丁再次爆發出雷鳴般喝彩聲。


    “開始。”


    周府總管家一聲斷喝,接著六個人分據六角方位,每人手中一盆清水,便向場中潑去。


    這些人當然不會客氣,每人都憋足了勁兒向裏麵潑水,霎時間,水光、劍光交映在一處,刺得人們眼睛酸疼,不由得閉上雙目。


    待得大家再次睜開眼睛,向場中看時,卻見張鐵衣佇立當場,手持寶劍,身上無汗,氣息平勻,宛如未曾動過一般。


    他身周卻是一圈整齊的水印,水印外,水汙狼藉,圈裏卻真是一滴水都沒有。


    周圍人等默然不語,全都驚呆了!


    “鐵衣就靠這手已經贏了一千多兩銀子了。”小王爺對況且笑道。


    “不多,今天就是兩百五十兩,看來他表演機會不多,不然完全可以做富家翁了。”況且看得眼睛發熱,他最喜愛武術,隻是沒想到真能練到這地步。


    他眼睛一轉,發現周鼎成一臉漠然,神色頗為鄙夷不屑。


    他悄悄溜過去,試探道:“前輩,這位大哥的武功真是了得,大內可有這等高手?”


    “沒有,這等高手隻存在於中山王府中。”周鼎成譏笑到。


    況且一怔:這等高手還不在他的法眼中?人家這可是真材實料,又不是打把式騙人的那種。


    “真正的高手是從不炫耀的,製敵死命也隻在一招之間。若是戰場上亂箭齊飛,他這套把式攔得住?還滴水不漏,他也就敢玩玩水。”


    況且不明白了,要說防守,防守水可是最難的,水可是無孔不入,亂箭齊飛也不可能有這密度。


    轉而,他腦子一轉,明白了:周鼎成指的是力度。水隻是難防,但力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放出去的箭可是有力度的。若是真遇到飛將軍李廣那種能洞穿頑石的箭法,真是無招可防。


    此時,張鐵衣又行個四方揖:“承蒙大家賞臉,再給大家表演個項目,在下站著不動,任大家用力推,隻要能推動我腳下挪半步,就算在下輸了,這些賭注全部奉還。如果推不動,也不過證明在下還有幾分功夫底子,分文彩頭不要。”


    周府管家們又發出一陣喝聲彩,心底裏還是不相信,要說他們這些人打不過張鐵衣,他們相信,畢竟僅憑剛才那一手,就無人能近得到他身前,但他站著不動,任憑人推搡,若是再推不動半步,真是太無能了。


    周父擊掌道:“既是賭彩,豈能無彩頭,來人,再加二百兩,若是有人能推得動這位壯士,這彩頭就歸誰。”


    小王爺微笑看著,也不製止,他知道周家豪富,扔幾百兩銀子出來,連拔根毫毛都算不上,供大家一樂而已。


    幾個管家也不客氣,上前紛紛把手掌按在張鐵衣身上,使出吃奶的勁兒用力向前推,孰料張鐵衣身子如同一塊鑄鐵澆鑄在地麵上,任憑這些人用力推搡,依然紋絲不動。


    “好。”


    四周觀看的人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人的身體裏灌了什麽東西?簡直不像是血肉之軀。


    “你想不想得這些銀子?”周鼎成斜著眼睛乜了一眼況且。


    “我?”


    況且睜大了眼睛,他自認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卻也絕對無法跟張鐵衣角力。


    “你祖傳的截脈點金手,就是這種橫練功夫的克星。”


    “截脈點金手?”況且一臉茫然,他家祖傳的都是針灸手法,跟武功招式那是風馬牛不相及。


    周鼎成用手指在虛空點了幾下,況且愈發驚奇,這的確是他家獨門的針灸手法,周鼎成怎麽會知道?


    況且還是沒弄懂:“這是專治癲癇的手法啊。”


    “若是遇到癲癇病人,針到病除,若是紮在正常人身上,那是針到癱瘓,而且是各種橫練功夫的克星。”周鼎成低語到。


    “我可沒帶銀針,再者說人家隻讓推,沒說雲許用針紮。”


    “你的手指就不能當針?”周鼎成嘿嘿一笑。


    況且試著運力,仿佛要給病人針灸,一股螺旋勁兒果然從胸部始,直達指尖。


    “真的有用?”他好奇地自問。


    “你試試就知道了。”周鼎成似乎對張鐵衣有些不滿,攛掇況且上前打臉。


    況且一笑置之,別說他不相信自己的一根手指頭能點到張鐵衣,就算真能,他也不會砸自己師兄的場子。


    不過,他暗自想到:周鼎成果然是會武功的人,不然不會知道自己家祖傳的針灸法還可以當作武功。看來父親說他是出身武當的人,應該不會有假。


    至於自己家的針灸法是否真能當武功用,至少他一時還難以置信。


    周鼎成既然如此推崇這套針灸指法,或許能從他那裏換來武當的綿掌功法。想到這個,況且心裏頓時高興起來。


    武當綿掌,那可是神級的傳說。


    此時,那幾個管家已到強弩之末,都紛紛喘著粗氣,累癱在地上。


    “還有人想試試嗎?”


    張鐵衣奮力一振,幾個管家就像秋天的落葉一般,紛紛落在地上。


    “前輩,你上去試試?”況且笑道。


    周鼎成微笑道:“不與雞鶩爭食,不與螢火爭光。”


    況且大喜,周鼎成這是正式承認自己是武功高手了。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忽然間與自己達成默契?他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兩人之間從未談過武功、江湖這類事,況且唯一談過的隻是要去江西采藥。可是去江西采藥,這其中難道有什麽玄奧?


    文征塵在旁邊看得眼熱,也脫下外衣進入場中。


    且不論他是否真能比那幾個管家有力氣,這種勇氣就贏得滿場喝彩。周文賓看著文征塵下場,也脫下外衣,緊隨而去,祝雲祗哪裏甘於人後,外衣一甩,也走下去。


    小王爺看著況且笑道:“你不下去湊湊熱鬧?”


    況且搖頭:“我這點蛤蟆力氣還是藏拙為妙。就不下去給師門丟人了。”


    “這有什麽丟人的,你是文人,本來就不以筋骨之力見長,大家不過是玩玩罷了。”石榴在旁邊笑道。


    文傑在旁邊慫恿道:“況且,咱們也上前試試?”


    “算了文傑,他們如果不行,咱兩個上去也是白搭。”況且搖頭。


    如果不是中山王府的人,況且真想試試自己的“截脈點金手”是否真有周鼎成說的那麽神奇,但對方是師兄的保鏢,說什麽也不能砸這場子。


    文傑見況且態度堅決,也就罷了。


    其實這些人下去真就是湊個熱鬧,明知道自己不濟事,隻是想要親身感受一下,張鐵衣究竟有多強。


    張鐵衣見幾個少爺下場,哈哈大笑:“多謝幾位公子捧場。這樣吧,諸位公子推可能有難度,不妨用繩子把在下的身體綁住,然後用力拉,隻要能拉動在下腳下半步,就算贏。”


    這條件可是開得太寬大了,用手推跟用繩子拉是截然不同的概念,這幾個人就算沒有拉過車,這點常識還是有的。你可能用手推不動一塊石頭,但用繩子卻能拉動,這裏麵的物理學沒人懂,但常識卻是人人都懂。


    當下,有人拿過來兩根繩子,把張鐵衣上身綁住,然後文征塵拉住一根,周文賓和祝雲祗拉住另一根,三人喊著一二三,然後一齊用力拉,如同纖夫拖船一般。


    任他們使出全身力氣,張鐵衣依然牢牢站立,然後突然身上筋力爆發,綁在身上的繩子全部蹦斷,拉繩子的三個人瞬間失去平衡,一下子撲倒在地上。


    “得罪了。”張鐵衣抱拳示意,哈哈大笑。


    周父家人奴仆馬上上去扶起幾位公子哥,忙著幫他們撣身上的灰塵。


    張鐵衣遊目四顧,躊躇滿誌,大聲喝道:“還有哪位要賜教?”


    正得意間,忽聽一個陰冷的聲音傳來:“張鐵衣,你在江湖中混不下去了,躲進中山王府裏也就罷了,還敢出來四處招搖,誑惑人心,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眾人正在興頭**,忽聽這聲音,都如同劈頭被澆了一盆冰水,心中驀然生寒。


    “是誰!”


    張鐵衣的嗬斥聲有些發抖,就如冷風中飄零的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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