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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瓊琚止住了哭泣,淚眼朦朧地摟著高澄的脖頸。


    “舜華阿姊從羊鶤將軍處得知羊侃尚書想於汝不利,就來告訴我。因為她出行方便,來給你通報消息。我能在同泰寺中救你,全是因她之功。羊侃尚書用私刑,把阿姊和羊鶤將軍都用鞭子抽得重傷,還幽閉在府裏不許出來。這次他在江邊說是相較於弓馬騎射,其實也是早安排好的”


    蕭瓊琚話沒說完,但是中斷了。


    高澄實在無言以對。原來羊舜華沒有與溧陽公主同來,是這個原因。還有羊鶤,更讓他沒想到。知道羊鶤是大梁的忠義之臣,但居然為了保全他的性命而與父親羊侃相抗。


    “子惠”蕭瓊琚輕輕在他耳邊喚了一聲。“建康不宜久居,大將軍還是速速迴鄴城去才好。”說著她聲音又微微顫抖。她是不舍得他離開,但是如果為高澄所想,她又要勸他早日離開。


    “我終究是要迴鄴城,公主日後如有所需,便遣人來鄴城稟報於我。”高澄在蕭瓊琚耳邊也輕輕說了一句。這話裏意思豐富,既算是他的承諾,也算是他的報答。


    經過這些事,梁帝蕭衍和太子蕭綱也變了心思。覺得想殺高澄委實不易,一次兩次不成,反倒節外生枝多出多少事來。既然如此,大事也談畢了,不如早些放高澄迴鄴城去。


    東魏與梁,各安其心,取其共利,暫安就是當下對誰都有利的事。自此南北之間的關係前所未有地明朗起來,文人商賈來往密切。東魏終於平定了南麵之憂,隻等著把北麵與柔然的關係也調和好了就可以再思與西魏一戰,再度使兩魏一統。


    魏使大將軍高澄,副使司徒侯景,與湘東王蕭繹一起,辭別梁帝蕭衍、太子蕭綱,從建康渡江向北到了廣陵。然後再從廣陵踏上歸程,一路向大魏國都鄴城而去。


    瓊花的花期已過,古寺前那株瓊花樹早就綠葉成蔭,不是來時情景。


    高澄從廣陵而歸,路過寺前早就沒有了看花人。


    一直到他所乘牛車走出一段路,忽然同車的崔季舒大唿,“世子!”指著窗外示意他快看。


    高澄向窗外望去。


    枝繁葉茂,完全歸於平常的瓊花樹早就不複當日盛景,顯得與平常的樹沒有什麽不同。但是瓊花樹下有兩個女郎格外惹眼,正默默遠眺,用目光追隨著他所乘的牛車。


    白衣者自然是羊舜華。她來送別他,又不肯近身相見,她的傷好了嗎?


    旁邊盛妝豔麗者是溧陽公主蕭瓊琚。高澄這次來建康,一直都見她著男裝,覺得她的性格、脾氣也變了不少。變得會忍,變得有責任。雖還任性,又多了些豪狹。


    蕭瓊琚今日特意著女裝來送別,這樣立於瓊花樹下秋水望穿的情景,後來一直讓高澄記在心頭。


    崔季舒已經探知,為何那一日王僧辯會一箭射中驚馬?原來王僧辯正是湘東王蕭繹部從,看來他也知道他的主公想求為魏質子,所以才會保全高澄。高澄這時心裏覺得這個蕭繹,將來必定大有可用。


    隻是能言善辯的河東王蕭譽沒有任何所獲,白白叫了許多迴“叔父”。不知道他日後又有什麽所圖。


    夏日的長安,熱得如火如荼。


    西魏立後大典終於如期順利舉行。在這樣火熱的天氣裏,行這樣繁瑣的典儀,對於柔然公主落英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她受不了長安夏日的炎熱,更不喜歡多得數不清讓人無所適從的禮儀。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被擺弄了一整天。唯一滿意的事,就是這一整天的儀節下來,就等於是昭告百官和世人,她已經是大魏的皇後了。


    鳳儀殿裏布置得隆重而喜慶。之前落英公主的婢女桃蕊就來看過。落英總算矜持,沒有自己來。聽桃蕊迴來講過,她也算滿意,隻是她不喜歡忍冬花,命桃蕊去把幾處忍冬花的裝飾都換成了她喜歡的桃花。


    今日坐在鳳儀殿中,透過玉旒環顧殿內,覺得不論是桃花床帳,還是桃花帷幕,都格外美麗。落英覺得桃花會給她帶來好的征兆。


    天已經黑透了,天子遲遲不來鳳儀殿。新皇後落英在榻上坐著,等了很久。燈燭點起來,她覺得鳳儀殿好大。比起她住過的含冰殿又大了許多,這讓她非常不習慣。


    這種高大宏闊的宮殿讓她覺得太空曠,一個人在其中她甚至會害怕。好在這些日子以來,她在宮裏住著,已經聽聞,從前皇帝都是和前廢後一同住在鳳儀殿的。以後也會如此吧?


    落英覺得好奇。皇帝原來是不住在昭陽殿的,竟然是和皇後一同住在鳳儀殿。就是她的汗父也不會這樣,皇帝居然是這麽做的。這讓落英很期待,心頭很憧憬。讓她覺得以後長安魏宮中的日子會很合她的心意。


    落英隻沉浸在自己的夢幻中,沒有留意外麵的情形。殿內宮婢其實都是原先就一直在鳳儀殿中服侍前廢後乙弗氏的。從前皇帝和皇後是怎麽兩情繾綣的,宮婢們腦海中曆曆在目。


    後來又親眼目睹皇帝被逼廢了乙弗氏皇後,大丞相為了所謂社稷之重,不得不挾迫皇帝重立柔然公主為皇後。但今日典儀宮婢就看出來了,皇帝並不喜歡這個新皇後,至此時都已經是夜靜更深,還遲遲不來鳳儀殿,這和從前皇帝對鳳儀殿的眷戀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宮婢們自然誰都不敢多說話。少數幾個柔然侍婢是公主帶來的,也是柔然人,不懂那麽多規矩。隻有落英的心腹侍女桃蕊這時在寢殿外的庭院中遙遙相望,盼著皇帝快點來和公主成禮。


    夏夜依然悶熱,到了夜裏魏宮中安靜而漆黑。桃蕊不明白,典儀早就完成了,皇帝究竟有什麽重要的事?會把新皇後一個人拋在鳳儀殿中不理不睬?她擔心還是因為上次昭陽殿的事,皇帝心裏還是對公主有芥蒂。她暗自替公主憂慮。公主心裏的憧憬太美好,可是桃蕊明明就沒看到皇帝有什麽熱切期盼,她心裏甚至有那麽一抹不太明顯的不好的預兆。當然她是死都不敢告訴公主的。


    “陛下!”宮婢們清脆的聲音從宮門口傳來。


    桃蕊被這喚聲驚醒,又驚又喜。隔著庭院,她看不到宮門口的情景,但是她要快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公主。


    桃蕊返身進殿,往裏麵走,幾乎腳步輕快得都快飛跑起來了。穿過重重帷幕,進到內寢中,看到新皇後落英還坐在榻上,安靜得都不像是那個落英公主。桃蕊心裏都覺得一震,公主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殿下,主上來了。”桃蕊似乎感覺到了宮婢們以異樣的目光看著她。她盡量克製著自己自由慣了的行為,也學著那些宮婢們規行矩步,少說多聽。她一直走到榻邊才跪下來伏在落英身邊告訴她。


    “主上在哪裏?”落英立刻自己伸手撥開擋著她視線的玉旒,看著桃蕊急切問道。


    “殿下別急。”桃蕊幫她又把玉旒放下來,“主上馬上就進來了。”


    這一等就是好久。奇怪,外麵沒什麽聲音。桃蕊甚至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落英也坐立不安起來,顯然是坐不住了。


    桃蕊迴了落英,自己再去看看外麵的情形。


    桃蕊剛站起身,突見帷幕掀起來,接著滿殿裏的宮婢們都擁上去接駕,皇帝元寶炬被宮婢扶著走進來了。他走得很慢,身子微微有些搖晃,看起來是酒醉所致,而且醉得不輕。


    元寶炬早就換掉了禮服,穿著一件尋常的黑色袍子,和鳳儀殿中的隆重和喜慶格格不入。他原本該是主角,這時變成了旁觀者。


    落英透過玉旒看到了這情景,她一瞬間想站起身來,但克製住了自己,坐在榻上沒動。桃蕊看了一眼公主,向皇帝迎上去。她是不能不去迎駕的。


    走近了就嗅到,皇帝一身的酒氣。宮婢們原本是想扶著皇帝在席前坐下來。但是元寶炬自己腳步踉蹌著向落英坐著的床榻走過去。宮婢們隻能隨著他,扶掖著,以免皇帝摔倒。


    落英看到那個高大健碩的身影如烏雲壓頂般到了自己麵前,她抬頭仰望,那個黑影傾倒下來。還沒反映過來,元寶炬已經倒在了榻上。


    宮婢們都看著落英,落英更沒想到會是這樣,她側過身來看著躺在榻上的元寶炬,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落英幹脆自己挑起覆麵的玉旒,不知所措看著元寶炬。


    既然皇帝已經醉成這樣了,桃蕊隻得替皇後拿主意,命宮婢們給皇帝寬了外袍,由著他睡了。


    放下桃花床帳,落英也在宮婢的服侍中去掉裝飾。一切歸於平常,她成為大魏皇後的第一夜,從這時開始了。看著鳳儀殿內忙碌穿梭的宮婢,撤去宮宴,直到退出殿外,除了今夜值守的宮婢外殿內空下來了。


    落英眼看著燈光暗下來,她忽然想起了草原,想起了柔然,甚至想起了她的妹妹,原本該嫁到長安來的月光。如果是月光,今夜會如何?往後,月光又會去何處?


    桃蕊服侍她安寢。


    桃花床帳放下來,借著暗下來的燈光,她還是能看到床帳上繡的桃花。落英忽然想,長安可真好,能有這麽美麗的床帳。那上麵桃枝紛飛,桃花燦爛,和她夢裏想的一樣。


    受到這樣的鼓舞,她心情好起來。她是大魏皇後,從今天起。長安魏宮是她的家,她可以擁有很多。正是因為有了身邊這個男子,她才有了這一切。落英慢慢轉過身來,側身看著身邊這個唿吸勻淨的男子。他和她的距離這麽近,近得他的唿吸就在她鼻端。雖然有強烈的酒氣,但那種英武的男子氣也近在眼前。


    知道寢殿裏還有宮婢,但是外麵悄無聲息,容易讓人忽視。床帳中自成天地,隻有他們兩個人。落英忍不住將身子挪過來,想離他更近些,想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看看他。他眉間英氣勃勃,又不失儒雅之態,既便是睡著了也那麽誘惑她。


    柔然女子本來是豪放不羈的,沒有那麽多漢人的禮儀規矩。但是這一刻落英什麽都沒有做。她珍惜眼前,不隻希望得到他的人,更希望得到他的心。她希望他是醒來的,希望是他來主動親近她,這樣她才能看清楚他的心。


    躺在榻上閉著眼睛的元寶炬在落英眼裏完全是另一種樣子。不像是在長安城郊初見時那麽冷漠,也不像是那天在昭陽殿裏那麽淩厲。這時的他怎麽樣看起來都應該是溫柔極了的男子。


    近些,再近些,落英控製不住自己,終於從枕上抬起頭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想用她的嘴唇貼近元寶炬的嘴唇。她的雙唇剛剛輕輕點在他的唇上,忽然元寶炬一把就將她抱進自己懷裏,趁勢將她壓在自己身下。


    他沒睡著嗎?落英又驚又喜,他是知道她在他身邊的。


    落英已經來不及說什麽,元寶炬已經反客為主地主動開始吻她。落英完全被他所主導,沒想到他這麽主動。元寶炬這時熱烈如火,既霸道又溫存,掠奪著他想要的一切。他一邊深深吻她,一邊動手解她的中衣,探手入懷撫摸她。


    他灼熱的手掌觸到落英的肌膚落英幾乎就要瘋狂。她受不了衣物的阻隔,也主動去解元寶炬的中衣。兩個人都完全失控了。


    這是落英見過的元寶炬最放縱的一麵,完全想象不到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會和平時完全不同。這時他不是大魏皇帝,就隻是個普通男子,用盡一切手段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甚至因為激動而身子微微顫抖,對待落英像是期待已久的珍寶。他對她格外眷戀,依依難舍,好像很怕失去她,好像終於得到對於他來說是很大的安慰。他怎麽也索取不夠,他要她所有,要她一切,要她永遠。


    落英完全被元寶炬感染了,也釋放出自己所有憧憬中的熱情。她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和安慰。這就是她想要的一切,她全部都得到了。這一刻的巨大幸福感幾乎讓她瘋狂,這個男人深深地刻在了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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