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殿

    她帶著雲生來到聖殿,座下聖女驚恐不已。聖母眼中殺機畢露:“大膽水月,你想來驚擾神明嗎?”水月伏在地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低著頭說:“仁慈的聖母啊!我乞求無所不能的神明救救這個苦難的人吧。”聖母隻瞟了一眼雲生,道:“他不是本國國民,我無須為此賤民傷神。你又和他是什麽關係,冒著生命危險來求救?”水月露出蓮藕般白嫩的玉臂,那梅花狀的印記分外鮮明。她頭貼地道:“至高無上的聖母,隻要您救她,我願意獻上我的一切。他是我的恩人,我不得不報答。”聖母並不迴答,手輕輕一抬,兩側的護法會意地向他們飛去,色影單純的裙裾飄逸,如同淩空而下的九天玄女,不容抗拒,一個帶走了水月,一個帶走了雲生。

    兩周後

    雲生醒了。他看著粉色的碧紗櫥和異國風味的圓桌,看著自己漸漸愈合的致命傷口,以為到了西方極樂土。他環視四周,雪白的牆掛著金色流紋的獸皮,一切都是如此新奇。一位皮膚白皙的漂亮侍女進來道:“尊貴的客人,我是您的仆人朱麗婭。”雲生很舒服地撐了個懶腰,問道:“朱麗婭,能帶我去見我認識的人嗎?”朱麗婭支支吾吾:“水姐姐她去波斯教總壇了。”雲生才意識到不對勁,問:“那,是誰救了我?”朱麗婭道:“是萬能的聖母。”雲生眉頭一皺,又問道:“你知道她為什麽要救我嗎?”朱麗婭麵有難色,顯然有人吩咐過。雲生知道多說無益,想來到異國總要見識見識,徑自出門到街上逛逛。朱麗婭慌慌張張地跟著他。綰著頭巾,穿著泡子的商人正在販賣布匹和駱駝;穿著色彩明豔裙衫,戴著叮當銅鐲的女人頂著瓦罐——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熱鬧。忽然,吵鬧聲戛然而止,人們紛紛讓道,雲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粉紅的花瓣從天而降,幾位教徒淩空拋撒;她們後麵是十來名藍紗曳地的女子托著寶座。鋪著絲綢的寶座上臥者一位白衣女子,她頭戴鑲有藍寶石的華冠,蓬鬆的公主裙恰到好處地展現了她玲瓏的體態,長發自然垂下,散落在潔白的披肩上。可當雲生看到她的臉時,心裏的虔誠就一掃而光了。幹淨的臉上玉琢的五官,澄若秋水的眼眸分明還透著似曾相識的執著,嘴角那一抹淺笑如此清朗,是水月!浩浩蕩蕩的隊伍仍在前行,雲生站在街中央忘了動彈。後座的聖母飛起,緩緩落在眾聖女牽出的縱橫交錯的紅綢上。聖母盛裝打扮,使風韻猶存的她光彩照人,她朱唇輕啟,聲音輕柔而莊重:“我宣布水月為波斯教聖母的繼承人。善良的人們,為真主的節日歡唿吧!”人們夾道歡唿,有的手舞足蹈,有的歡快地喊著什麽。雲生像遇到了個霹靂:原來水月是為了當上聖母才離開我的,什麽“水中月”“幸福”都是假的。他怒火中燒,玉龍出鞘,一名紅衣侍女應聲倒地,人群中一陣騷動。水月張開雙臂,飛下寶座。二人對峙,雲生一字一頓地問:“為什麽騙我?”水月怕他衝動,故意道:“不知道你這刁民說什麽。”雲生舞動寶劍,情緒失控;而水月正偷偷看聖母,她明白聖母是在考驗她。如果雲生要帶走她,聖母會顏麵掃地,波斯教護法不可能不采取行動,到時候二人必死無疑,畢竟這次大典聖母出動了所有死忠的高手。水月想到其中厲害,改守為攻,絲帶化為遊龍。雲生的劍術已今非昔比,水月哪是他的對手,隻有近身打鬥時輕語:“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雲生輕蔑地說:“怕我殺了你,讓你做不成聖母嗎?我不會殺你的,但是今天我們要把話說清楚,阻撓的我的人我可不會手軟。”水月對貼身侍女使了個眼神,使盡平身解數,靠著勝他一籌的步法拖延時間。雲生察覺到了殺氣,護法準備采取行動。正當他提氣運功時,冷不防朱麗婭的紅唇壓在了他的唇上,接著水月的影象變得模糊,手不聽使喚,他昏倒在地。朱麗婭跪在地上,解釋道:“這是我丈夫阿朗,他今天喝多了,驚擾了聖典,看在神明的份上寬恕他吧。”還沒等人們明白是怎麽一迴事,她已帶著雲生離開了。聖母長舒一口氣,向隱蔽處一黑袍男子使了個眼色,那人趁著混亂遛到水月寶座下麵,他是羅馬來的魔術師。當水月支撐著飛迴寶座時,一道閃爍著金黃光芒的圓弧在她身後閃現,寶座上乳白色的地毯綴滿了幽藍的寶石,水月緩緩張開手臂微笑著問候人們,一如深海裏月亮的化身。人們虔誠地祈福,空氣肅穆而寧靜,聖典很順利。

    清晨

    雲生睜開了眼睛,起身坐起來,守在床邊的朱麗婭也醒了,問道:“你終於醒了,哪裏不舒服嗎?”雲生摸摸腰間的寶劍,斥道:“不用你假慈悲,你到底想幹什麽?”朱麗婭臉紅紅的:“昨天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在唇上塗了迷藥。你這樣鬧下去,水姐姐和你都活不了。”雲生打量她,道:“你和她又是什麽關係?”朱麗婭道:“我是她從前的侍女,水姐姐是個好人,我倆情同姐妹。”雲生冷靜下來,問:“那你起初為什麽要隱瞞?”朱麗婭嗔怒道:“你是個不知好歹的人。水姐姐用她夢寐以求的自由換來你的性命又不想讓你知道,你卻讓她為難,要殺她——她好傻。”雲生憶起他被暮雨刺中要害,迴天乏術,後來身處異國,被聖母所救,真是匪夷所思,有了水月的幫助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他陷入深深的自責。良久,他站起來,緊緊握了握朱麗婭的手,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的確是不知好歹。”隨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朱麗婭望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我終於明白水姐姐為什麽可以放下所有,因為她心中已擁有一切。”

    入夜

    雲生悄悄潛入波斯教,到夥房“問”到了水月的住處。他確認水月房間沒有其他人後,翻窗進去。水月看見他喜憂參半,還有些驚異,他立刻解釋道:“別害怕,我不是來鬧事的。

    昨天怪我糊塗,我已經有一個萬全之策解救你。“水月突然一掌推開床側的牆壁,道:”有人來了,你先走。“雲生前腳剛走,紛至遝來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果然,是聖母。聖母誇獎了水月的隨機應變,說她是忠心於教會的,最後切入主題。聖母神情曖昧,道:”今晚你去王宮覲見國王,明早我派人接你。好好服侍他,這關係到你以後的統治,“聖母看到她眼裏的憤怒,語氣硬道,”別忘了你帶來的那小子還在我控製範圍內,我既然可以救他,也可以毀了他。“水月咬得牙都快斷落,擠出個”好“字。她哭了,她知道那一刻起,她的一切都由別人來支配。

    水月迴來時,帶迴了馬車裝的金幣和一張賦予大臣權力的令牌。其他聖女都羨慕不已;水月低頭看著早已隱去的梅花狀印記,心頭湧起一種恥辱感。

    雲生動身離開波斯,聖母遵守承諾,不加阻撓。他返迴中原,一路北上,他不想麵對暮雨那令人心碎又令人心動的麵孔。念及水月,他心急如焚,日夜兼程,此時身在塞外的他已是累極,靠著一株柳樹睡了。才歇息了一會兒,一個巨大的聲響驚動了他。他警覺地察看周邊環境,看見不遠處的湖麵上泛起一圈圈漣漪。於是,他立即跳水救人。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粗布麻衣,腰間卻係著香囊和玉佩。少年醒了,看見一張與自己年紀相仿卻有幾分滄桑的臉,還有他身邊不凡的劍。雲生問道:“小兄弟,你為何自尋短見,是否家道中落?”少年擰著濕衣服,答道:“說起來真不好意思,我是在練輕功,可結果你也看到了。”雲生也覺好笑:基本功都沒學,就想學上乘功夫“蜻蜓點水”。他忍住笑,問道:“不知怎麽稱唿?出自何門何派?”少年聚精會神地打著水漂,道:“吳寒。我自學成才,爺爺不準我練武,真羨慕你們這些江湖人。大哥,你呢?”雲生隻是望著他的玉龍,不說話。吳寒自顧自地講,了起來:“不願說算了。聽說現在武林崛起一新門派:忘憂林。忘憂林的主人是個美麗的少女,二當家去骨,四大護法不僅身懷絕技而且各個都是國色天香。成立之日各大門派一名弟子被暗殺,自從冷麵死後的羅刹女重振聲威,新羅刹之首是暮龍君之女暮雨。”雲生一驚,癡癡地念著:“師父,小雨,小雨她——是誰的錯?”吳寒見他神情激動,問道:“你認識她?她是你什麽人?”雲生念叨著:“她是我什麽人?”小時候的青梅竹馬,羞答答的新嫁娘,那個時候杏衣綠衫的小雨,那時候的純真年代多好啊!於是他想到了水月,改變這一切的人,遇見她是一個美麗的錯誤嗎?雲生定了定神,想到水月還在受苦,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怎麽能這樣想!今生再也不能負她!他問吳寒:“你知道”雪域藥聖‘嗎?“吳寒問:”吳心嗎?你找他幹什麽?“雲生道:”救一個好姑娘。“吳寒輕鬆一笑:”算你找對人了。看你救我一命的份上帶你去吧,不過救人以後你我兩不相欠,不要再來找“雪域藥聖’了。”雲生笑道:“一言為定。”他霍地站起來,對吳寒道:“看好了!”雲生左臂夾住馬,運氣,一招“水上漂”飛過了湖,接著又攜吳寒飛渡。吳寒跑進湖中,興奮地大叫:“奇跡啊!今天是我不凡人生的起點!”那帶著豪氣和稚氣的聲音在風中扯得好遠。二人馬不停蹄,半個月後到達雪穀。白雪皚皚,一望無際,很難想象這裏竟會有人居住。吳寒倒是輕車熟路,摸到一座巨大的雪峰,用手扒開雪,一個凸起的石塊露了出來,按下石塊,石門洞開,另一番光景隱現。穿過光滑的大理石路,溫度漸漸升高,室中芳草萋萋。吳寒高聲叫道:“爺爺,寒兒迴來了。”從裏麵傳來有個蒼老的聲音:“怎麽有外人?”雲生揚聲道:“前輩打攪了,我是前來求藥的。”裏麵的聲音嚴肅起來:“來者何人?”雲生不卑不亢:“暮龍君傳人雲生是也。”火光閃動,老人的身影慢慢清晰。吳寒附在老人耳邊嘀咕了一陣,老者轉過身來,一張不修邊幅的臉上露出難以捉摸的笑意:“既然對寒兒有恩,說吧,你想要什麽奇藥?”雲生道:“讓人進入假死狀態的藥。”吳心微微一笑:“誰又想金盆洗手,歸隱山林啊?”雲生眉頭微皺:“恕晚輩不能如實相告。”說事遲那時快,一圓形物體旋轉著擊向雲生,雲生繞過此物,二指正好夾住。藥聖轉過身,大笑道:“既已得五味子,還不離去?寒兒跟著你,我也放心。”“砰”一道石門關閉,藥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裏。

    雲生問吳寒:“你一定要隨我去波斯嗎?我不是去遊山玩水的,前路艱險——”吳寒打斷他的話道:“雲大哥,我知道你去救人,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何況,你知道五味子的用法嗎?”雲生無語,揮鞭疾馳。

    深夜,無月。

    雲生小聲對吳寒道:“等會兒我救的人會先出來,你接應她,我們在城門外的驛站會合。”吳寒道:“等多久?”雲生道:“等到她來,小心,不能讓別人發現你。”吳寒撇撇嘴:“大哥,你是不是在考驗我?辦完事後,你可要教我輕功,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哦,對了,五味子隻能含在口中,不能吞下去。”雲生拍拍他的肩膀,翻過圍牆——“誰——”水月一聲嬌喝,掌風襲人。雲生移形換影躲過了,道:“小聲點,我是雲生。”水月匆忙穿好衣服,點上燈。雲生大略講了逃生的方法,水月前後思量,問:“方法可行,人可靠嗎?”雲生想到吳寒,笑了:“吳寒啊,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水月躺在床上含著五味子,神態安詳寧靜。雲生在小心翼翼地在茶杯口印上毒藥粉末,然後倒入茶水,造成水月剛喝水的假象。辦妥一切後,他從床側的暗門離去。他故意從守衛麵前晃過,引他們到水月的門前。守衛們見房間有光亮,便敲門詢問,久久沒有迴音。他們找來聖女的侍女,替她熄滅火燭。侍女來到水月床邊時,看見她的臉白得泛青,她顫抖著把手指伸向水月的鼻前,沒有絲毫氣息。她驚慌失措地跑出房間,邊跑邊喊:“不好了!不好了!魔鬼奪走了聖女的命!”沉睡的古堡一層層地蘇醒。聖母剛梳妝完,護法已迴來複命:“比稟告聖母,聖女所飲用的茶杯口沾有毒粉,所以聖女——”聖母對這種教派內的鬥爭司空見慣,歎息道:“國王一直很欣賞她,她才有機會當上聖母繼承人,想不到紅顏薄命。接著,聖母當機立斷,下了一道密令:看見水月遺容的,殺。一場風波似乎已經平息,她又暗訪未選聖女,讓一個貌似水月的接任她,耳後叫了來魔法師,吩咐一二。至於水月,已由親信神不知鬼不覺地埋在了墓地。次日,一場盛大的水月死而複生的戲劇在青天白日下展開。

    趁著這空當,雲生加緊掘墓。他救活水月,道:“換上衣服,教堂旁的樹林,有個少年接應你。”水月點頭道:“萬事小心,青兒識路,它帶你出來會快些。”雲生應了一聲,忙著填平土堆。吳寒一夜未眠,正在打瞌睡,恍惚中看見有人向他跑來,還以為是波斯教護法,嚇了一跳,急中生智,駕著馬衝向那“男子”。喬裝成男子的水月以為他是來接自己的,站在那兒,沒動,馬卻沒有停住的意思。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水月驀地鵲起,落在馬背上。吳寒心想:難道是“他”?可雲大哥不是說是個女人嗎?他反手抓住水月的手,細皮嫩肉的,笑嗬嗬地說:“姐姐,我們在驛站等大哥。”水月抽迴手,壓低嗓子問:“兄台貴姓?”吳寒頓時昏厥過去:“我的天!是太監!”當他醒過來時,已經在驛站了。坐在床頭的水月正向他噴灑提神醒腦的花露水。吳寒看見換迴女裝的水月,驚為天人,激動地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你怎麽來的?我方才遇到個太——武功太強的人。”水月忍俊不禁:“是嗎?”倦極的雲生迴來恰好看到這一幕,氣不打一處來:“吳寒,你幹嘛對人家姑娘動手動腳的!”水月笑著走向他,道:“從現在起,吳鉿沒就是我弟弟,誰欺負他可要小心嘍。”吳寒把手放在胸前,作痛苦狀:“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情綿綿無絕期。”言畢朝著雲生擠眉弄眼。三人悄然迴到中原,探尋暮龍君的死因。吳寒雖是醫藥世家,卻學藝不精,經水月感染,漸漸迷上醫藥,刻苦鑽研爺爺堅持要他隨身攜帶的兩本書。其中一本隻是很普通的中草藥錄,吳寒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吳寒在水月協助下研製出的紫雪散偶然灑在那本書上時,突然出現了另外的字眼,插圖,是“雪域刀訣”!原來爺爺用心良苦,希望孫子可以自己領悟。隻有新配製的藥物灑在普通的藥物書上,證明吳寒的醫術已走上正軌,才能修煉武功,這樣練功也會更容易,不會走火入魔。吳寒在武藝飛速進步時,與雲生,水月情好日密。

    黃昏。山中。

    “還有多久才有人家!我們不會在深山露宿吧?”吳寒叫苦道。“小弟,你少安毋躁,這夕陽山景難得一見,雲生會在天黑前找到客棧的。”水月道。雲生笑道:“還是月知我心。”吳寒裝作不屑道:“少臭美,月亮還沒出來呢!”林中笑聲蕩漾。

    深夜。旅店。

    三人酒足飯飽後圍坐在圓桌旁討論暮龍君的死因。“師父是個俠義之人,隱居多年,武功修為不在話下,除非神仙妖魔,武林之中不可能有人一招之內既奪命又廢武功,”雲生道。“會不會是情殺,暮前輩是不是生前負了誰?”他本來說的是玩笑話,沒想到水月認真地說:“對,這完全有可能。我們可以從龍伯伯年輕時的經曆查起。”雲生皺皺眉頭:“那為何暮雨和少林寺也知道這件事。他們不謀而合地為我製造了一個陷阱。還有小雨似乎事先就與忘憂林有聯係,師父屍骨未寒,她已成為忘憂林的主人。”水月也餡入了沉思:“如果小雨不是龍

    伯伯的女兒,她是最值得懷疑的人。莫非她受人控製?但小雨的樣子又不像,難道有神秘人操縱整個事態?“——吳寒拍著桌子嚷著:”喂!我要睡覺了。“雲生和水月異口同聲道:”吵死了,你幹脆睡地板。“吳寒早趴在桌上睡著了,二人無奈,隻好迴房熄燈就寢。

    太陽升得老高了,雲生才慢騰騰地起來。他穿戴好後到樓下吃早點,半天不見吳寒和水月,這下真急了。雲生問掌櫃:“您看見一位美麗女子和一個帶到男人了嗎?”掌櫃點著頭,遞給他一封信,道:“他們一大早就走了,那位姑娘表情很痛苦,俊俏後生丟下銀子和信就走了。”雲生拆開信:雲兄,水姑娘惡疾複發,小弟要帶她趕赴霧凇山采藥醫治,我們分頭行事,繼續查找暮前輩死因。事出突然,原諒不辭而別。勿念,吳寒。言辭懇切,應該不假,雲生卻隱約覺得這是個謊言,拋下惆悵傷感,獨自上路了。能知曉武林百事,人物來曆的當推夢湘先生,傳言他是個怪人,許多俠客慕名南縣卻不得其蹤,當地人又稱他是位教書先生。雲生想去碰碰運氣。

    到南縣第一天,一無所獲。第二天,雲生出發前先找了個算命先生算了一卦。算命先生不是瞎子,說話有點結巴,“公——公——子,若——若——問行——行程大——吉——吉。”雲生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拿出一兩碎銀給他:“托你吉言。”路旁有一女子穿著孝服哭泣,卻無人理會。雲生遠遠瞧去覺得好生可憐,走近一看:天哪!滿臉雀斑,如縫,那體形更是叫人不敢恭維,胸前一快牌“小女烏丫賣身葬母”。雲生丟下銀兩正欲轉身,那女人忽然拉住他的衣袖不放:“公子,小女願為奴為婢,報答您的恩情。”這時人群像蜜蜂見了蜂蜜般圍了過來。“這醜婆娘,也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這位公子已仁至義盡,真是貪得無厭。”“如此俊朗的公子哥怎會看上她?”——雲生安慰她道:“姑娘,施恩不圖報,況且我也並非富家子弟,不需要什麽奴婢,你好生安頓你娘哪。”可是這女人隻是哭,並沒有放手的意思。雲生隻覺右臂逐漸不能動彈,一股氣流直衝他體內。這女人不簡單。雲生當即用左手點住右臂的麻穴,使她的內力無法對麻木的手臂起作用。他低頭對那個女人道好!我現在就帶你走。“遠離市集後雲生問她:”說!你到底是什麽人?“女人一抬衣袖,兩枚竹簽迸出,直射向他,雲生笑著躲開,誰知這玩意兒竟追著他不放,直到碰到他才應聲落地。那人一聲怪笑,”哇哈,我的追捕器成功了!“待雲生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孝服的人迅速飛向深山,不遠處有女人的假發。”難道是夢湘先生?“雲生追了過去。就快追上時,那人突然轉過頭來,雲生還未看清他麵目就落入機關。雲生用聚環指擊打遮住洞口的石板卻不起作用,他隻好在黑暗中摸索著。

    離洞口不遠處,一所極其隱蔽的小舍中。

    那人脫下孝服,扯下麵具,原來是個小老頭。一旁溫文爾雅的書生道:“師父,您為何引他來此?”老頭道:“雖說江湖傳言此人兇殘至極,但我看不像,若他真如我所想,你就替他解疑。”接著附耳說如此。書生點頭稱是。黑暗中劃出一道白光,又漸漸弱了下去。“徒兒,為師來看你了,”恍惚中一個影子說。雲生一驚,激動地握住虛空:“師父,你走得好突然,徒兒好苦,您到底為誰所害?徒兒正蒙受不白之冤,小雨也不知怎地成了忘憂林主人,我又要如何幫她?”“龍君”道“時候未到”就消失了。雲生睜開眼時已置於小舍了。一書生一邊撫琴一邊問:“雲少俠所問何事?”雲生明了他才是夢湘先生,有禮道:“夢湘先生,我想了解我師父暮龍君的來曆及成名經曆。”夢湘先生道:“贈君一紙,願君自知,莫擾清閑人。”雲生接住折子,一目十行,道:“謝先生,待我無事時請你喝酒。”於是欣喜地下了山,他已經知道他的目的地:東瀛。

    去東瀛想必先到威海。可真到了威海,雲生又犯愁了:這遠渡重洋,來日方長,而我又不識水性,水月他們也不知我的消息,若三人同去,有個照應多好。雲生放飛了信鴿,在海邊住下。時常他在海邊望著浩瀚的海思緒萬千。一天傍晚,他照舊在海邊漫步,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寧靜,“雲生!”。雲生以為是水月,笑著轉過頭卻發現嫵媚的暮雨。暮雨抱住他道:“蒼天有眼,你活過來了,以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吧,讓我們重新開始。我的肚中有了你的骨肉,真的。”雲生淡淡地說:“那麽上次所謂的”喜脈‘是假的嘍。忘了告訴你,這次水月舍生救我,我——“暮雨推開他,打斷他的話,道:”為什麽每次我們在一起,你總要提她。我是你明媒正取的妻子,而她隻不過是你人生路上的風景,隻有我完全屬於你。“雲生望著大海,慢慢地說:”其實當初我也這麽想,可是她三次救我後,我才知道她愛我的方式和你不同。我不能負她。“暮雨的淚流了出來,打濕臉上的濃妝,”你——你也說過——你答應過爹要——照顧我——給我幸福的。“雲生手足無措地替她擦著淚,”我——我——對不起。“暮雨低頭看著自己的羅裙,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到這裏休憩?我懷了孩子,對武林宣稱閉關修煉一年,專心生產,門中之事皆由去骨和眾姐妹代理。“雲生稍稍鎮靜下來,不相信地問:”你真是忘憂林的主人?你教裏的宗旨是什麽?“暮雨不禁自豪地說:”當然。宗旨是成為天下第一大派,讓所有男人臣服在忘憂林腳下。“在雲生驚愕的表情裏暮雨意識到自己話語的不妥,隨即溫柔地說:”隻是替被欺負的女子討迴公道罷了。我可是心甘情願臣服在你的腳下哦。“雲生輕攬住暮雨的肩,指著海道:”我欲到東海查尋證明我清白的證據,看到你沒有誤入歧途,我也放心了。“暮雨輕笑:”何必這樣麻煩。想要洗脫罪名,以我現在的能力,幫你找隻“替罪羊’還不容易。新春伊始,我們就重返武林,我輔佐你爭奪武林盟主,你不是一直想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名振江湖嗎?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快快樂樂地生活了。”她陶醉地閉上眼,卻沒發現雲生的手不知何時鬆開了。

    十月轉瞬即過。其間兩人開始還試圖勸服對方放棄對方堅持要走的路,後來很少交流,相安無事。常常在夜闌人靜時,暮雨悄悄起床,還醒著的雲生隱隱約約聽見他們在談論門中事務。直到暮雨的肚子明顯隆起才沒有人來訪。而雲生此時除了照顧暮雨就跑到海邊自飲自酌,想著水月,想著吳寒,然後無望。十月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是二人最欣喜的日子,孩子生下來了!是個挺可愛的女孩!待到暮雨身子漸漸恢複了,雲生對她說:“我是時候去東瀛了。你和孩子平安,我也放心了,孩子就辛苦你了。小雨,這條路,慎重。”暮雨逗著小孩,道:“你舍得我們母女嗎?你連名字都沒給她取!”雲生望著靜得像快藍寶石的海麵,道:“就叫清許吧,希望她心清如水。”暮雨抬起頭,道:“若你一定要去,你放心得下水姐姐和你的兄弟嗎?”雲生無言。暮雨心裏有些酸楚,依然嫣然一笑:“迴去吧,至少讓他們為你餞行再走也不遲啊!”既然暮雨提起,雲生也為自己找了個理由,欣然應允。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儼然一對恩愛夫妻。迴到中原,暮雨帶著清許迴到忘憂林,分別時她神秘地笑著說:“他們就住在城西曉湖村,代我替他們問好。”雲生興衝衝地點點頭就走了。暮雨快步走向忘憂林深處,去骨已等候多時。暮雨高興地說:“去姐姐,事情發展得很順利,真要謝謝你。”去骨說:“傻妹妹,我是不想看到你獨自傷心,隻要按計劃行事,雲生就會迴到你身邊的。”暮雨使勁點點頭說:“那我把孩子交給你,千萬別讓外人發現了,現在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去骨接過孩子說:“這小家夥真可愛。”待暮雨遠去後,去骨惡狠狠地捏住清許的脖子,她頓時嚎啕大哭,那抽泣聲分外淒涼,去骨不由自主地鬆了手,仰望著天說:“娘,孩兒不行了,她是無辜的,一切罪過讓暮龍君的女兒來承受吧!”雲生在街上挑了一隻蝴蝶發釵,又買了一壇好酒,才趕往曉湖村。他問田埂上正在休息的老農:“老伯,你們這裏最近來了兩個長相俊美的年輕人嗎?”老農神采奕奕地說:“你是他們的朋友吧?那對小夫妻真是好人,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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