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園

    麵對依然恬靜淡雅的景致,暮雨的心境卻再也無法同十幾天前一樣心靜如水。大廳裏不見暮龍君,合月亭也沒有,暮雨有些失望。當她推開雲生的房門時,一個月前的景象曆曆在目。龍君坐在床邊,父親高大的背影竟然有些佝僂,緩緩轉過頭來,眼裏分明滾動著濁淚,“小雨,你迴來了。”暮雨撲在暮龍君懷裏,泣不成聲:“爹,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龍君替她揩著淚。暮雨平靜下來,在龍君身旁坐下,又道:“師哥他,他好些了嗎?”龍君點頭,讓女兒寬心,再道:“你走以後,水姑娘提出悄悄潛迴波斯找同她要好的聖女為雲生醫治。本來我也同去,一來有個照應,二來保護他們,可你遲遲不歸,水姑娘要我尋你去,並發誓會救雲兒的命。她總沒辜負我們的希望,使雲生的病有了起色。她一個女兒家,拖著雲兒過沙漠,哎,想是曆經了千辛萬苦。可惜她在趕迴中原時被發現了行蹤,根據她留的暗記我找到了雲兒,她自己卻身餡囹圄。她們教中行事隱秘,我無法查到執刑地點,水姑娘至今生死未卜。”“師哥呢?我想看看他,”暮雨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們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時,雲生睜開了眼睛問道:“是水月嗎?”暮雨看見瘦削卻有了生氣的雲生時,明明為他的重生而高興,眼淚偏偏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她輕聲道:“師哥,你恨我嗎?對不起。”“怎麽會?傻丫頭。我像是那麽小氣的人嗎,”雲生轉而凝重地問暮龍君,“師父,水月在哪裏?她到底在哪裏?”龍君很清楚他徒弟的性格,很容易衝動,所以能瞞著就瞞著。雲生咳了幾聲,動作緩慢地穿鞋,不顧身體虛弱想要外出。龍君吼道:“迴來!以你現在的樣子除了任人宰割,能做什麽!”雲生毫無懼色:“水月對我有救命之恩,有患難與共之誼,於情於理,我也不能袖手旁觀。”眼看兩個男人互不相讓,暮雨的心縮緊了,頭腦中救人方案一一被否決,突然她想到了忘憂林,喝住他們道:“師哥!其實爹已經查到水姐姐被關在哪個地方,不久我們就會實施營救,難道你不相信師父的武功?”暮龍君隨即會意,假意稱是。

    忘憂林

    “主上,有什麽可效勞的?”去骨嘴角有一絲詭笑。暮雨冷漠地說:“查出波斯教的執刑地,協助我救出水月。”去骨道:“我想冷姐姐應該警告過您當心那個叫水月的女人,您何苦給自己添麻煩。”半響,暮雨沒有迴應。去骨道:“屬下遵命。”暮雨又道:“去姐姐,請不要顯露我們的關係,我很感激你們的幫忙,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解決。”去骨道:“屬下明白。”便很快消失在叢林中。“爹,孩兒無意中查到了水姐姐被關押的地方。事不宜遲,我們趕快出發,”暮雨認真地說。暮龍君驚諤於事出突然,但立刻做好了大幹一場的準備。

    天空一片慘淡,空氣有些陰冷,然而這並不能擋住人們看執刑的熱情。水月被綁在柴堆中央的圓柱上,白皙的臉,血紅的衣,黑色的眼眸沒有淒涼。一個裹著白紗的女人拿著火把,道:“隻要你從初級聖女做起,聽從聖母的旨意,聖母願意免你一死。”另一位同樣裝束的女子做完禱告儀式,也上前道:“你說你追求自由,幸福,可你冒死救迴的人怎麽不來救你?男人隻配做奴隸,你不要執迷不悟了。”水月道:“你們受聖母影響太深,可能永遠也不能理解付出總有迴報,愛情可以是一個人的事。自己的命運如若不能自己掌握還不如去天堂尋找出路,執刑吧!”舉著火把的女子慢慢點燃了柴堆,隻覺有什麽酸澀的東西打濕了麵紗,是淚嗎?執刑聖女看著漸漸被火海淹沒而依然平靜的水月,以前執行使命的神聖,光榮感蕩然無存,她們的信仰小小地動搖。正當她們感慨萬千時,龍君已卷起地上塵土,以萬鈞之勢壓住火焰,並一招縱雲梯踏入空中,救走已然昏迷的水月。那邊暮雨早已和聖護法交上了手(六羅刹暗中協助),並略占優勢。龍君趕來援手(六羅刹撤退),暮雨沒了六羅刹的掩護因實戰經驗少而處於下風。暮色將至,暮龍君與兩位聖護法勢均力敵,清醒過來的水月發起突擊。聖護法敗了,敗於一招,但水月懇求不要殺她們。然而,他們轉身的一瞬間,地上一片腥紅,聖護法雙雙自殺。水月沒有迴頭,隻道:“我知道,她們會作出這樣的選擇,使命是她們的生命,自殺可以保存她們的尊嚴。”她的眼裏含著淚。

    曉園

    雲生倚在柱上,張望,看到他們,笑了,道:“你們迴來了。水月,你還好吧?”水月顯然還在為剛才那幕慘劇而哀傷,勉強一笑。龍君道:“現在沒事了,你們幾個小輩聚聚,我就不去掃興了。”

    合月亭

    荷塘。月色。三人舉酒。自斟自酌了一陣,雲生打破了沉默:“皓月當空,佳人在側,酒不醉人自醉。”暮雨忍俊不禁,敲了他一記:“叫你耍嘴皮子。”水月看著兩人,微笑,道:“小雨,這麽厲害,小心雲生不要你。”暮雨安分地坐下來,看水月的眼神很陌生。水月還想說說什麽,瞧瞧她,低下了頭。雲生凝望著水月,道:“我真的想不到平素溫柔的水月會有這樣的韌性。大漠裏她拉著馱著我的馬匹;異域她屈尊忍辱求別人——”水月抬頭,不經意地看見暮雨眼中的火焰,忽然像做錯了事般慌亂,道:“雲生,你什麽時候和小雨成親?”雲生吃驚地看著她:“我?成親?”而羞紅臉的暮雨卻聽成了“我成親”。著場聚會不歡而散。水月走得很急,可雲生還是追上了她:“你什麽意思?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一個堅強,善良的紅衣女子。”水月道:“水中月,鏡中花,還是珍惜眼前的幸福好。你不也對我說過你是喜愛你的師妹的嘛。你和小雨真的很配。”水月匆匆關上房門,聽著雲生失魂落魄的腳步聲,強忍住的淚早已打濕衣裳。

    兩周後

    曉園張燈結彩,貼著“喜”的紅燈籠,紅豔豔的剪紙,清幽的百合花都因此熱鬧起來。“諸位,歡迎光臨寒舍。今日是小女大喜之日,也是我的徒兒女婿出師之時。”暮龍君抱拳道。座下議論紛紛“隱居多年的暮龍君竟然現身了,也不知是何意圖”“這小子可真走運”——龍君大喝一聲:“雲生!奪劍!”雲生施展輕功輕點壁牆,從龍君手中爭奪玉龍寶劍。但見龍君今日招數奇雜,不同尋常,雲生一邊應付一邊銘記於心。末了龍君聚力於一指彈出寶劍,不料雲生現學現用,以同樣的指法接住寶劍。龍君很滿意愛徒的悟性,頷首微笑:“方才我已將劍法最後十招和玉龍劍傳與你,我已無技可授,全憑你今後的造化了。”旁人暗想:此人身手不凡,得留意他了。夜深,雲生喝得大醉,他在去洞房的路上一深一淺地走著,跌了一跤,昏昏沉沉地爬起來,道:“水月,你怎麽不來喝喜酒?你為什麽不辭而別?我不要水中月,我有幸福了,我要忘記——”話在嘴邊卻怎麽也不想吐出來,一滴冰冷的淚落了下來。他抹抹臉,快步走進新房——

    晨,正對鏡梳妝的暮雨對睡意朦朧的雲生說:“雲大哥,昨夜你不住地叫”月兒‘,可是夢見月亮了?“雲生一驚,睡意早醒了,鄭重其事地說:”小雨,既然師父把你托付給我,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兩片紅暈飛上暮雨的臉頰。

    二人梳洗完畢,來到大堂,龍君已等候多時。他迎上去,道:“小雨,過幾日,爹要和雲兒到江湖上走走,解決一些事情。哦,聽說你請過大夫,身體無恙吧?”暮雨驀地覺得這一幕似曾相似,像以前的白玉蝶,答道:“大夫說我有了身孕。”又道:“你們何時迴來?”龍君道:“雲兒他不久就可迴來,我可能同他一道,也可能四處雲遊,不迴來了。”暮雨說笑道:“爹,您想遊山玩水,甩開我們倆啊。”龍君心裏說不出的苦澀,女兒哪裏知道自己是要去解決二十年前的恩怨,這樣說隻是不想讓女兒擔心。

    “爹,我們這是去哪兒?”雲生問道。“少林。”龍君揚著馬鞭答道。

    稀疏的樹林間一條卵石鋪成的路隱現,路旁有碑“少室山”。佛門清淨之地,有鳥語無花香,白雲繚繞的塔上洪鍾聲不絕於耳。雲生也覺胸懷中一片清幽,莫名地肅然起敬。龍君臉上浮現出奇怪的表情,並加快了腳步。少林寺前,一僧上前問道:“施主遠道,不知有何貴幹?”龍君道:“在下求見方丈。”守門僧合掌道:“施主,方丈近幾日在等待一位故人,不便見客,請迴吧。”龍君氣運丹田,仰天長嘯:“故人暮龍君求見空寧大師。”聲音如雷貫耳,迴蕩山間,驚飛了膽小的鳥。吱——厚重的木門一扇扇打開,空寧方丈走了出來,身後是十八羅漢。龍君笑道:“老規矩,過十八銅人陣嗎?”方丈渾濁的眼放出犀利的光:“暮施主,十九年前你殘害少林護法,潛入藏經閣偷閱經書,偷盜少林至寶又假意尋找爾後歸還,你名揚江湖,少林卻丟盡顏麵。近日聽聞你女兒已出嫁,也是你我一搏的時候了。出家人本不該手染血腥,但為了少林的名譽,老衲不得不生死相搏,懲治你這偽君子。我們有言在先,若老衲死於你之手,你不得為難少林僧眾,十八羅漢誓死保衛少林。”雲生不解地望著暮龍君,龍

    君頗有深意地說:“人言可畏。”決鬥在後山進行,雲生和掌門師弟在場。方丈問龍君:“你的劍呢?”龍君答道:“已送給徒弟,況且你也沒有兵器,我也不能拿。”唿——二人同時躍起,在空中對掌。龍君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卷著疾勁的旋風圍住空寧,空寧移形換影,交替雙手錯開他的攻擊,一時難分上下。方丈跳出圈子,迴身使出大力金剛指,龍君一招春迴大地樹起能量屏障,在接觸點消散了金剛指的威力。方丈忙不失迭地連出幾掌,掌風殺機隱現,狂風掃落葉般卷向暮龍君。龍君後發製人,馬踏飛燕淩空使出禦劍術,內力化為劍狀氣流刺破衝擊波,空寧的攻勢潰散。龍君慢慢反客為主,掌握先機——方丈猛的噴出一口血來,敗局已定。他在弟子攙扶下,稍稍喘了口氣,道:“你果然是個練武奇才。暮龍君,今日一戰,從前恩怨不再,施主多年隱居修為大增,掌風悠遠綿長,無暴戾之氣,老衲自愧不如。”龍君道聲:“承讓,後會有期,”又側耳對雲生道,“我們速速下山。”雲生亦知此地不宜久留,與師父施展輕功趕快下山,快馬加鞭奔出少林寺的範圍。

    傍晚。客棧。

    龍君一腳踏進客房,一口鮮血已撲出來。他虛弱地說:“雲兒,快把門關上。”雲生扶住他,關切地問:“師父,你方才不是好好的,為何——”龍君斷斷續續地說:“其實我的內力並不比空寧深厚,也受了內傷,隻是不想讓他察覺,以免他糾纏不休。我並沒打算鬥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隻要好生調養,並無大礙。好了,我總算躲過一劫了。”雲生狼吞虎咽地吃著飯,龍君在床上打坐調息。嗖——一支飛鏢穿破窗戶釘在床柱上。雲生看見一黑影晃過,跳窗循聲而去。就在此時,一黑衣女子鬼魅般閃了出來。龍君閉目道:“英姬,是你嗎?”那女子道:“家母的名諱你不配叫。”黑袍一拉,白色的櫻花和服垂地,女子一身東洋打扮。暮龍君心定了下來,道:“六羅刹之擅長暗殺術的去骨,看來你也精通幻術嘍。想暗殺我,可惜這招對我無用。”去骨鄙夷地看著他,道:“是我高估你了,原以為你是個多了不起的人,原以為你會心存愧疚,可是現在,我真的為母親不值。你聽著,我,幸島英子,家母幸島英姬一代芳華,因一個叫暮龍君的無恥男人毀於一旦。”暮龍君的心猛的一顫,塵封的記憶鮮活起來:他和一個穿著白色綴花和服的美豔女子在林間嬉戲——“你為何殺我朋友?‘”因為他冒犯我。’“不可理喻,隻是想為你戴花而已。‘——”龍君,你要迴去嗎?’“是的。‘”可我有了你的孩子呢?’“英姬,不要再用幻術迷惑我了,我把你當作我的好妹妹,以後你會遇到適合自己的人的。珍重。‘”暮龍君,你會後悔的。’——龍君仔細端詳去骨,眉眼果然有幾分神似,隻不過英姬的眼中有濃得化不開的情,而她的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恨。其實,這件事了結後,他就準備去看看這位故人,大家都已步入中年,一切情仇都變成了懷念。他問道:“英姬還好嗎?”去骨冷笑,道:“好的很。你走以後,母親懷了我,遭到親友的歧視,將軍也就是我的祖父為了保存顏麵,要母親墮胎,嫁到南部,畢竟母親有驚豔的容顏。但母親為了保住我,離家出走。後來,她遇到了一個年輕的將軍,他因為愛母親甚至接受了我。那是我記憶中最快樂的日子。一天,母親上街買東西,天黑也沒迴來。我和叔叔去找她,夜深了,像一尊巨大的獸吞噬了日月。我們找到母親時,燈籠下她像個沒有生氣的布偶,蒼白如紙,冰冷的暗紅的血像嗜血的蟲爬滿了她白色的和服。叔叔抱著媽媽,不敢相信,然後一聲長問:”是誰暗殺了你?‘童年在那一刻凍結。叔叔成親後讓一個詭異的老太太照顧我,給我一個女孩應該有的一切,是她教會了我幻術。但是我不開心,我想學暗殺術。有一年生日許願,我求他。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一定嗎?’我看著他的眼睛,決意。他不敢看我,道:”英子,其實我擅長暗殺術,也知道當年殺害英姬的人是誰。‘我哭了,對我百依百順的叔叔,像山一樣高大的叔叔,竟然騙我,我不敢再想。我衝出門外,要一去不返時,重重的抨擊聲,叔叔跪下了,像一座轟然倒下的山。我停住腳步,時間凝固。殺害母親的是他現在的夫人荊國蓮。蓮夫人是天皇的女兒,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高貴而美麗,不像普通貴族子女般頭腦簡單,她的暗殺術同樣高深莫測。十七歲,我具備一個殺手所需的一切。當我穿上白色的綴滿櫻花的和服時,叔叔抑製不住的激動,他一直沒忘記母親。我挑戰蓮夫人,她以為叔叔會幫他,卻聽見叔叔在我耳邊輕吟:“英姬,小心。’我和她的幻術差不多,但她的暗殺術比我想象中高明。她一刀劃過,我的衣袖血跡斑斑,我沒有退縮,雖然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一道慘白的光刺花我的眼睛時,我已無法逃避,血,流淌的血,不過不是我的,是叔叔的。我血液沸騰,武士刀帶著氣流穿過了她。她倏的笑了,容顏凋零:”十年了,十年了,你忘不了她,如果我不是天皇的女兒,你還會娶我嗎?當年我教你暗殺術,你發誓不會外傳——我不怪你。這麽多年,我一直盡力嗬護英子,盡管我知道她不喜歡我,她注定的我的克星。我想你有一天會原諒我的,或許到了髦耋之年你會關心我的。‘叔叔溫柔地看著她,道:“會的。’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蓮夫人爬到他身邊,輕輕地說:”有你這句話,死亦何哀。‘我不恨她,因為最可恨的人是你!你造成了三個人的悲劇,不,是四個人!現在,我自信即使不能殺你,也能和你同歸於盡。真不明白母親怎麽會對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至死不渝,癡心不改。叔叔是那麽好的男子。把你的破蕭還給你,從此你與家母,與我,再無瓜葛。“龍君喉嚨有些發澀,撫摩著舊物,道:”英子,你要如何折磨我,我決不還手,隻希望你放下仇恨,過自己的生活。“去骨道:”用你自己的武功廢掉你的功力,萬一你出耳反耳了?“龍君照辦。去骨大笑道:”暮龍君,你可知你女兒是新六羅刹頭領,我會利用你的死好好折磨她。“龍君哀歎了一聲,道:”小雨是你親妹妹,隻希望到時候不要姊妹殘殺的好。“去骨又道:”怎麽會?你快快自刎,用你自己的劍法。難道你想讓我動手,想讓全武林知道你的女兒弑父,讓我忍受象母親那樣的待遇嗎?“龍君道聲”一路走好“後無限留戀地離開了這個世界。他沒看見去骨嘴角的詭笑,她跳出窗,湮沒在濃墨的夜色裏。

    雲生一路追擊,意識到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後立馬趕迴客棧,他推開房門,已經晚了:師父躺在地上,一劍割喉。他檢查完屍體,悲痛之餘不禁納悶:當今武林,有誰能不通過打鬥廢掉師父武功,謀害他老人家。莫非是師父的意願?可這怎麽可能?雲生隱隱約約覺察到這其中蘊藏著大陰謀,擔心起暮雨,連夜快馬加鞭帶著師父火化的骨灰趕往曉園。然而迴到曉園,並沒見到腆著大肚子的暮雨,隻見她白衣勝雪,在百合花叢中練著一種他從未見識過的劍術,她心愛的百合被撕裂成碎片,揚起,散落。雲生叫道:“小雨,師父他——”話音未落,暮雨的淚已奪眶而出,她揚起臉,質問:“雲生!你。你到底為什麽殺我爹?因為他隱瞞你的身世?還是因為因為你要將他取而代之?爹待你如親兒,把他最珍愛的東西都給了你,我和玉龍,你為什麽這樣做?為什麽!”雲生不知她是如何得到噩耗,急忙辯解道:“小雨,你不要妄信他人。爹不是我殺的,我也在查找兇手,爹死的時候——”暮雨打斷他的話,道:“一劍斃命,用的是暮家劍法,身上完好如初,卻武功盡失。如果不是特別信任的人,是不會有機會下手的。你甚至為了掩蓋罪行,把爹的遺體迅速化為骨灰,是不是?”雲生愈發奇怪,道:“這些你是從何而知?但爹真不是我殺的。”暮雨無力地搖搖頭:“我最愛的人殺了最愛我的人,我活著都是一種恥辱。”雲生抱住她,在她耳畔輕語:“不是這樣的。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暮雨順從地點點頭,昏倒在他的懷裏,以為噩夢已經過去。禍不單行,空寧方丈率武林各派來訪,推舉暮龍君為武林盟主。雲生把暮雨抱迴她的房間,放下骨灰盒,出去應付。空寧方丈笑容可掬:“暮施主武藝超群,俠肝義膽,老衲推舉他為盟主,請令師出來一議。”雲生道:“各位英雄好漢,家師上月遠行,至今未歸,各位請迴吧。”眾人隻好作罷,正欲散去,一壯漢高喊道:“是不是他不敢出來啊?我們可是聽到消息才來的。大師慈悲為懷,賣你個人情,我們才不願當傻子呢!”人群一片混亂,叫囂聲此起彼伏——方丈揚聲道:“大家不要吵。雲施主,武林同道也不是來鬧事的。暮施主勝我一事是事實,我也不想再多紛爭,聽聞他近日已歸家,特來拜訪。成與不成,一切遵循令師意願。”方丈說得誠懇,雲生本想說出實情,轉念一想怕惹出更多麻煩,凜然道:“家師讓我代他老人家挑戰各位,請教了。”少林,武當不參與比武。剛開始是一對一的公平競爭,可是雲生不但沒有被車輪戰拖垮,反而越戰越勇的架勢引起了各門派的恐慌。此時的雲生滿腹的仇怨無處可說,麵對一些所謂正派的暗器,詭計,他把所有人都看成了陷害的人。他的心隨著劍飛舞,撕殺的快感,心跳的狂熱,喘息的姿態,看著身上一片片殷紅,,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他大笑,一種天地我最大的狂笑。空寧從遍地哀號中走了出來,道:“雲施主,放下屠刀吧!”雲生似笑非笑,劍指地地,沒有罷戰的意思。二人對視,知道這一戰不可避免。風無故唿嘯,一柄長刀帶著一白衣女子刺向雲生,方才無堅不摧的雲生像深秋的落葉,瞬間枯萎。那女子便是暮雨。當她醒來看見暮龍君的牌位,仇恨戰勝了理智。才初春的曉園仿佛已是秋風蕭索。方丈帶眾弟子為死者念起了“往生咒”,各門派作鳥獸散。暮雨再次離開了曉園,去了忘憂林。一位紅衣女子匆匆趕來,看見這荒涼的景象,搖頭歎道:“晚來一步。”她發現奄奄一息的雲生,把他推上馬兒。她的心在掙紮:是用自己的自由來換他的命,還是舍棄他?唉,遇見他是上天注定,既然他為我求得自由,我也應該成全他的幸福。謝謝他陪伴的日子,那些擁有他的記憶也就足夠了。她俯下身子,拍拍馬兒,道:“青兒,麻煩你了,我們又要迴魔窟一趟,這次恐怕再也迴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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