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河中,一孤舟剖水而行。

    一老伯手執一竹篙,唱歌而動。

    宮飛寒立於河畔,看著碧色的河麵上那墨色的弧度,招了幾下手。

    輕舟一葉一輕蓬,上有蕭蕭鶴發翁。

    老翁抬起頭,將船撐了過來。彼時,正巧下起了綿綿的細雨。雨在宮飛寒的衣袍上落下點點清珠。

    不待老翁靠岸,宮飛寒一個輕點,落到了船上,一個彎腰,進入船中。刹那間,卻瞥見一素白的身影出了船。

    船內坐了一青衫的男子,小小的茶案上擺了兩杯熱氣騰騰的茶。

    “大哥。”宮飛寒喚道。

    男子轉過身,從頭到腳把宮飛寒打量一番,終是笑著道:“好久不見了。”

    宮飛寒到了玉吹音前方席地坐下,道:“三年了,我終於迴來了。”

    “是啊,明日便是清明,我來為二弟敬上一杯。”外麵的雨無聲,隨風零星幾點吹到宮飛寒的背上,一陣寒涼。

    “至始至終,我欠他一命,而此生我卻還不清了。”宮飛寒輕聲地道。

    “我知道。”玉吹音修長的手指指著宮飛寒素白的衣袍道,“這是你對他的緬懷。”

    “他想要的是自由,但他終是選擇了束縛。大哥想要的也是自由吧,所以能放下一切。”

    玉吹音搖頭,道:“人生二十八載,盡是拘於宮闈,我乏了。”

    他的手指在桌上輕輕地扣著,許久道:“外祖父也去了一年有餘了——”

    “師父?”宮飛寒倏然睜大雙眸。

    玉吹音默然點頭。

    宮飛寒麵色刷白,呐呐許久,終是道:“是徒兒不孝。”

    悲戚湧上心頭,如骨鯁在喉,難以成句。震驚與愴痛繞腸百轉,難以排遣。

    玉吹音抬起一雙清冷的眸子,向遠處悠悠望去。

    “下雨了。”他道。

    宮飛寒抬眸,複又低頭看著清茶。

    “去看看他吧。”玉吹音的眸中閃現絲絲的動容道,“他等了你三年了。”

    許久的沉默。

    雨似乎大了起來,劈劈啪啪地打落在船上。老伯的唱聲支離破碎地穿來。

    宮飛寒立起了身,輕聲道:“我出去看看。”

    彎腰出身的刹那,宮飛寒的心中大慟。錐心的刺痛,讓她難以唿吸。

    尉臨羽長身玉立,負手立於船頭,望著茫茫雨幕中的蘇青河麵。蒼南山的翠色映襯得他的衣袍如此蒼白。他一頭的銀絲已然濕盡,隨意地搭在背上。

    似乎聽到響聲,他緩緩地轉過身,展顏露出和煦的笑容,伸出手,溫暖的聲音劃過心際:“還好,總算來了。”

    宮飛寒就這樣凝神望著他,澀然地道:“以後我留在青徽穀好嗎?”

    尉臨羽輕搖頭道:“不成。”

    宮飛寒麵色一黯,轉身,欲退迴船中。

    一個跨步,尉臨羽握住了宮飛寒的手臂,低聲道:“空口無憑,我要你簽字畫押。”

    迴首間,宮飛寒看到尉臨羽正一臉認真地看著自己,淚水霎時間噴薄而出,雙眼迷蒙中,她重重點頭。

    “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放手了。”他如是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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