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國去看外甥女迴來,林氏起身接了他解下的外衣,笑問道:「遠兒沒跟你一起迴來?」


    趙安國搓了搓手,接過妻子遞來的茶,笑著抿了一口,才道:「那小子,黏在輕輕身邊,我叫都叫不迴來。」


    林氏笑嗔道:「他們親近還不好?」


    趙安國笑了笑,說道:「對了,明早你帶著輕輕去城外的月山寺求個平安符,聽說他們那兒還有什麽佛水,也求些。」


    林氏疑惑,「怎麽突然讓我帶著輕輕去拜佛?上午我見她還好好的。」


    換魂符的事太過匪夷所思,而且事涉前國師,趙安國不欲與妻子多說,隻道:「就當是你這個當舅母的帶她出去玩玩。」


    聞言,林氏點頭應了,這時丫鬟送了沁涼的點心上來,林氏接了過去,一麵一一親自把盤子擺到桌子上,一麵說道:「阿巍這個媳婦,處理她自家事沒說的,對輕輕,可算不上經心。」


    說著便把上午在宴廳上發生的事說了。


    趙安國來到桌邊坐下,皺眉道:「鬱家養的女兒,不至於這麽不懂事?她是不是跟輕輕有過節?」


    「能有什麽過節?」林氏把筷子遞給趙安國,也坐了下來,「我看,阿巍家的是跟輕輕較勁呢。」


    趙安國一聽,把夾到的點心扔到了盤子裏,不滿道:「她做長嫂的,跟小姑子較什麽勁。」


    「瞧瞧你」,林氏跟他也算老夫老妻了,也不在意,讓丫鬟們都下去,才說道:「我聽說,鬱氏當初見過阿巍一麵就記住了,後來在京城又遇到輕輕後,便主動結交,可見,她對阿巍是很有感情的。但是她跟輕輕比,在阿巍心裏完全不在一個地位上,她心裏能平衡?」


    趙安國看了妻子一眼,「你這意思,她針對輕輕,倒是很應該的了?」


    林氏心想,瞧瞧你這語氣,要不是我根本不在意你的一心一意,我心裏也不舒服。雖是這麽想,但還是覺得鬱嫻兒太蠢了,針對對心上人來說最重要的妹妹,這不明擺著把他往外推嗎?


    「我哪能有那個意思?」林氏給趙安國撿了一塊紅豆涼糕放到小碗碟裏,說道:「我隻是跟你說說原因罷了,瞧這情形,以後小峻,輕輕和小宴的婚姻大事,她這個大嫂是指望不上的。」


    趙安國說道:「我們這些娘舅家的人都在,日後我也不會離京,三個孩子的事用不著她。鬱家的教女真是不行,阿巍尊她,她好好做好樂家大婦便是,哪兒來那麽多事。」


    林氏笑道:「有時候女人要的,跟男人要的,不一樣。」


    趙安國聽著這話就不順耳,難得有空,便跟她掰扯道:「怎麽個不一樣法?不就是風花雪月那些事嗎?有了正妻的地位,又有男人的尊重,不比什麽風花雪月強?再說了,一男跟一女過日子,總不能讓男的把家裏的其他人都撇在這女的後麵才行?」


    林氏笑笑,「我可沒這麽說。」


    這邊夫妻兩個正說上午宴廳裏的事兒,另一邊,鬱二老爺也在對鬱二夫人說此事,「外麵人都說,阿巍那個妹妹跟嫻兒頂嘴,一個小姑管得寬,是怎麽迴事?」


    鬱二夫人這一天根本沒吃多少東西,正在喝湯,聞言驚道:「這話是誰傳出去的?上午她們姑嫂就說了這麽幾句話,這些人真是長舌頭。」


    這樣的風聲傳出去,樂家那邊的人能願意他們家嫻兒嗎?正是議親時候的小姑娘,傳出去個跟嫂子頂嘴的名聲,外麵人或許還會指責小姑子,樂家的人可是會把不滿都發泄到她女兒身上的。


    「別管人家長不長舌頭」,鬱二老爺說道,「這樣的話傳出去,對嫻兒名聲也不好,你待會兒去說說她,不管心裏怎麽想,對女婿這些弟弟妹妹,尤其是他那個妹妹,該做的都要做到。像今日的事情,以後不要再發生了。」


    「小姑子跟長嫂頂嘴,在外人看來,那長嫂能一點錯都沒有?」鬱二老爺想起家裏這幾個女兒就頭疼,一個一個的不讓他省心,因此對鬱二夫人語氣也不好起來,「你整日在家無事,女兒們都是怎麽管教的?」


    鬱二夫人聽了這話,氣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大丫鬟芙葉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察覺氣氛不對,她屏息見了禮,鬱二夫人已經調節好神色,問道:「怎麽了?」


    芙葉說道:「姑爺在外麵,說是有事要和老爺、夫人談」,頓了頓,補充道:「奴婢瞧著,姑爺的臉色,不太好看。」


    鬱二老爺冷笑一聲,指著外麵,對鬱二夫人道:「瞧瞧吧,告狀的來了。」


    樂巍並不是來告狀的,對鬱嫻兒的所作所為,他早就沒有糾正的想法了,當初說和離,也不並是說說,隻是今天和舅舅們在一起說話,剛露出這個意思,就被舅舅們給訓了一頓。


    夫妻之間一時不諧就和離,你當婚姻是兒戲嗎?


    樂巍沒當婚姻是兒戲,但是一個連他妹妹都容不下的妻子,他是真沒心思一而再再而三地勸說她,再加上有了紹兒,他也知道,和離不太可能了。


    更何況,再娶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品性。


    樂巍覺得,不需要鬱嫻兒對他家輕輕操持什麽,隻要平常相處,自己就能把該有的尊重都給她。


    但是他這個決定還沒做了一天,兒子滿月宴還未結束,他就從那些來客離去時的小聲交談中,聽到了輕輕與長嫂頂嘴、小姑子事多之類的話。


    樂巍是壓著這股氣去看了輕輕,見她還好,不像是受了什麽委屈,後有招了上午在宴廳伺候的丫鬟問過事情經過,這才直接來了嶽父嶽母這邊。


    在外麵等這一會兒,他已經做了決定。


    鬱二老爺和鬱二夫人一出來,樂巍便見禮,然後直接就道:「貴府小姐千金之軀,總是覺得對我家人好是委屈了她,不如二老把她接迴去,等她學會了大婦的理家之道,我再派人接她迴來。」


    這是很不客氣的話,鬱二夫人聽了直接氣得頭中一懵,真把女兒接迴去了,以後她女兒還怎麽在夫人間來往?


    鬱二老爺皺著眉,說道:「阿巍,你這話是不是太重了?讓你家小妹傳出不好的名聲,是嫻兒這個嫂子沒顧及到,卻也不至於如此。」


    樂巍神色不變,語氣溫涼,「嶽父嶽母,這不是第一次了。」


    鬱二夫人道:「你疼你妹妹,也得為嫻兒想一想,你這樣讓她迴了娘家,以後她還怎麽跟其他家的夫人來往?」


    樂巍說道:「迴去的理由,你們可以自己找。」


    到這時,鬱二老爺夫妻兩個都看出來了,女婿對他們家女兒,這可不是一星半點的不滿意。


    這兩天鬱二夫人跟女兒聊得多,聽她說女婿似是對知意特別偏寵,就道:「樂巍,在我們家,可沒有你寵妾滅妻的餘地。」


    樂巍笑道:「我這裏隻有一個妾室,還是鬱家的家奴,的確沒有寵妾滅妻的餘地。嶽父嶽母,我還有事,夫人那邊,我會讓人通知她收拾行李的。」


    「阿巍」,鬱二老爺叫住了轉身欲走的人,「嫻兒是我們寵壞了,你母親會好好管教於她,隻是鬱家在瀘州也有宅子,讓你們母親在瀘州多住幾日,好好教導於她便是。」


    樂巍想了想,畢竟跟鬱家不是結仇,便退一步道:「如此便聽嶽父的安排。小婿告退。」


    樂巍一走,鬱二老爺就氣得摔了手邊的茶杯,對鬱二夫人道:「你在瀘州再住半個月,好好跟女兒擺擺道理。憑樂家趙家現在蒸蒸日上的形勢,休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樂二夫人臉色難看,但還是點了點頭。


    還不知道這些的鬱嫻兒卻是心情不錯,今天總算是叫她出了一口長期壓在心底的惡氣,知心伺候著她洗了腳,又按照醫婆所教,幫她按揉腰間因生產而長了一圈的贅肉,問道:「夫人,您真打算撮合史家二小姐和三少爺的婚事?」


    鬱嫻兒半倚著被子坐著,聞言笑道:「史家若是不罷休,還真得撮合一下呢。」


    「那史家二小姐也真是不矜持,隻是從咱們這兒聽了兩句三少爺的身份家底,出門就能找機會撞到身上去」,潑了洗腳水迴來的知琴笑道。


    鬱嫻兒心情好,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又添幾分,「這世間,多得是那種為了地位便不管對方如何都能往上貼的女人,更何況,咱家的這位三少爺,又是那麽一副風流倜儻的樣貌。」


    知琴、知心都深有同感,知心說道:「隻是也不知道為什麽想不開得非要娶那樂小姐?」


    鬱嫻兒意有所指地道:「沒聽說過嗎?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一個在邊上伺候茶水的小丫鬟接話道:「夫人說得真對,昨兒個雲家的表小姐到了後,奴婢去找霞表小姐身邊的一個姐妹玩,聽她說起以前的事,樂小姐可是分外不避男女之嫌,不論是跟三位少爺,還是跟家裏的男僕。」


    知心瞪了她一眼,「曉倩,這樣的話以後不準再說。被老爺聽見,你這條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曉倩嚇得連忙跪在地上,再三保證不敢再說這些話。


    鬱嫻兒見她相貌清麗,又是個會結交、會說話的,停了會兒,對知心道:「瞧她也是個伶俐的,月錢漲一漲吧。等有了空缺,就提到二等丫鬟上來。」


    知心應了聲是。


    曉倩又高興地連忙跪下叩謝。


    一直到很晚,也不見樂巍迴來,鬱嫻兒讓人出去問了問,知道他去了知意院,一天的好心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


    樂輕悠這一晚上睡得還不錯,天剛蒙蒙亮,就聽到窗邊的篤篤聲,她揉著惺忪睡眼下了床,開窗就被人拿手捧住了臉。


    睡意褪去,樂輕悠看著也是一身睡衣的方宴,問道:「大清早的,你幹嘛?」


    見她沒事,方宴好心情地雙手捧著她的臉擠了擠,又在她眉心印下一吻,笑道:「快去穿衣洗漱。」


    樂輕悠這才想起來,「對了,小舅母昨兒個讓人來說,今天要帶我去月山寺禮佛。」


    她和方宴還要迴靖和,因此讓那丫鬟迴話說早些去,下午他們還要走呢,想起這一茬,她忙忙拉下方宴的手,就關上窗迴去穿衣洗漱。


    方宴看了看被毫不留情拉下來的手,站在窗邊笑了起來。


    辰初,因著小舅母要帶樂輕悠去月山寺禮佛,得到消息的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四舅母也都說跟著一起去,後來連雲老夫人、趙老夫人都驚動了,於是雲家舅母裘氏,也把雲家的女孩兒帶上,添了兩輛車跟了過去。


    於是到月山寺禮佛的隊伍,直接從一輛車增加到十幾輛。


    昨兒晚上小舅就讓樂府的人去月山寺打了招唿,因此今天的月山寺不接其他香客,一大早上把各處打掃得幹幹淨淨,就專候著樂家親眷。


    小舅之所以提前打招唿,也是因為月山寺不大,日常就是專門供達官貴人上香禮佛的地方,距離月山寺不遠,還有一個占地五六十畝的大寺廟,老百姓常去的是那裏。


    當然了,達官貴人想去那裏也是可以的,不過因為人多眼雜,過去的大多是愛熱鬧的少年少女。


    因偶爾會有富貴人家的少爺小姐光顧之故,那邊經常有賣身葬父、彈琴吹笛、賣稀罕物件兒的人。


    馬車在月山寺門前台階下的平地上停下時,樂輕悠就聽到各種叫賣聲從東邊那座大寺廟傳來,她往那邊看了一眼,果然很熱鬧。


    花影是被樂巍派來專門照顧樂輕悠的,路上她就把月山寺和日山寺的情況說了,見樂輕悠往那邊看,便笑道:「待會兒禮佛畢,小姐也可以去那邊逛逛。這附近的農戶,有什麽稀罕東西,都愛上這兒來的。」


    樂輕悠搖了搖頭,「以後有空了再來。」


    三哥隻有十幾天的假期,可不能再耽誤了。


    林氏看她這著急的樣子,好笑不已,當下牽著她的手往月山寺廟門而去。


    鬍鬚發白的方丈就站在寺門口迎接。


    也不過半個時辰,一家子烏泱泱地就都禮完了佛,然後一人領了一個在大雄寶殿佛祖象前加持過的平安符才與方丈告辭。


    因來的是知府大人家的親眷,方丈很是客氣,又帶著眾弟子一直把人送到寺外才迴。


    看這方丈的紅塵表現,樂輕悠覺得,自己得這個平安符,恐怕還沒清一大伯隨便折一張紙來得管用。


    不過這畢竟是小舅和小舅母對她的關心,平安符樂輕悠還是好好地摘下腰間小荷包給裝了進去。


    下去時,雲霞走在了樂輕悠旁邊,挽著她的胳膊,十分幸福地道:「輕輕,你知道嗎?我的婚期已經定下了。」


    昨天根本沒跟雲霞說上話,樂輕悠還真不知道,「是嗎?恭喜霞表姐了,不知婚期在何事,到時我一定送上賀禮。」


    雲霞心情很好,聞言笑道:「我就貪圖你這一份賀禮了不成?是在今年中秋,你也不用給我什麽賀禮,人到了就成。」


    「那可能真不行」,樂輕悠對雲霞沒什麽惡感,也是真心為她高興,在這個時代,女子若能有個好姻緣,這一輩子就不會受什麽苦了,「不過我會用心給表姐準備賀禮的。」


    雲霞說了聲謝謝,繼而低聲道:「你呢?真決定跟你三哥在一起?旁人的閑言碎語,你都不怕嗎?」


    樂輕悠不高興了,不過也沒表現在臉上,而是道:「我和我三哥又沒做對不起別人的事,為什麽要怕閑言碎語。」


    雲霞搖了搖頭,「你還是太小了。表姐妹一場,我勸你慎重。」


    樂輕悠:「我很慎重了」,怎麽聽這話怎麽有種瞧她八卦的感覺,再說了我也沒勸你慎重啊,你覺得自己的姻緣美滿,憑什麽就能說人家的不慎重,難道別人都是沒腦子的?


    「其實,霞表姐,我覺得你的婚事定得有些倉促了,還是慎重些好」,心裏不忿,樂輕悠也不忍,直接勸了起來。


    雲霞的臉色也肉眼可見的難看了下來,語氣僵硬道:「我的婚事是經過我爹娘幾番打聽相看的,很慎重了。」


    樂輕悠笑了笑,「我和我三哥,是經過我再三考量的,也很慎重。」


    雲霞深唿一口氣,忍著氣道:「輕輕,我是為了你好才才會勸告你。」


    樂輕悠笑容依舊:「霞表姐,我也是為了你好啊。」


    走在前麵的小舅母忍不住笑出聲來,擔心雲家姑娘不好意思,她忙迴頭道:「你們兩個小丫頭,快到前麵來。」


    一旁的裘氏也聽到了女兒和樂家這姑娘的話,心裏是很介意的,不過她常年地位不高,就很能忍氣,半點沒表現出來地笑著催促她們兩個。


    雲霞本來還打算著迴去時和樂輕悠坐一輛車,在路上好好問一問她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要跟自己的義兄在一起?現在卻是半句話不想和她多說,一到平台上就和自家母親上了一輛車。


    如果不是人多,樂輕悠真想對著她的背影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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