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前任何大人似乎是個不做事的人,八歲的小正是縣北落棗村人,他爹死娘改嫁都兩年了,這簿籍上卻還沒註銷小正父親王彪的名字,後麵有他妻子、兒子的名字。


    這也就是說,按照簿籍,已死的王彪還得交稅。


    每季稅收之後,縣令都會讓吏員拿著簿籍,對照已經交稅人名錄,然後把那些未交稅的名字圈起來,再派差役下去催。


    官吏下村,又是一番擾民。


    樂輕悠把幾個孩子的簿籍信息都找出來後,那紙備註了,夾到書中,等著方宴迴來後再讓他修改。


    至於這種人死戶籍還不銷的情況應該還存在,不過卻都不是她能做的了,這件事還需要方宴安排吏員下去核實的。


    樂輕悠想著等三哥迴來得記得提醒他,便帶著六個孩子到城西的酒坊去了。


    下午是酒坊最忙碌的時候,來打酒、買酒的人特別多,不過有計縣丞在,倒也是忙中有序。


    樂輕悠跟計縣丞打了聲招唿,直接帶著孩子們去了後院,後院除了黃師傅和另外一個大師傅趙師傅,大部分都是中年婦人。


    當下見樂小姐帶著六個幹幹淨淨的孩子過來,上午已經從計縣丞那兒得到消息的婦人們都圍了過來,對這六個孩子很歡迎的樣子。


    黃師傅和趙師傅也都過來見了見。


    樂輕悠把他們給兩位師傅和婦人們介紹過,又叮囑兩個管事娘子多照顧他們一些。


    那兩個管事娘子一精明一憨厚,卻都是善心人,聽了小姐的話連連答應,都表示一定會好好照顧幾個孩子。


    樂輕悠笑道:「那你們忙吧,我帶他們去看看住的地方。」


    眾人答應,精明的管事娘子又站出來,帶著樂輕悠一起去了中午時才匆忙騰出來的位於最西邊的那間房。


    房子是很大的,靠三麵牆擺著三張床,中間放了一個大四方桌,兩隻板凳,每張床上也隻疊了兩個被窩,看起來就十分地空洞。


    樂輕悠當下沒說什麽,迴去後去讓嫣紅和崔大娘出去買布做衣服、被子,至少給每個孩子兩床被子、兩身棉衣,而她則去街上找了一家木匠鋪,畫了上下兩層的架子床讓木匠盡快打出來。


    第二天中午方宴帶著幾個參與械鬥的村民迴來時,崔大娘已經帶著嫣紅把被子都做好了,樂輕悠讓崔大娘趕了輛牛車先把被子送到酒坊,這才去廚房給方宴做飯。


    樂輕悠正掀開竹篾蓋子時,身後就被溫熱包裹了,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緊緊圈住,低低的聲音伴隨著溫溫熱熱的氣息一起,在耳邊響起:「有沒有想我?」


    「想了」,樂輕悠雖然覺得好笑,還是如實道出心中的想法,側頭對身後的人說:「宴哥哥不在家我很不習慣。」


    方宴聞言,愉悅地笑開,在她耳下、腮邊連連親吻幾下才停,圈著她纖細腰身的手卻半點鬆開的意思都沒有。


    兩人在一起,即便窩在廚房裏做飯,也跟在風景佳處遊覽差不多,於是等端著一盤清炒芹菜跟在方宴身後走出來時,樂輕悠才發現,這一頓飯他們兩人竟然做了半個多時辰。


    去送棉被的崔大娘和嫣紅已經迴來了,但她們都坐在外麵的陽光好的地方做衣服,時時笑著向廚房看一眼,樂輕悠他們出來時,崔大娘忙裝作半點都沒關注廚房的模樣指點嫣紅:「這個針腳大了,衣服穿在身上的,這針腳得細點。」


    嫣紅也很認真聽講的模樣。


    看見這一幕,樂輕悠既不好意思又覺得好笑,暗想以後跟方宴還是得注意一下,但進到飯廳,她就忘了前一秒這個想法,把飯菜一一擺好之後,又坐到方宴旁邊,還十分之殷勤地將筷子遞到他手裏。


    方宴好笑道:「一天不見,輕輕怎麽把我當作了小孩子一般?」


    樂輕悠一麵又拿了雙筷子給他夾菜,一麵說道:「我看你很疲憊,昨晚肯定沒有好好休息,快吃飯,然後去休息會兒。」


    「在外麵的確不太習慣」,方宴被體貼的輕輕暖得心裏熱乎乎的,忍不住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才開始認真吃飯。


    飯後,方宴拉著樂輕悠跟他一起迴房休息,但是樂輕悠並不困,且沒有冬天睡午覺的習慣,因此就拿了本書坐在床邊守著他睡。


    今天的天氣很好,一早起來樂輕悠就把自己和方宴的被子都拿到晾衣處晾曬了,此時一床都是陽光的味道,本來還想跟樂輕悠說會話的方宴躺下後很快就睡著了。


    等他睡熟了些,樂輕悠把書放下,給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前,卻是忍不住在他已經越發成熟深邃的麵容上落下一吻。


    正在這時,有腳步聲靠近,樂輕悠便放下床帳走了出去。


    門外站的正是更加風塵僕僕的光海。


    樂輕悠看見光伯有些驚喜,示意光伯離開這邊的臥室,才低聲問道:「光伯,一路上還順利吧,買了多少糧食?」


    光海笑道:「順利得很,府城那邊的糧食貴些,糙米還得十五文一斤,我想著多一斤米就能多救一口人,便全買的糙米。五百兩拉了兩大車迴來,另外在那邊見到了雲家舅老爺派到這邊的劉管事,他知道少爺這裏需要糧食,又給了五車高粱麵。」


    樂輕悠點點頭,「我知道了,您先去洗漱休息吧,等三哥醒了,我跟他說。」


    光海一進衙門就聽說少爺才從下麵的村子裏抓了幾個鬥毆的迴來,當下行了一禮便下去了。


    方宴醒來時已經是後半下午了,一睜眼就是天青色帳子,沒有看到想看的人,這讓他心裏有一陣空落落的。


    剛要起身,就聽見門被小動作地推開了,他便順勢又躺了下來,果不其然,很快那腳步聲就來到床邊,然後帳子被一隻白皙的小手向兩邊拉開。


    樂輕悠一句「三哥起床了」沒完整地說出來,人就被笑著睜開眼的方宴給拉到了床上。


    翻過身,方宴看著被他罩在身下的女孩,低頭在她嘴角吻了吻:「原來你沒在床邊守著我,怪不得我才睡了這麽一會兒就醒了。」


    樂輕悠看著他跟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笑道:「你都睡一個多時辰了,還是一會兒嗎?」


    方宴側身倒在樂輕悠一邊,搖頭道:「昨天晚上我根本沒怎麽睡,又騎了好幾個時辰的馬,又調解那些村民,實在是很困啊。如果你陪我一起睡,我能睡到明天早晨。」


    樂輕悠便說道:「吃過晚飯再睡。」


    「輕輕的意思是跟我一起睡?」方宴支額看著她,目中笑意爍爍。


    樂輕悠不理他了,坐起身,將他也拉起來後,整了整亂掉的被子,才又拉著一起出去。


    樂輕悠告訴了方宴光伯採購糧食迴來的事情,於是趁著吃飯前這一會兒,方宴見了見光伯,說完話,便留光伯跟他們一起吃。


    飯桌上,光海想起下午聽差役們說到的草帽村鬥毆案,便問了句。


    方宴不想說太多影響輕輕的食慾,便不甚在意道:「兩家為搶親事各召集了親戚、友朋打起來的。」


    一句話,倒讓樂輕悠好奇起來了:「搶親?」


    方宴想了想,多解釋了一句:「柳下村的一戶人家看聘銀多少把他們的女兒前後許了兩家,草帽村的男方出的聘銀多些,另一個郭家村的就不願意了,這才揪集了親朋去草帽村尋事。」


    死三個,傷六個,可以說是一起很惡劣的時間了。


    樂輕悠沒想到是這麽原因,又是因為銀子,前有縣裏的萬、楊兩家因為女兒在夫家不受寵為了扒住有錢的夫家而認後來居上的小妾為幹女兒,後有柳下村看銀子給女兒換人家,這靖和縣的風氣,實在是勢力涼薄。


    這時,光伯也嘆了句:「怪不得俗語說窮山惡水出刁民,越是窮,信義、情義都是不值一提的東西。」


    方宴夾了一塊藕夾放到樂輕悠碗裏,說道:「光伯說得對,不過有些人還是根子上有問題,縣學、私塾這塊兒也得跟得上。」


    「是啊,人知禮明義了,這類事情自然就斷絕了」,光海笑道,「少爺這個縣令當的可不容易了。」


    樂輕悠也忍不住笑起來。


    吃過晚飯自然不能立即睡,樂輕悠跟方宴一起到街上散了會兒步,兩個人邊走邊說話,路上遇到縣裏的人大部分都是認識縣太爺和縣太爺未婚妻的,他們也不想之前看見縣太爺時那樣遠遠地就惶恐見禮了,有些人甚至還會主動打招唿。


    但是剛過酉時,這個小城就安靜了下來,跟那些繁華的夜間正是熱鬧時候的大都市相比,這裏的安靜真的和荒涼差不多。


    因此兩人散步迴到縣衙時,街上已經是半個人影都沒有了,方宴握了握樂輕悠的手,兩人心裏都浮現一個念頭:他們一定要讓這裏變得熱鬧繁華起來。


    第二天方宴把三個書辦都叫了來,詢問他們縣中貧病孤老人口的核實情況。


    ------題外話------


    本來想說盡快完結的,但是我發現不能立目標了,總是自打臉啊,抱歉了還看本文的小可愛們,渣作者這麽拖拖拉拉的,我真的會盡快完結的,大家也可以等完結了再看。最後,謝謝你們給我的耐心,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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