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過早飯,雲家兩老迴去雲府,樂輕悠則要迴去他們在桐花街的宅子。


    鬱嫻兒再三挽留,想讓樂輕悠住在這裏,這時春和抱著三四個帳本走來,樂輕悠便起身接過來,打斷了鬱嫻兒口中的一家人就該住在一起的話,「這是大哥在湖州那幾間鋪子的帳本,以前都是我管著的。」


    「輕輕」,坐在一旁還未去上值的樂巍開口道,「這些帳本交給我身邊新近提上來的花影吧,你嫂子還有嫁妝鋪子要打理,都交給她恐怕忙不過來。」


    管家大權自然該交給正妻,這一點樂巍半點意義都沒有,但是不管妻子是不是與他一條心,他自己手裏都不能沒東西,這些鋪子樂巍早就知道輕輕不會給他代管一輩子,以前他雖然幫輕輕看過帳本,但現在也不打算親自管理,跟鬱家定下婚期時他就開始物色人選了。


    樂巍口中的花影,以及自覺是一等大丫鬟的汀蕙,樂峻,方宴,春和,春卷,還有鬱嫻兒身邊的丫鬟此時都在客廳中,他這話一出,鬱嫻兒麵上頓時尷尬起來。


    樂輕悠看看大哥,又看看勉強笑著的鬱嫻兒,到底什麽都沒說,將手裏的帳本遞還給春和,春和便交給了花影。


    鬱嫻兒這才笑道:「還是夫君細心,要不然我真應付不過來的。」


    樂巍也笑笑,對花影道:「夫人有查我這帳目的權利,遇到鋪子裏有你決定不了的事情,我若不在,也可以直接去問夫人。」


    花影是個相貌一般但看起來很精幹的人,聞言向樂巍和鬱嫻兒各施了一禮,「謝少爺少夫人信任,奴婢一定會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鬱嫻兒臉上的笑容瞬間真誠許多,她有點摸到樂巍是個什麽樣的人了,若不是前日自己身邊的丫鬟太不懂事,今天這一幕根本不會發生。


    一轉頭,鬱嫻兒又對樂輕悠道:「輕輕,你和你二哥、三哥都在這裏住下吧,這裏宅子這麽大,住下我們一家人綽綽有餘的。再說了,你哥哥們時常不在家,咱們兩個也好做伴。」


    但是樂輕悠實在不想麵對鬱家這一群群有各種根基各種利益牽扯的丫鬟,正想著怎麽婉拒呢,樂巍已經開口道:「輕輕愛住哪兒就住哪兒,你不必說了。」


    那邊,樂峻也想說什麽的樣子,但是見大哥已經說了,就閉了嘴。


    樂巍站起身,對樂輕悠道:「輕輕,走吧,跟我們一起出門。」


    鬱嫻兒再次覺得尷尬,真是一步錯步步錯,當日就不該讓心直口快的知棋過來,她深吸一口氣,也站起身來,一直將他們兄妹四個送到大門外。


    看著他們兄妹各自上了馬車,馬車漸漸駛遠,鬱嫻兒對一旁的知心道:「迴家吧,把知意、知琴都叫過來,先把各家送的禮點一點。」


    知心扶著鬱嫻兒一邊胳膊,點了點頭,「小姐,知棋那丫頭現在太自作主張了些,奴婢覺得不如罰她兩個月月銀,要不然恐怕她不長記性。」


    「你看著辦就好」,鬱嫻兒說道,目光落在遊廊兩側被擺成好看造型的鮮花,笑道:「輕輕的確做了很多,你把我繡的香囊挑出一個來,再包個紅包,請奶娘給她送過去。」


    說話間主僕二人迴到客廳,叫小丫鬟們送上新的茶果點心,又讓婆子抬來昨日的賀禮,就在客廳一一分類清理起來。


    樂輕悠這邊,馬車沒走多遠,就和哥哥們分道而行了,離開官邸區,這邊的街道明顯地更熱鬧,忙完了大哥的婚事,她此時隻覺無事一身輕,很想去街上逛逛。


    走到半途,就讓夜與停下馬車,「我帶著春和、春捲去玫瑰鋪子看看,你先駕著馬車迴去。」


    夜與不放心,說道:「我和小姐一起吧。」


    樂輕悠笑道:「我想散散步,在京城天子腳下,沒什麽歹人的,放心吧。」


    夜與說道:「那我先把馬車送迴家,再去尋小姐你們。」


    「隨你」,樂輕悠已經轉身走了,朝後擺手道,「快迴去吧。」


    夜與不由笑了笑,抖動馬鞭,快車而去。


    樂輕悠走走停停的,大半個時辰後才到玫瑰鋪子,夜與已經在鋪子裏等了有一會兒了,因為夜與先到,已經做到鋪子掌櫃的夜平知道小姐要來,早早地就讓人去買許多小姐愛吃的點心。


    樂輕悠一過來,夜平見了禮就讓人把那些點心端出來,樂輕悠先捏了一塊,對他們幾個道:「你們也吃,這麽多我可吃不完。」


    樂家這些僕人都知道小姐待他們真誠,也不虛推,一人拿了一塊就吃起來。


    正吃著呢,從外麵走進來四五個香風陣陣容顏不俗的女子來。


    夜平把手中吃到一半的點心往旁邊一放,過去就道:「幾位姑娘,不好意思了,今日小店不便,正要關門,你們不如明天再來。」


    已經跨進門檻的薛如如看了眼坐在裏麵雅座上的樂輕悠,笑道:「這不是有客人嗎?夜掌櫃攔著不讓我們進,難不成是擔心咱們髒了裏麵那位姑娘的眼。」


    夜平還真是這麽想的,不過被人當麵點出來他半點不心虛,「哪能啊,幾位姑娘都是京城鼎鼎有名的人物,小人哪敢這麽想,真是今天有事。」


    陳藤兒對這夜掌櫃觀感倒是不錯,平日裏接待她們半分看不起都沒有,店裏進了什麽新的養顏膏也會很快地通知她們,好些時候還管送貨上門,這時隻怕是真有不便,便笑道:「那夜掌櫃忙,我們明日再來。」


    「哎呦,多謝成夫人體諒」,夜平連連拱拳道謝,「明兒個幾位再來,不論你們要什麽東西,小店都一律九折優惠。」


    陳藤兒都這麽說了,薛如如也不再堅持,轉身出門前,卻是又頓住腳步,跟樂輕悠打了聲招唿:「樂小姐,近來可好?」


    樂輕悠看她一眼,什麽都沒說,對於薛如如的身份,她是清楚的,而別說在這個時代,就是在她那個時代,也沒有一個正常女人願意理會從事那種職業的女人,所以她半點沒搭理人的意思。


    夜平剛才還笑著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這薛如如怎麽迴事啊,就算是個名妓她也是個妓,怎麽能這樣給自家小姐打招唿。


    「薛姑娘,不好意思,請您移步」,他上前抬手,驅客的意思很明顯了。


    一陣陣屈辱感襲上心頭,看了夜平一眼,「夜掌櫃常說顧客至上,怎麽看這樣子,也是看不起我們姐妹。」


    氣氛一瞬間有些劍拔弩張,夜平笑道:「薛姑娘言重了。」


    陳藤兒拉了薛如如一把,跟夜平點點頭,轉身帶著這幾個姐妹就走了。


    店裏,夜平合上門板,忙過來請罪,「小姐,都是小人處理不當,讓那些人湊到了跟前。」


    這是此時店裏沒其他客人,若不然一個妓女跟自家小姐打招唿,外人會怎麽想自家小姐?


    夜平越想越自責,差點跪下去。


    樂輕悠忙道:「沒什麽,那個薛姑娘早就認識我,再說剛才咱們店裏也沒人不是嗎?」


    夜與臉色沉沉,抱著劍立在一旁,春和倒是上前一步,對夜平道:「你別自責了,倒是還得小姐勸你。有我們在,怎麽可能讓小姐吃虧?」


    夜平搖頭,「那種地方的人,正經人家的女子都是不挨的,薛姑娘來那麽一聲招唿,你們能怎麽不讓小姐吃虧。」


    夜與說道「我手裏的劍可不是白拿的。」


    外麵大街上,走離玫瑰鋪子老遠,陳藤兒才說薛如如,「你剛才怎麽想的?那姑娘很可能就是夜掌櫃家的親戚,你就算認識,也不能張口就問近來可好啊?跟咱們談近來,人家姑娘成什麽了?」


    後麵一個紫衣姑娘拿帕子掩著嘴,也說道:「是啊,幸虧那店裏都是玫瑰鋪子的夥計,但凡有外人在,看人家家人不過來抽我們嘴巴子。」


    薛如如卻有心事的樣子,姐妹的話都沒怎麽聽到耳朵裏,隻是想不明白,玉舞那個姘頭當初就是把她的話聽進耳裏的樣子啊,她時常跟那些達官貴人往來,知道昭陽長公主厭了四皇子,沒少在聖上跟前給他小鞋穿,四皇子現在的局勢很不好,在她特地點出那些話之後,四皇子那邊不可能沒動作的。


    但是都這麽多天過去了,她不著痕跡地跟人打聽,竟然半點風聲都沒有,那樂輕悠的身份絕對夠不上皇子妃,便是個側妃也夠嗆,四皇子想把她弄進府裏,還不會惹惱樂家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陰謀算計。


    剛才看那樂輕悠,跟之前與蔣大人偶遇她時沒半點變化。


    這就說明,四皇子那邊的確是沒採取什麽動作。


    薛如如一陣懊惱,正想再怎麽樣不著痕跡地給那樂輕悠下個絆子,手臂就被人搗了搗,陳藤兒問道:「如如,你這是怎麽了?還介意剛才那夜掌櫃不招待咱們的事兒呢?」


    薛如如嘆口氣,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此時下朝的三皇子正跨過府門,迎麵走來一名中年幕僚,見過禮道:「殿下,前段時間五殿下和四殿下在鬱府設計的那些事,昨兒個又問出了些別的。」


    當時這事一發,鬱遷審問過一名因受傷而沒能撤走的黑衣人,問出是五皇子手下的人,當即就將人幫到了宮裏。


    皇帝自然要給臣子一個交代,便把此事交給了向來低調、不拉攏任何勢力、不參與任何爭鬥的三皇子審理。


    三皇子知道父皇的性格,要給鬱家一個交代是真,不想如今朝上的四、五兩大勢力削弱更是真,因此他隻審出一些兒女情長就交了差。


    聽到幕僚這話,他不由挑挑眉,伸手示請:「胡先生,去客廳說。」


    都落座後,四皇子接過丫鬟送來的茶喝了幾口,才問道:「四弟五弟那一團糟的事兒,難不成還有別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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