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有一次,是在我四歲的時候。

    孤兒院依舊熱鬧,我依然很是不和諧地生存在他們周圍。

    那時我正在午休,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在擺弄著我左腳腕上的玉鈴。迅速睜開眼,坐起,毫不猶豫地伸手扣住對方那隻不安分的手,“你在做什麽?!”眼神犀利如劍,指尖點點用勁,隨時準備擰斷她瘦弱的手骨。

    她吃痛地抬起頭,是一張陌生的小臉,乍眼看去,像極了一隻沒有毛的小狐狸。“哦,我就是看你這串鈴鐺好像係太緊了,想幫你把它解開而已。我daddy說,係得太緊會阻遏血液的流暢,對身體不好。好了,你放手啦,好痛的餒……”

    不知覺的,好像中了迷魂術,乖乖地鬆開了她的手。“你像極了一個人。”真的哪,一開始根本素不相識,可是那無辜額表情同出一轍,沒有人可以模仿的這麽完美。

    “誰啊?”她一下子就忘了手上的疼痛,湊過頭來,好奇。

    “啊,就是雉……”我猛地頓住,有些懊惱。為什麽,麵對她,我總是那麽單‘蠢’地不加以思索呢?“你是誰?”

    “萬俟葵漪,你可以叫我落落,是我的小名。那麽你呢?”

    “虞子鸞。”伸了一下懶腰,又華麗麗地躺了下去,隨時準備繼續被她打斷的休眠。

    “那我叫你什麽呢?小子?還是,小紫?”

    眉頭微微一抽,別扭地轉頭不再看她。

    “額,不要不理我嘛……那,鸞鸞好不好?我叫落落,你叫鸞鸞,嘻嘻,好配哦!”

    將青筋突暴的手放到頭後,代替了軟綿綿的枕頭,“叫鸞就可以了。”真的,好無奈。

    “嗯嗯!”她欣喜若狂,然後又一臉邀功的對我說:“那,親愛的鸞啊,我幫你解下這串可惡的鈴鐺吧,好不好啊?嘿嘿,相信我的手藝喔!”

    我保持沉默。這串玉鈴,是解不下來的呀!突然意識到,自己今天的話是不是太多了?自從十個月那次和他們針鋒相對了一次後,我就又恢複了啞巴一樣的沉默,不再開口。

    聳聳肩,無趣地閉上眼,還是繼續自己的白日夢好了。

    三個小時之後,許正祥闊步走了進來,在萬俟葵漪的身邊停下,一臉的尊敬與掩飾不住的獻媚:“大小姐,您在這兒呆得也夠久了,是否可以迴去了?”

    “許院長,”萬俟葵漪頓下手中的動作,幽幽地轉頭,小巧可愛的臉上不再是那溫馴撒嬌的微笑,而是虛假冷淡的毫無表情,“你是在下逐客令麽?”見許正祥立刻慌亂地想要為自己狡辯,高傲一笑,“否則,哪涼快呆哪去,再煩,你就死定了!”然後,看也不看他一眼,轉頭朝假寐中的某人抱歉一笑,根本看不出是前一秒那個狐假虎威的千金大小姐。

    瞧瞧那個不像當事人的當事人,似懂非懂,許正祥隻好無奈地走了出去。除了不懂世故的普通人家的小孩,誰不知道,萬俟家的大小姐,雖然年紀輕輕,可正是古靈精怪,誰惹她不高興了,被淹在放蛇的水池裏兩天也就算躲過一劫,可更狠的,就是先想辦法吞並那人的東西,再拉著他的家人一個一個處死,要知道,精神上的折磨更讓人顫栗,而對於身為十大家族之一的萬俟家,根本易如反掌。

    一個小時之後,重量級人物上場,萬俟葵漪的單身父親大人--萬俟遊。

    “寶貝,在做什麽呢?怎麽還不迴家,是不要daddy了麽?”

    歎了口氣,懶懶地站起,“怎麽會,就是……額,daddy,現在還很早不是麽?您一邊涼快去,好不好?”

    睜開雙眸,我隻好伸了個懶腰,緩緩爬起,“傻瓜,解了那麽久,還不知道根本就解不出來的麽?”

    誰想,她卻賭氣了,執著著一雙琥珀色亮澤的眼瞳,“我就不信了,鸞,坐下,看我的!”

    我隻是淡淡地將目光放到窗外,“不要讓你的daddy等急了,迴去吧,不要做這麽沒有意義又浪費時間的荒唐事了。”

    “鸞!”萬俟葵漪隻覺得好委屈,這是自己錯了麽?她又沒有讓daddy等,他自己想迴去就迴去嘛,她又沒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留下來浪費時間。

    感覺到她的眼神,我隻好將目光一迴來,給了她一個寵溺的無辜表情,示意她以後有機會再來也行。

    吸吸鼻子,萬俟葵漪立刻笑靨如花,:“那好,鸞,我明天再來看你!”

    等他們全部走後,我還未重新躺下,就被圍攻了。

    “喂,姓虞的,你怎麽看上去好像和那個什麽大小姐這麽熟悉啊?”

    “是不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魔法?”

    她們瘋子一樣自言自語,我根本懶得離她們這群見不得別人好的瘋子。

    “怎麽,被大款的女兒看上了,就高貴得誰也看不上了?哼,還不是一個剛出生就被像垃圾一樣丟掉的孤兒,裝什麽狗屁清高!”

    太陽穴狠狠地暴跳了一下,這是我的傷,她們沒有資格提及,“龜笑鱉沒尾,不,我不是像你一樣低賤的兩棲動物……說我,那麽你呢?你又算什麽……”

    帶頭的一個比我大一歲的女孩不留情地將我推到在地,“我才不是呢!許正祥就是我爸爸!你在這孤兒院還得看我的臉色呢!哼!”

    抬頭,仔細地瞧上她,然後,等她被我看得不自在了,我才嗤笑一聲,“看你?就你?就你這爬滿雀斑的臉?就你這醜不啦嘰的臉?我還怕看了晚上做噩夢呢。”

    她氣得直發抖,氣急敗壞地向前提了我一腳,雪白的褲子上立刻印上一個黑不溜秋的鞋印,“瞧你這嘴巴厲害的!媽的,姐妹們,給我解決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東西!”

    “嗨,你們要小心哦,她的爪子可鋒利了,抓傷會得狂犬病都不知道。”男孩們是觀眾,不參加群戰,可是還是忍不住給個提醒。

    那女孩一聽,叫人找來一根粗粗得的麻繩,在幾人的合力之下,終於如願地將我成功的反手綁起來。

    “哼,賤蹄子,看你還有什麽三頭六臂通天本事!姐妹們,上!”

    蜂擁。

    我眼一冷,紅色迅速蔓延開來,棕色的流海淺淺地遮掩著,更有若有若無的嗜血。下意識地扭了一下腳腕,玉鈴輕如鴻毛,似乎也活了起來。

    骨骼分明的手指在麻繩的束縛下轉動著,宛若一條條自由行動的毒蛇。

    結果,一比二十七,勝利地非常簡單,雖然有點不太正常。

    “嘿,我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怎麽聽到了鈴鐺聲?叮鈴鈴的好清脆。”當二十七個女孩全都或臥或趴地倒在地上哀鳴時,以封為首的男孩子們皆是隨意地坐在、靠在、臥在桌子、椅子、凳子或是地上,儼然純屬看戲的模樣。

    “對呀,我也聽到了,而且好友節奏感喏!”

    “是虞子鸞的那串。”封斜臥在桌子上,一手握成拳頭支著頭,一手用手指慢慢的叩擊著木質的桌子,沉默許久,還是頗具老大風範地開口解釋。

    “可是,封誒,那丫頭的不是用血玉雕琢的麽?怎麽會發出金屬的響聲?”

    瞟他一眼,但也是無奈,“樓朱,別問我,我也解釋不了。”

    可是他還記得,那一次,當她強勢性地撲倒他,仿佛籌謀已久地咬上他的脖子時,隻有他,隻有他看見了她那雙血紅瞳眸,紅汪汪的瞳孔,就像是血匯聚的海洋,隨時會湧出血色的眼淚來。也隻有他,聽到了她那串真的不正常的玉鈴振動的聲響。

    像曼妙的歌聲,像清澈的山泉,就是現在迴蕩著的聲音。

    可是,那一次,當許正祥慢慢將事情平息下來,再去看時,已經又是那神秘虛偽的古紫色。讓他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對自己的認知保持半懷疑態度。所以,這一次,就不插手她們的群架了。

    事實上,有一件事,他確定了。——某個人,絕對不簡單!

    “大家安靜一下。有人來了……”

    他話音剛落,許正祥就推開了門進來,見到眼前七零八落的場景,先是不知情的一怔,再就是非常的惱火,“這是怎麽迴事?!”

    “嗚嗚,爸……”

    許正祥沒有多加理會,小心地扶起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孩子,然後幫我解開了繩子,將探尋的目光放到所有人身上。

    男生們都向封行注目禮,看到老大的他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也都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女生們個個鼻青臉腫,一張嘴就是火辣辣地疼,想抱怨也抱怨不了,隻能一邊可憐兮兮地望著許正祥,一邊怨中帶恨得瞪著我。

    於是,我保留了所有的發言權。

    扣住手腕靈活地稍微扭了扭手骨,還好,斷不了。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我歪頭,抬眼,棕色的流海斜斜地遮住一隻眼,撞上封那淡赭色雙瞳,眼底最後的一抹血色悄然褪去。又鄙夷地瞟了一眼那些傷痕累累的女生,冷哼,“簡直就是一群垃圾,連廢物都不如!”

    “小魚!”許正祥正了臉色,很是嚴肅的表情,看得我翻白眼,“告訴我,為什麽你的褲子上隻有一個鞋印,而她們,全都比你大的她們怎麽都是遍體鱗傷呢?”

    稍微舉起右手在手指上落下一吻,儼然不把現在的緊張氛圍當一迴事,“那麽,院長,你為什麽不問她們為什麽要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呢?”揚起頭,甩甩棕色的披肩長發,用右手食指支柱起布滿輕佻的額頭,看不見的桀驁不馴,“是這樣的,院長,就是某個醜八怪,嫉妒我的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就踢了我一腳,罵了我一句,綁了我的手之後就不自量力地開始叫人群毆我。不過,哼,真的都是垃圾一堆!二十七個膘肥體壯的不知道比我老多少歲的女人不知天高地厚,我不就是用腳輕輕地‘愛撫’了一下她們嘛,隨便教教她們不要以卵擊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哼,前麵的幾個身先士卒趴下了,後麵的竟然還前仆後繼地衝上來找死,嗬!院長你也不能全怪我呀,看她們這麽有毅力有耐性,我就不辭辛苦幫她們鍛煉一下身體啦,話說,她們還應該感謝我才是呢。”

    聽著我百無聊賴的解釋,‘咚’‘噗通’‘啪’的好幾聲,不時的有幾個人一不小心與地麵有個了親密接觸。然後,一個個麵部中風地抬頭,嘴角不斷地抽搐地盯著我,黑線一道道滑下。

    這一次,算是重大事項了,所以許正祥不打算在輕易放過我們。28個女孩子,包括最小的我也難以幸免於難,麵壁思過一個星期,即日起。

    或許還應該感謝許正祥的善意,有兩種方法讓我們選。

    第一種:整天整夜站著麵壁;第二種:跪著思過晚上可以躺下休息。

    隻有我,想也沒想就選了第一種。我才不要跪呢,還跪7天,要死啊。

    或許是命運使然,28個女生排好隊麵壁,很不幸的,我剛好被罰站到封的睡毯的位置上。真是冤家路窄!

    入夜,安靜下來,四周一片黑暗和寂靜,隻有我一個人背靠著牆壁,雙眼在黑暗中搜索著。還好以前睡得多,現在也不至於一熬夜就犯困。

    “喂。”突然,一生低沉的唿喚震痛鼓膜。

    是封。

    低下頭,憑著空氣中的溫度,我注視著隱沒於黑暗中的他。但是沒有迴答。

    似乎知道我已經在看他,他繼續說著他想說的話,“虞子鸞,我夢見你了。”聽聲音,他似乎猶豫了一會兒,連聲調都有些故意扼製住,反而顯得更加富有磁性。

    “嗯。”我淺淺地應了一聲,說不出的慵懶。是你夢見我,我又沒夢見你,真是。

    “我又夢見你咬我了。”

    “嗯。”又不是你咬我,對吧?!

    沉默了幾秒,他突然又問:“你為什麽那麽喜歡咬我啊?”

    “咳,咳咳……咳。”立刻被口水嗆到,難受得要命。緩緩地,我低下頭去,湊到他的鼻尖,深深地吸了口氣,明顯感覺到他唿吸的停頓和麵部的僵硬,“你覺得,真的是我那麽一廂情願地想咬你,而不是你故意勾引我麽?嗯?”

    慌亂之下,他撐著手向後退了些,為保持我們之間的安全距離。“你,你,你怎麽補站好……喂,你現在被罰站好不好?!”

    嗯哼?聞言,我更是向前移動腳步,也跪上他的睡毯,輕聳鼻尖,就像冷血動物一樣根據空氣中流動的溫度和氣流來探尋和鎖定獵物的準確地點。捉住他突然變得僵硬的腳踝,一雙小手借著他的軀體向上探去,終於,不負我所願,整個人靠上他不算結實的胸膛,將他壓在身下,“不可以命令我喔,封……”

    “什、什麽,?你,你你,你知道你現在趴在哪麽?”好像有些氣喘。

    伸出小手,狠狠捏住他的下巴,勾起唇邪惡一笑:“誰叫,黑暗中的你,另有一番韻味呢!有種,陰冷卻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呢!”

    他也不再排斥,反而冷靜下來,別開臉,錯開我的唿吸。“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不要趴在那裏,那可是你沒有的寶貝,壓壞了賠不起!”

    我低低一笑,並不在意,就我的體重也有哪個本事?用額頭磨蹭著他的頸窩,軟軟的感覺,我似乎已經聞到了那血管裏的鮮血的美味。

    “再說一個字,小心我當你誘惑我犯罪喔!”

    “你有本事上了我麽……啊!疼!唔!”

    捏著他下巴的手立刻捂住他的不聽話的嘴巴,一邊也毫不客氣地一口咬了下去,鮮血湧滿小小的口腔,我用舌頭小心地舔著,唯恐浪費掉半分,可是,越來越覺得太少,還不夠滿足我的貪婪,不假思索地,力道更是發狠,好像要刺穿他的咽喉。

    封皺緊了劍眉,終於忍不住疼痛,張口也咬上那隻紋理分明的手掌。

    “呀!”驚叫一聲,立刻鬆開口,同時,奪迴自己的右手,左手毫不猶豫地甩去。

    清晰的響聲,立刻驚醒了所有人,靠近電源的人也迅速地開了燈。

    於是,曖昧又血腥的場麵立刻映入大家視線。

    雖然,某個才4歲的小孩一反平日冷淡無求的常態,走著淺淺的殘眉舔舐著傷口,那一向恬靜的小臉上是強烈的不爽,但,再看看被她壓在身下的他們的老大,立刻有人尖叫。明擺著,就是虞子鸞推到了封後咬了他,被反咬之後又打人了嘛!

    “嗚嗚,封啊……我俊美無儔的封啊,竟然毀容了……”

    “喂,虞子鸞!你又發瘋了是麽?幹嘛又咬我們的封啊?!”

    “就是,不會有狂犬病吧!”

    “很有可能!不然怎麽會剛出生就被人拋棄!”

    “哼,這種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人本來就說不清!”

    “閉嘴!”

    “閉嘴!”

    我和封的齊聲大吼,立刻嚇呆了那群烏鴉。

    封幽幽地轉過頭,滿臉陰霾的盯著我,淡赭色的瞳孔此刻正燒著火,劈裏啪啦地爆響,“你憑什麽打我?!”

    依舊孜孜不倦地舔著傷口,“因為你咬我。”不知道人的牙齒不一定比狗的牙齒安全麽?!(言棄:‘那你還咬他勒!你咬他這麽多次他都沒有嫌棄你牙齒髒,他現在才咬你一口你就這種態度,他也太委屈了吧!’鸞:‘心疼他?’言棄一挺胸膛,拚了!‘是!我們的封可是未來禁盟的少主大人啊!被你咬出狂犬病怎麽辦?!’冷瞄一眼,鸞很大方:‘那好辦,你,看什麽看,除了你還有誰?過來,我是說把脖子伸過來!’言棄一聽,擺著手不斷退後,將一邊看戲的封推上前,一臉諂媚,‘誒,其實呢,那個,殿下呀,嗯,就是,他就歸你了哈!不要客氣!他是個活生生的血液提供源啊!您盡管享用!’一溜煙,跑了……)

    “我咬你?就因為這個?!”他眼底的火氣更是旺盛,“那,就允許你咬我,我就不可以咬你嘛?!什麽邏輯!你未免也太任性了!”

    “對,我任性!”我立刻迴答,要是不任性,我會因為逃婚而跳下落日崖試圖擺脫母親的政治聯姻?要是不任性,我會因為想讓他獨寵我一人而自刎在他麵前試圖讓他此生不換?要是不任性,我會因為傷太深而跳下冥河試圖灰飛煙滅?

    他突然一笑,笑得我停止了注意傷口,笑得我毛骨悚然。

    他伸手,小心地捧住我一時間呆愣住的臉,用他的額頭抵上我的額頭,良久,才聽見他陰冷的聲音在耳畔想起,“你那麽喜歡咬我,我就把自己送給你咬好麽?嗯?要不要?”

    我困惑於他的涵義,突然間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以身相許?”我脫口而出。

    這時,被尖叫聲引來的大人們推門進來了,於是,一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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