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人死後,會下地獄,在根據生前積德的多少來由審判官鍾馗決定,是重新投胎做人,還是留在地獄受苦受累。而,在這些事之前,黑白無常會帶領著靈魂路過一座橋,橋的名字叫奈何橋,橋上有一個麵貌醜陋無比的老婆婆,叫孟婆,她的手裏老是端著一碗湯,叫孟婆湯。不管你是誰,不管你願意與否,她都會威逼利誘讓你喝下那碗湯。再由橋對岸的牛頭馬麵帶去賤鍾馗決定未來的路。

    孟婆湯是來自天界的被妖魔汙染過的忘情水,可以讓人忘卻前世今生。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生死簿上沒有我的名字?!為什麽投入冥河我卻不損傷一絲一毫?!為什麽喝了孟婆湯,我卻仍然無法忘卻劍隨錦和虞子鸞的一切?!為什麽要我重新為人?!為什麽,為什麽要有那麽多為什麽?!

    當我迷糊糊地轉醒,是一個帶著血的剛剛被分娩出母體的嬰孩。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我靈敏的嗅覺細胞,但,我不知道,這究竟是那女人的血,還是我在冥河之中折下的那朵曼珠沙華的顏色。

    折下那些妖豔的花時,有一股,很清甜的滋味,淡淡的,卻讓我感覺到很濃鬱的芬芳。

    不知道為什麽,我有種預感,預感我的雙瞳遲早會染上血的顏色,我的感官一定會戀上血的味道,我的生命一定會用血來做鋪墊。

    “喲,是一個眼睛好漂亮的千金呢!”當那個護士為我擦拭血淋淋的身子,看到了我脖子上的那一道血痕。

    我不知道為什麽它還會遺留下來,那是前世我自刎的痕跡。在護士沉浮的眼睛裏,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道貫穿於第六節骨罅之間的劍痕,還有那一雙古紫的瞳眸。說實話,我很喜歡這種顏色,而且很適合我,仿佛它一直是我靈魂的體現一直未曾改變。

    我不知道這道劍痕什麽時候才會消失,或許是明天,或許是明年,亦或許是,永遠。不過說實話,我並不了解永遠究竟是有多遠。千年?萬年?沒有人知道,因為一定沒有人活到了永遠。真的,我不敢相信永遠。尤其是感情。

    俗話說,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卑微的人類無法掌控生死的神秘密碼,不知道生命將在何時背叛你。

    所以,信任,在幸福的同是是夾雜著危險。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會在你不注意的時候爆開,給予你致命的一擊;而你卻直到死都不瞑目,自己是怎麽死的。

    護士明顯地一怔,但還是轉轉眼球當作什麽都沒有看見,繼續檢查我的其它地方。

    左手無名指,指甲下隱隱約約的彼岸,我不相信她沒看到,就連我這雙目視力還有待提高的小屁孩都看得清楚,可是她還是小心地轉移了目標。

    左腳腕,不知何時赫然出現一串玉鈴,嫣紅嫣紅的,好像會隨時滴下一滴血來。

    護士當即將我放到床上,低頭和那疼痛初醒的女人輕語幾句,她的臉色更加慘白。

    她艱難地迴頭望我一眼,正巧對上我好奇的目光,是的,我好奇,我好奇她會怎麽處置我。將我血淋淋地掐死,然後說是在胎盤中被臍帶繞緊了脖子才窒息?還是將我活生生地悶在枕頭上憋死,然後說我是先天性缺陷肺活量明顯不足才無氧致死?

    那一雙淺紫的美麗眼睛,竟然出乎我意料,慢慢地渲染上朦朧的水滴,那水滴後麵的,不是顫抖的恐懼,不是高尚的厭惡,而是,那快要溢出的深情,無奈和掙紮。

    掙紮?我咧開嘴冷冷一笑,還是要將我弄死在搖籃裏。

    於是,當天,在我剛剛重新降臨這個世界的同一天,我被無情地送進了孤兒院。

    院長許正祥收養了我。讓出生不久的我和孤兒院其它孤兒生活在一起。那女人竟然在走之前還再三叮囑許正祥我才出生,身子羸弱,希望他好好地照顧我,不要讓我受到欺負。而我憋在許正祥懷裏背著她冷笑,這是在變相地嘲笑我,嘲笑我剛出生便被丟棄了麽!?而且,我狠狠地握緊了拳頭,日後若被欺負,也是你賜予我的。

    孤兒院的孩子們整天從早到晚都是嬉皮笑臉的,著和我以前翻書看到的孤兒院的悲慘境況迥然不同。也是,書也是人編的。說不定那個人也是孤兒出身,是希望得到讀者的憐憫。他們唧唧歪歪,吵鬧不休,很多時候我都一個人趴在窗邊,盯著樹上的小鳥,怎麽他們這麽多嘴,連烏鴉都沒有被煩死?

    其實我也很懷疑,我究竟有沒有幽閉症?我一天隻是循環著幾件事情:吃飯,運動,睡覺,看風景。更甚於,除了吃飯時我小嚼慢咽,我從不開口,盡管同齡孩子早已咿呀學語。

    我素來任性,一旦決定不和他們一起玩,我便絕對不玩。可是那群無聊得沒事情幹的人老是催促我去和他們一起玩。玩什麽?搭積木,過家家。相對於他們的熱鬧和諧,我發覺,我還是人群中最不和諧的一個。可是我,還是不得不不和諧地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在閑暇時候,我總是呆呆地望著窗外,看著鳥兒們匆忙掠過,腦袋裏不去想任何東西。

    隻有在那個時候,我才會認為自己喝了孟婆湯,而不是山寨作品。

    記得有一次,我正在補眠,睡夢中感覺有人偷偷取走我的耳麥,一向淺眠的我自然驚醒。

    是一個有著淡赭色眼瞳的小男孩。貌似比我打上兩歲,對,大概來說,他才3歲左右,才這麽小就開始搶別人的東西了!我仿佛在一刹那看到了他充滿光景的未來,前途無量!

    那個耳麥,是許正祥在我剛來的那天,抱著我出去逛街,我看中了一個黑色的mp4,於是他買了給我當作見麵禮。

    而,這個在之後與我生命多有糾葛的混蛋,搶走我的mp4也就算了,竟然還,在我麵前的地板上,啐了一口唾沫。

    我兩世都有潔癖,討厭別人不經我允許就亂碰我的東西,更討厭別人玷汙我的所有,甚至於我的視線。

    哪個時候我還小,所以隻能爬過去想搶迴來。

    爬呀爬,終於鉤住他的衣角,另一隻手也毫不退縮地去抓mp4的線脈。

    搶的東西誰還會還迴去,很多年很多年後我在他懷裏感慨,他怎麽這麽小就知道這個蠻橫的哲理了?他當然不還給我,也拽著一頭硬扯著。

    結果,輕輕的一聲奏響,才活了幾個月的mp4壯烈犧牲。

    他“切”了一聲,將手中的廢物人迴到我的臉上,扭頭就走。

    沒有了他當支撐物,我無力地滑倒在冰冷的地上。

    不甘,我努力用瘦弱的手掌支起自己,抬頭,剛好他又一口飛沫而來,華麗麗地調到了我的衣服上,然後,他冷哼一聲走向別處那些看好戲的人群裏不再看我。

    手不禁握成拳頭,顫抖著,顫抖著。

    低垂下頭,還算稀疏的黑發柔順地貼著頭皮,左手上的那朵曼珠沙華,在我的冷冽目光中逐漸加深色彩,異常妖豔,仿佛隨時會從指甲下鑽出來,迅速生長。我甚至可以明顯地感受到,我古紫飄渺的雙瞳正在向紅色進化。

    在所有人的無視中,才十個月大的我獨自站了起來。腳上的玉鈴第一次由於碰撞而呤呤作響。

    我低垂著頭走了過去,滿眼陰霾,不讓他們看見我的憤怒。

    與我麵對麵的人看到了我,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顫抖著。還好心地伸出手,小心地指了指,“封……後,後麵……後麵……”

    在那被喚作“封”的男孩轉身的同時,在眾人的尖叫聲中,我如惡狼撲食般躍起毫不猶豫地掐上他的脖子,順勢將他壓倒在地上。

    “放開我!該死的,放,放手!”他掙紮,試圖將我甩開。“你們站著等死嗎?還不快,咳咳,還不快把她,拉開……該死的!”

    可笑的是,那一大群嚇呆了的人隻是躲在桌子後麵冷冷的隔岸觀火。這立刻讓我想到了那一個被血染紅的夜晚,將士們也都隻是在一旁看著,雕塑般地立著,一動不動,看見我拔劍自刎,眼睛仿佛看破了紅塵,任由我慢慢凋謝。

    微微皺眉,低頭就向他的脖子咬去。

    雖然牙齒隻是冒出了微不足道的尖,但,向來鋒利的犬牙已經足夠我嵌入他的皮膚,讓我可以聞到他鮮血的美味。

    這個時候,許正祥如救星般及時趕到,硬是靠他的一身蠻力將我拉開,阻止了一場血案的發生。

    那男孩狠狠瞪了我一眼,捂住傷口大口喘著氣。淡赭色的眼眸裏是同齡孩子不該有的冷傲。

    挑釁地瞟了他一眼,我伸出舌頭輕舔了一下殘留唇角的血液,小小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陶醉與迷戀,是的,我喜歡這種味道,這種,帶有著血腥氣的味道。微微一笑,我又像個被牽線的木偶般踉蹌地一屁股落到冰冷的地上,不,現在的我,更像個不小心濺到了血的陶瓷娃娃,讓人忍不住想要疼惜,卻又顫栗於那令人作嘔的血腥。

    許正祥安慰了那叫做封的男孩後,很是嚴肅地開口:“究竟,是怎麽迴事?”

    “我看見那個人咬封!”一個和封差不多大的男孩用發顫的手指著我,為封打抱不平。

    惡人先告狀!我冷哼一聲,將漸漸褪色的目光轉移到窗外。

    “對,我們都看見了!”

    “她把封推到地上,然後就神經一樣撲上去咬了。”

    “不是的, 她是先掐住封的脖子,然後再咬的。”

    “對,就像是一隻活脫脫的瘋狗一樣,封都讓他鬆手了她都還故意當作沒有聽見。”

    “嗯嗯,我們看到的就是這樣。”

    一大群比我大上幾歲的孩子七嘴八舌地申訴著“事實”,就是添了一點醬油,加了一點醋。

    “安靜!”許正祥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那,她又為什麽會咬封的呢?”

    眾人搖頭。

    “誰知道呢,又不和她很熟!”

    “就是就是,也許是真的有什麽精神分裂還是神經分裂,更或者是什麽人格分裂耶…”

    “對啊,很可能的喲,她這個人本來就是這麽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

    許正祥安靜的看著我,很安靜,不發一言。

    他這種的眼光我看得多了。他就是用這種眼光審視那些頑皮打架的壞孩子的。

    冷冷嘁了一聲,“烏合之眾……”他們就是傳說中的一丘之貉吧!無視他們的驚訝,我幽幽地轉迴頭,心態恢複平靜後,眼睛也已經變迴了生來的顏色。

    “你……你竟然會說話?!”某個剛剛對我進行語言攻擊的男生瞪大了瞳孔,“你,你才多大啊……不是吧,怎、怎麽,怎麽會呢……”

    “沉默是金,懂麽?”淺淺地鄙夷了他一眼,然後轉頭,對上許正祥也難掩震驚的雙眼。

    “那好,現在不是要金要銀的時候了。你來說說,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斜斜地一挑淡眉,波瀾不驚。“他把你送我的mp4給弄壞了。而且還在我身上吐了一口痰,你可以睜大你那雙古老的眼睛看看清楚。”

    鐵證如山!

    又輕歎了一口,“雖然我平時都不屑和他們一起瘋鬧,但是,這並不是代表我怕了他們,隻能任他們欺負。我知道,我咬他不對,這點,我承認是我的錯誤。但是,院長,我也是人,我也是一個有自己的思想決定的人,我也有屬於我自己的自尊,我是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對我的專有物強取豪奪而無動於衷。”

    額,大家一陣驚愣。

    “若不是他搶我東西,我才不屑於和他們打交道。倘若院長你非要懲罰我,我不會逃避,但是,我也不願意這事情由我一個人承擔!”

    要是也要找個陪葬的!

    “封,”許正祥隻好想目光轉到那個一直沉默不發言的男孩身上,“你一直是我最驕傲的孩子,你是其他人的榜樣,可是今天,你又是為什麽要搶她的東西?”

    咬咬唇,別過眼去,幾秒的沉默後是他有些底氣不足的悶聲:“沒有理由!就是想欺負她!”對,就是看不慣她那無欲無求仿佛獨立於世俗之外的模樣!

    許正祥無奈地搖搖頭,“那,今天的事就這樣結束了。我希望,以後不要再出現這種情況了,封,做好你的領袖工作,否則,後果會很嚴重!”許正祥還是不放心地囑咐了一遍,以防萬一。見我的注意力飄在mp4的身上,將我抱起,溫柔地笑笑,“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也別再咄咄逼人了。今天一起再去買一個吧。”

    這場鬧劇,以我勝出落幕。

    在我滿一周歲的那天,許正祥給我買了好多玩具,放在我麵前,讓我挑選一下。

    爬過去,竟然一眼就看見了那藏在玩具堆中的字典。好生困惑。

    “這裏的每個滿周歲的孩子,我都會為他們買一本字典。然後,由他們自己翻開字典,確認指出幾個與他們有緣的字,我再拚湊幾下,就成了他們的名字。你也來吧,從今天起,你就有自己的名字了。”

    眯了眯眼,小手胡亂地翻著。

    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糾葛,當我閉上眼睛有秩序地指出幾個字,我的心痛了一下。

    “虞——子——鸞?好名字!”許正祥如是說。“那麽,你以後的名字就是虞子鸞了,我叫你小魚吧。”

    於是,我的生命再次烙上這三個字,注定我要遇見與這個名字有關的人。

    無奈地歎了口氣,轉頭,卻幽幽地撞上那雙令人窒息的淡赭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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