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橙亮的暮色,透過玻璃,打進了莫家一樓的大廳,滿地炫目。


    司馬雪蓮是踩著晚飯點進的家門,甚至迴來之前也沒打個電話通知一聲。


    賈美雲這兩天也沒上班,在家照顧杜若,又托著朋友找了個知名的中醫,尋了調養的方子,聽說還是古代宮廷裏的娘娘們用過的,不過為了謹慎起見,又特意找相熟的中醫幫著看過了這些藥材有沒有相生相克的忌諱,被告之的確是用來給胎位不穩的孕婦做調理的,沒有相克的藥材,這才放心抓了兩副,這會兒正看著熬。


    “嗯,哪來的中藥味,這是誰生病了?”


    司馬雪蓮嫌棄的抬手捂著鼻子,在門口換了鞋,把挎包直接扔到了鞋櫃上,拿了電話出來,給莫建國撥了個電話過去,報了平安,才循著味道往廚房走去。


    廚房裏,李嫂在準備晚飯,賈美雲正戴著微波爐專用的厚手套捏起砂鍋的蓋子,翻看著裏麵的中藥還剩下多少水了。


    “大嫂,這是給誰熬的?”


    司馬雪蓮也沒在意人家忙著,沒功夫搭理她,自己找了話題又湊了上去。


    “二弟妹迴來了?怎麽也沒給家裏打個電話,好讓小劉接你去。”賈美雲頗有些意外的看著司馬雪蓮,不年不節的,她不跟著莫建國在任上,怎麽又跑迴來了?


    司馬雪蓮目光一閃,因為速度太快,並沒有引起賈美雲的注意,“現在打車方便,我自己打車就迴來了,小劉可是咱爸的警衛員,總不好因為我的事兒,耽誤老爺子出門吧。”


    說著話的功夫,司馬雪蓮已經走到了賈美雲的身後,心裏忍著惡心,雙眼盛著關心的神采,指著那紫砂藥罐,笑道:“大嫂,這是給誰熬的,管什麽的?”


    “杜若這孩子前兒不小心動了胎氣,這不,我托了朋友,想著用中藥幫著她調理調理。”


    “呀,怎麽好端端的,動了胎氣?”司馬雪蓮滿臉驚訝,像是聽到了多大的奇聞一般,那口氣就像是在排喧著杜若這樣的貧家小戶出來的姑娘,能巴上莫家,能懷上莫驕陽的孩子,還不得可著勁的護著,怎麽可能會動了胎氣?


    賈美雲也懶的去琢磨司馬雪蓮的態度,第三遍藥已經靠的差不多了,她得抓緊倒出來,還得把藥渣子用紗布裝了,裏麵的藥湯可都是精華,得擠出來,要是涼了,那水分就吸收了。


    “依嵐知道你迴來不?這孩子也是的,家裏今天就隻準備了點老爺子愛吃的菜,一會兒我給驕陽打個電話,讓他迴來的時候,再買點你愛吃的菜。”


    說著話,不耽誤手上的活,隻是司馬雪蓮站的位置有些礙事兒,賈美雲索性就讓她離的遠些,要不就去客廳裏坐著,“二弟妹,你不是聞不得這種味兒嗎?別跟這呆著了,老爺子在後院花房呢,你自己坐在客廳裏看看電視。”


    “大嫂,要不我幫幫你吧。”司馬雪蓮也沒提她給沒給莫依嵐打電話她要迴來的事兒,一邊隨著賈美雲的動作讓開了身子,一邊假意的客氣著。


    賈美雲不信的挑了下眉,眼裏是藏不住的揶揄,“怎麽,受的了這味兒了?”


    司馬雪蓮一僵,實話實說,她這會兒都要吐出來了,可是……


    麵色有一瞬間的尷尬,司馬雪蓮自己給自己找了台階,“大嫂,這藥不得趁熱喝啊,一會兒讓小劉開車送過去吧。”


    賈美去剛把藥渣子倒心了紗布裏,脫了厚手套,準備擠藥湯子,笑著搖了搖頭,“不用,這幾天驕陽兩口子在家裏住呢,一會兒我擠好子,就送上樓去。”


    “啊?在家呢,你看,我也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就該給驕陽媳婦帶點補品過來的。”


    司馬雪蓮的聲音帶著後知後覺的懊惱,兩隻手放在小腹輕搓著,有些拿不定主意,又怕自己作為長輩這般不懂人情事故,迴頭讓侄媳婦挑了理一般。


    “大嫂,要不,一會兒我跟你上去看看吧。”


    賈美雲對這些事兒到是不在意的,都是自家人,隻要不挑事兒,消停的過日子,有這份心就好,未必就花在東西上。


    “行,正好我給她送藥。”


    手腳麻利的倒出了一碗藥,拿過托盤擺好,又把餘下的藥裝到了一個大玻璃碗裏,免得變質,交待了李嫂一會兒藥涼了送到冰箱裏,轉身的時候,就端著托盤跟司馬雪蓮一塊出了廚房,往樓梯走。


    “二弟沒迴來吧?”


    客廳裏也沒有多餘的人,賈美雲這話顯然是隨口問問。


    司馬雪蓮跟在賈美雲身後一步的距離,所以臉上的表情即便變化多端,也落不到賈美雲的眼裏。


    “大嫂也不是不知道,依嵐他爸的性子,向來都是求真較真的,上邊交待的工作,有十分勁,都不會省出兩分力氣,如今x市那邊又準備引進外資,搞市容市貌,還有民生建設,這些事兒,少不得要拉一兩個企業家進來,隻是現然這些商人,一個個都跟孫猴子轉世似的,滿腦子都是經濟利益,依嵐他爸本心就是為老百姓多謀點福利,為城市多建點有用的東西,還不想讓這些滿腦子跑利益的企業家多占便宜,可不就得天天轉動腦子跟這幫孫子鬥誌鬥勇的。”


    賈美雲聽著好笑,這話從司馬雪蓮嘴裏說出來,怎麽就跟一出無間道似的,一邊還得跟人家拉攏關係,一邊還得盤算著把人家的利益拿出來,還真別說,的確夠累腦的。


    “二弟做事兒一向有準則,老爺子還說,二弟這樣的人,必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呢。”


    司馬雪蓮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過年話誰都會說,可怎麽沒見莫家老大出去幹這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苦差事兒去,就算是造福一方,也沒必要把自家二兒子扔到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去吧,瞧瞧莫家大房兩父子,當爸的在部隊包攬功績,當兒子的也調到了自家根據地當市委書記,別的不說,就淩家跟莫家的關係,要是真像x市現在這般,需要這麽大量的資金去啟動項目,帶動官員在老百姓心裏的地位,她敢打包票,莫驕陽連屁都不用放,淩家就得捧著空頭支票送上去。


    哎,這年月,從來都是人比人,不如人,司馬雪蓮覺得自己以前還看不明白這些,隻當老爺子是心疼二兒子,老大在部人上出類拔瘁了,老二進去未見得能有多大的起色,所以才送到外麵去曆練,這種事兒,向來都是心照不宣,混幾年基層,說的好聽,叫長長經驗,可實際上,還不就是為自己臉上塗個金,迴頭再換個好地方的時候,有話說嗎。


    這樣的夢,她也是做了好幾年,才醒過味來,莫家老爺子這是偏心大房,不打算管二房了,不然,哪能看著兒子又去了這麽個地方,還不拉扯著往高了抬抬。


    她自己是看好了這一家子,可偏偏自家男人又固執的狠,這有些話,就是她說了,人家也不信,一次兩次以後,她也算是長了經驗教訓了,與共嘴上說的天花亂墜,到不如背地裏這麽運作著,要是真能成,再讓自家男人好好謝謝她這個為他辛苦,為他忙的賢內助。


    賈美雲敲了兩下門,聽到裏麵有人應了聲,才按了門把兒手進了屋。


    司馬雪蓮心下撇著嘴,這當婆婆的伺候著兒媳婦還得小心翼翼的,這年月,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呢,這杜家的祖上也不知道是燒了多少高香,能為杜若得這麽個福報。


    “杜若啊,你二嬸剛迴來,聽說你動了胎氣,著急上來看看你。”


    賈美雲笑著把托盤放到了床頭距上,原來的床頭櫃被賈美雲撤了出去,這個是鄰裏把莫驕陽書房裏的長方形幾案拿了來充床頭櫃用的,就是為了擺東西方便,也能多擺點。


    杜若躺了兩天,後背都有些散了,要不是那幾本醫書替她撐著,這樣享福的日子還真是過不下去呢。


    聽著司馬雪蓮迴來了,直覺是聽說了自己的消息,特意趕迴來了,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要起來,卻被賈美雲按住了,“你二嬸又不是外人,你的身子可別折騰,想起來,我扶你,靠著床頭歪一會兒。”


    司馬雪蓮看著賈美雲彎腰躬背的伺候著兒媳婦,實在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人家小姐命的,也未必有她這個待遇吧。


    “嗬嗬,杜若啊,你看你婆婆待你多好,就跟親閨女似的。”


    這話本不用司馬雪蓮說,杜若心裏是有這種感覺的,每一次有事兒,賈美雲幾乎都毫無懸念的站在了她這一邊,從心底裏,她是感謝的,也是慶幸的。


    臉頰泛著紅暈,卻痛快的點了頭,“嗯,我媽說我能嫁進莫家,有這麽好的婆婆,一定是前世做了好事兒,積了福才得來的。”


    “你媽?你媽來了?”司馬雪蓮一臉的驚訝,沒聽說大房這邊會親家啊?


    杜若一瞧司馬雪蓮的樣子就是誤會了,連忙解釋道:“沒有,我媽打電話的時候,我跟我媽說來著。”


    “你這孩子,跟你媽說這些幹嗎,再說我也沒照顧你多少,平時你處處懂事兒,哪裏用我操心。”賈美雲含笑嗔著杜若,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態,顯然在司馬雪蓮不知道的時間裏,這對婆媳的關係又上升了一個層次,完全沒有隔閡一般。


    咳——


    虛咳一聲,引了兩道視線落到了自己身上,司馬雪蓮才不經意的問起,“杜若啊,你這好端端的,怎麽就動了胎氣呢?”


    眼裏滿是懷疑的光,仿似在說你不會是做假戲搏婆婆看重呢吧?


    司馬雪蓮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挺高的,要不是這會兒杜若身上蓋著被子,她是真想看看杜若肚子的形狀,b超在四個月左右的時候就能看到寶寶的性別了,這其間也不乏高手會在更短的時間內看出寶寶的性別來,本來這一胎就是莫家第一個重孫,要真是個帶把兒的,杜若在莫家的根基也算是站牢了,就算不是個帶把兒的,憑著杜若這樣的手腕,懷上下一胎還不是遲早的事兒,主要是趁著懷上下一胎之前,把大院裏的老老少少都溜須個遍,雖然拿肚子裏的孩子用心計有點不厚道,可是現在這些拜金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招數多了去了,這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司馬雪蓮越發認定了杜若這胎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多半是裝的,她就沒聽過哪個動了胎氣的孕婦小臉紅撲撲跟熟透的蘋果似的。


    這樣一想,眼神便透著刻薄的打量,仿似那一雙精眸是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烤過一般,已經練就了火眼金睛。


    杜若一直不明白司馬雪蓮為什麽對她像是有敵意似的,雖然兩人碰麵的次數不多,可是每一次都拿腔拿調的,聽著人很不舒服。


    這會兒,尤其那種懷疑,審示的眼光,更像是她做了什麽虧心事兒一般,眉心輕蹙,眸裏閃過一絲不解,不過很快就掩了下去,“前幾天醫院的病人有點多,科室的幾個大夫輪休,還有家裏有事兒請假的,就有些忙不過來,我可能是累著了。”


    賈美雲正對著杜若,後背對著司馬雪蓮,正要去捧藥碗的手一頓,眼裏閃過滿意的柔光,杜若這孩子就這一點特別讓她省心,從打嫁進門,並沒有專門的教導過什麽,可是這孩子說話,做事兒,從來不會讓她跟著操心,就是老爺子也喜歡杜若身上這股子沉靜的氣質,隻說像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哪個不是瘋瘋鬧鬧的,自家那就有個現成的樣子,可偏偏杜若這性子,不隻對了自己兒子的胃口,還對了莫家的胃口,老爺子隻說這是她的福氣呢。


    “杜若啊,先喝藥,一會兒再跟你二嬸說話。”


    司馬雪蓮也不是真的要跟杜若說話,見杜若閉著眼睛把藥喝完了,賈美雲收拾了藥碗就要出去了,她扭身也跟了出去,不過麵上還是客套的讓杜若好好養身子,莫家不是養不起媳婦的人家,要是工作太累,就別去了。


    杜若淺笑著應了,也沒再多解釋什麽。


    關了房門,司馬雪蓮抬手就接過了賈美雲手裏的托盤,半真半假的打趣道:“都說三十年前父敬子,三十年後子敬父,如今我瞧著大嫂這般心思對杜若,也不知道等將來大嫂老了……”


    這女人說話,說一半,留一半,擺明了是要挑撥事非。


    賈美雲狀似沒聽懂一般,笑的溫和又親切,提起杜若的語氣,就跟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雖說現在年輕人總講究個潮流,追個時尚,可是有些事兒,這老話總是錯不了的,老祖宗幾千年流下來的經驗之談,哪裏是那麽容易破的。”


    司馬雪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己噎了夠嗆,偏偏人家跟沒事兒人似的,下了樓梯,把托盤從她手裏的拿過去,還不忘推著她去坐沙發,“二弟妹啊,我去看看李嫂的晚飯,你在這給依嵐打個電話吧,讓她晚上迴來吃飯,你也是好不容易迴來一趟,母女倆這一次分開也有幾個月了吧。”


    賈美雲轉身去了廚房,司馬雪蓮後知後覺著,自己仿似是這個大院裏的客人,隨時都要被攆走似的,哪有自己家人迴來讓長嫂在廚房裏忙上忙下招唿著,自己還坐在客廳裏看電視,講電話,這分明就是客人的待遇啊。


    司馬雪蓮這心是越想越不是滋味,本來心裏就有那樣的想法,這會兒更像是被坐實了一般。


    目光複雜的投向了廚房,看著那裏兩道人影來迴穿梭著,腦子裏不知道怎麽就想起最近看的一部古裝劇,好像講的就是大宅門裏幾房同住,等到上頭的老人咽咽一息的時候,按照慣例就把家給分子,毋庸置疑,長房,嫡子,自然是占了大頭,輪到其餘的幾兄弟手中,好東西都被霸沒了,剩下點臭魚爛蝦卷上鋪蓋算是告別了以往爭鬥不斷的日子。


    心底突升一股子涼意,目光不舍的在這寬闊的大廳裏流漣著,老爺子手頭有多少好東西,她是真不知道,這些年隨著自己男人在任上,哪裏知道家裏這些事兒,可是她不知道,不代表別人不知道,人家知道的,也不會跟她說,她生的那個女兒,就像是給人家長房生的似的,跟賈美雲,比跟她這個親媽還要親,想來那死丫頭也不能跟她說出多少實情來。


    哎——


    長長的一聲低歎,這莫家,她們這一房算是指望不上了,看來,自己原來想的那事兒,還得這麽走下去,一時的心慈手軟,到最後隻能看著別人受益,迴頭人家再提起莫家,估計連二房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了。


    心下像是定了主意一般,司馬雪蓮起身走到了窗戶邊上,離廚房遠一點的位置,拿著手機撥了出去,像是怕被誰發現似的低語了幾句,聽著那邊估算了時間,便放下了電話,往廚房走去。


    “大嫂,驕陽一會兒迴來吧?”


    “他媳婦在這,他能不迴來。”


    賈美雲笑著迴身打趣,想著還沒給莫驕陽打電話捎點菜,“二弟妹,你給驕陽打個電話,看看喜歡吃什麽,讓他順路捎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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