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小狐狐?”永道士眼睛一亮,繼而壞笑道,“她為何需要假死藥呢?還有,她懷孕了?”

    輕鳳也有點替自家妹妹害臊,揉著衣角點頭道:“哎,她呀,她懷了那呆頭鵝的娃娃唄。所以她想出宮,和那呆頭鵝好好過小日子。不過她到底是天子的妃嬪,正式離宮總得有一個凡人能接受的說法吧?我就想讓她用假死藥一夜暴斃,然後一勞永逸地逃出宮去,你覺得這個辦法如何?”

    輕鳳一打開話匣子,不禁也有點興奮,於是索性把飛鸞去昆侖山求生子藥的事也說了一說,聽得永道士嘖嘖感歎:“哎呀呀,小狐狐她可真是……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精神啊!唉,不過話說迴來,那小子平白撿了個大便宜,到底值不值得咱們的小狐狐如此犧牲呢?”

    輕鳳聞言,也頗覺不平地翻了個白眼,酸溜溜道:“值不值得,她都一頭栽進去了,我能有什麽辦法?”

    說起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是她黃輕鳳,所以有了今天這樣的局麵,自己也不能抱怨啥。

    這時永道士狡猾的狐狸眼卻囫圇一溜,擺出為輕鳳獻計獻策的赤誠之心,提議道:“嘿,正好我這百日醉能讓人沉睡三個月,你想讓小狐狐出宮,也用不了那麽多日子,不如咱們借此考驗一下那個李玉溪,看看他是不是配得上咱們家小狐狐呀?”

    輕鳳聽了永道士的提議,不禁也有點心動,於是點頭附和道:“哎,也對,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情,誰知道他會不會珍惜呢?我也願意考驗他一下。”

    永道士立刻奸笑起來,當即如此這般地附在輕鳳耳邊說了一通,最後一錘定音道:“那麽,咱們就一言為定吧。”

    輕鳳拿了假死藥,立刻馬不停蹄地趕迴大明宮紫蘭殿,將百日醉拿給飛鸞瞧,如此這般將藥效對她說了一遍,吹得是神乎其神。飛鸞聽著也很歡喜,憨憨地望著輕鳳笑道:“真好,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出宮了。不過我要沉睡三個月,時間有些長,我怕李公子他著急呢。”

    輕鳳此刻心懷鬼胎,哪能容飛鸞這樣猶豫不決,於是她嗬嗬假笑兩聲,摸著飛鸞的腦袋安撫道:“哎,不怕不怕,不是還有我嘛?!我會告訴他你隻是吃了百日醉,需要假死三個月而已,你還怕他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及?”

    飛鸞覺得輕鳳說的甚是有理,於是點點頭不再猶豫,嬌滴滴地對輕鳳交代了一句:“那到時候,一切就拜托姐姐你啦。”

    說罷她想也不想,當真就打開了小瓷瓶上的木塞,脖子一

    揚,將瓶中的百日醉一飲而盡。

    “啊?!你就這樣吃下去啦……”輕鳳目瞪口呆地盯著飛鸞,又緊張兮兮地問她,“感覺怎麽樣?”

    飛鸞若有所思地咂咂嘴,低頭憨憨地看了看手中的小瓷瓶,迴答輕鳳道:“嗯,味道還不錯哦,有點茉莉花的香味……”

    話還沒說完,就見她忽然兩眼一翻,身子軟軟地癱了下去。輕鳳慌忙伸手接住飛鸞,見她當真已雙目緊閉不省人事,立刻伸手往她鼻子下探了探,不由得嚇了一跳——果然沒一絲活氣,要不是心裏早就有數,真要被這場麵活活嚇死。

    “哎呀,沒想到靈驗成這樣!真要命……”她使了個力字訣,抱起飛鸞將她放在榻上躺好,接著退開了幾步,伸手把發髻抓散、一扯衣襟,涕泗橫流地號起喪來:“來人呀——來人呀——胡婕妤她,胡婕妤她出事了!”

    聞訊趕來的宮女和內侍們火速衝進紫蘭殿時,就看見黃昭儀正躺在地上哭天搶地,而躺在榻上的胡婕妤已是麵色青白人事不知,眾人不由得大驚失色,亂哄哄唬作一團。

    隻見大殿中哭的哭、喊的喊,叫太醫的叫太醫,一時鬧了個人仰馬翻。輕鳳一邊捂著臉假哭,一邊暗暗透過指縫瞧熱鬧,心中竊笑不已。

    當禦醫們從太醫院急匆匆趕到紫蘭殿時,飛鸞早已麵色青灰四肢僵硬,常人望一眼就知道她已經死透,又遑論醫術高超的太醫們?他們認定假死的飛鸞已經離奇暴斃,連把脈的功夫都省了,直接便吩咐宮人去向李涵報喪。

    輕鳳也很配合地倚在榻邊,假裝哭得精疲力竭,拉長了嗓子喊道:“我苦命的妹妹啊……”

    禦醫在一旁看著著實不忍,於是好心安慰她道:“生死有命,還請昭儀娘娘您節哀順變,待會兒我們會仔細查驗,盡力找出婕妤娘娘的死因。”

    輕鳳聞言心裏咯噔一聲,慌忙梨花帶雨地抬起頭來,問禦醫道:“查驗?怎麽查?”

    不會是要脫光光驗屍吧?萬一飛鸞醒來後知道了這事,還不把她給埋怨死!

    “查驗需要剖檢婕妤娘娘的玉身,此舉雖然唐突,但還請昭儀娘娘理解。”禦醫甚是恭敬地迴答輕鳳,說出的話卻堪比晴天霹靂,將輕鳳打擊得目瞪口呆。

    千算萬算竟漏了這一出!輕鳳愣了半天,一個激靈醒悟過來,慌忙撲上前抱住飛鸞僵硬的屍身,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妹妹啊,你撒手丟下我,一去不迴頭……死便死了,如今還不得全屍,你怎麽那麽命

    苦啊……”

    心虛加上後怕,輕鳳越哭越真,一時竟淚如雨下,令觀者動容、目不忍視。

    “昭儀娘娘,胡婕妤猝然薨逝,事情來得蹊蹺,必須經過太醫院查驗才可入殮,這也是對婕妤的負責與尊重,所以還請昭儀娘娘您節哀。”禦醫又出言安慰,這下輕鳳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唉,我的傻妹妹啊……”你好歹佯裝一下不小心落個水啥的,再假死該多好?這麽急著喝那百日醉作甚?!“……如今你死得這樣不明不白,倒叫我今後如何是好?”

    輕鳳正愁無計可施之際,卻意外地聽見殿外傳來王內侍的唱禮聲,跟著李涵便匆匆走進紫蘭殿,在宣過平身之後急切問道:“胡婕妤怎麽樣了?”

    輕鳳一看見李涵到來,便如同遇見了救星,她急中生智地飛撲上前,跪在李涵腳下哀嚎了一聲:“陛下!臣妾命不久矣……”

    嚎完她立刻兩眼一閉,倒在地上裝死。恰好她今日不曾搽粉,此刻裝成氣若遊絲麵如金紙的樣子,十分惟妙惟肖。李涵見輕鳳忽然昏死在地,以為她是因淒入肝脾而不支倒地,立刻俯身抱起她,急得麵色發白:“禦醫呢?還不過來!”

    輕鳳雙目緊閉正演得投入,此刻看不到李涵的臉色,隻覺得攬著自己的胳膊正在微微發顫,心下竟不覺一鬆——情況不錯,李涵現在已中了她的苦肉計,事情便有轉圜餘地了。

    跟著輕鳳被抱到一張貴婦榻上——此刻床榻正被飛鸞占著呢,誰都不可能讓她與“死人”並排躺著呀——禦醫為輕鳳又是把脈又是按摩,輕鳳等了好一會兒才星眸微睜、哀哀蘇醒,看著李涵啞聲喊道:“陛下……”

    李涵見輕鳳醒來,急忙伸手撫摸著她的額頭,心有餘悸道:“好些沒?我知道你與胡婕妤感情深厚,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你一定要節哀……”

    輕鳳見李涵如此關心自己,一顆心怦怦跳著,差點心猿意馬忘掉正事。她急忙穩住心神,兩隻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李涵,低聲哀求道:“陛下,我這妹妹一向身體嬌弱,今年接連病了好幾場,入秋後身子更是不濟,臣妾到處想方設法、求神問藥,還是沒能讓她挨到開春,這都是臣妾的不是。隻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臣妾往昔曾受義父母所托,答應凡事都要保得妹妹周全,所以還請陛下念在我姐妹二人侍奉陛下一場,賞我妹妹一具全屍吧……”

    說罷她泣不成聲,連自己都被這段話給感動了。李涵看著輕鳳肝腸寸斷的模樣,一顆心不覺

    亂了方寸,情急之下竟忘了後宮禮法,隻顧著寬慰她道:“誰說要毀傷胡婕妤的身體?黃昭儀你且寬懷。王內侍,現在就傳我旨意下去,胡婕妤因急病薨逝,追封昭容,即日入殮厚葬。”

    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這下哪個禦醫還敢在飛鸞身上動刀?輕鳳心下大大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的欣慰笑容,那叫一個發自肺腑。

    李涵下旨之後,內侍省奚官局很快就開始為飛鸞辦喪事。將作監左校署為她提供喪葬儀物,甄官署則為她準備陪葬明器。按照妃嬪喪葬的禮儀,紫蘭殿內還要請道士女冠來打醮做法事,於是請永嘉公主帶領女冠入宮的諭旨很快就傳到了華陽觀。

    永道士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隻露出心知肚明的壞笑。他在李涵眼中德高望重,所以入宮打醮的差事反而落不到他頭上。於是他索性趁著眾人忙碌時,在華陽觀內閑庭信步地亂轉。

    此時全臻穎正坐在廂房裏梳頭,準備到時辰就隨著永嘉公主一同進宮。她嘴裏咬著幾根細小的銀發簪,含含糊糊地對坐在她身旁的女冠抱怨道:“真討厭,也不知道宮中死了什麽人,急急忙忙就叫我們今天入宮打醮,我本來都已經和張公子他約好了,晚上要一同去赴王大人府上的詩會呢……”

    這時廂房窗牖下忽然傳來一陣笑聲:“嗬嗬嗬,那無聊的詩會不去也罷,賢侄你還是進宮吧,師叔我保證你不虛此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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