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鳳和飛鸞一聽李涵要請永道士替她們壓驚,異口同聲大喊道:“不要——”

    王內侍像攆小雞一樣地鄙視著她們,板著臉教訓道:“怎麽能不要,你們這兒都鬧妖精了!”

    妖精?輕鳳和飛鸞就是妖精!請永道士來簡直就是讓她們自投羅網,怎奈她倆有口難開,隻能苦哈哈地認命。

    這一晚李涵原本有意想見見輕鳳,不料被這麽一鬧騰,整個人頓時也沒了心情。於是他隻得略略安撫了輕鳳和飛鸞兩句,便在王內侍的催促下起駕迴宮。

    待得涼殿上眾人都走散,輕鳳才緊緊握住飛鸞的雙手,驚喜問道:“不是說過了七夕才迴宮的嗎?怎麽現在就迴來了?”

    “我不放心姐姐你,所以就和李公子商量了提前迴來……其實七夕節不過也沒關係,”飛鸞望著輕鳳,將頭靠在她的肩窩裏,很是慶幸地小聲道,“我一進殿就聽見你們在露台上說話,還好我提前迴來了,可是姐姐,明天那個永道士會來,我好怕。”

    “我也怕啊!”輕鳳泄氣地大嚷一聲,跟著垮下肩碎碎念叨,“你也知道那個人的厲害,連翠凰都被他整得死去活來,我們倆明天落到他手裏,哪還有活路?!”

    飛鸞嚇得臉一皺,嬌滴滴望著輕鳳問:“那怎麽辦?”

    輕鳳想了半天,最後仍舊很孬種地提議:“要麽,我們還是去找找翠凰吧?”

    兩隻小妖說辦就辦,當即用瞌睡蟲控製住涼殿裏的宮人,隱了身子前往興慶宮。

    飛鸞先前沒到過興慶宮,進了花萼樓後第一眼看見杜秋娘,憑著氣息就認出她是翠凰,卻訝然在輕鳳耳邊小聲咕噥道:“哎呀姐姐,怎麽那個兇巴巴的花少監,這會兒竟在給翠凰喂湯?”

    “那不是湯,是藥。”輕鳳吸吸鼻子,低聲糾正飛鸞道,“那太監不是在喂翠凰,而是在喂那個被翠凰附身的老宮妃——他是那個女人的心腹。”

    飛鸞睜大眼再仔細看看,果然覺得花少監和翠凰舉手投足之間,全不似自己和李公子互相喂飯時那樣甜甜蜜蜜的,可就是這般默默相對的姿態,卻分外奇異地、看得她雙頰發起熱來。

    這時卻見翠凰一雙眉緊緊蹙起,別開臉抗拒道:“我不喝了,你下去吧。”

    輕鳳看著翠凰任性的模樣,不禁噗嗤一笑,拉著兀自發怔的飛鸞轉身離開:“我們先避一避吧,她聽見我們說話,不好意思啦!”

    飛鸞懵懵懂懂跟在輕鳳身後,

    與她一同退到樓下,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盼到花無歡離開,這才興衝衝地跑進花萼樓坐下。翠凰對於她們的到來表現得很冷淡,隻輕聲說了句:“你們怎麽會來?”

    這一下可碰翻了飛鸞的話匣子,她立刻起身向翠凰行了個禮,懇切謝道:“翠凰姐姐,先前多謝你去華陽觀救我,還幫我做了傀儡。你身上受了這麽重的傷,也是我給你添的麻煩……”

    飛鸞喋喋不休說了許多,不料翠凰卻不領情,隻又輕聲重複了一句:“你們怎麽會來?”

    飛鸞聞言一愣,這時就感覺到輕鳳暗暗捏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後揚聲對翠凰道:“我們來找你,的確有點事兒……今天我處理傀儡的時候,出了點小差錯,結果陛下他說,明天會請那個永道士來替我們驅邪,你說,這可怎麽辦才好?”

    翠凰聽了輕鳳的話,略略思忖了一會兒,卻抬眼笑道:“你們放心好了,他不是衝著你們來的。”

    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輕鳳和飛鸞壓根摸不著頭腦,然而除了這一句含糊其辭的話,她們也無法再從翠凰嘴裏問出點什麽。兩隻小妖隻好忐忑不安地溜迴曲江行宮,一夜淺眠之後,在清晨金黃的曙光中睜大雙眼,惶恐地看著王內侍將永道士領到她們麵前。

    就見王內侍笑眯眯地走到輕鳳和飛鸞麵前,和藹可親地指著永道士引薦道:“胡婕妤、黃才人,你們可有福了!聖上特意請永道長來你們這兒做法事,他法力無邊,能替你們壓驚驅邪,這可是想都想不來的好事!”

    兩隻小妖對王內侍的話置若罔聞,隻冷汗潸潸地擠作一團,眼睜睜看著永道士走到她們麵前,眯著眼笑道:“貧道見過胡婕妤、黃才人,兩位貴人如此麵善,一看就知仙緣不淺哪。”

    這時飛鸞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輕鳳到底沒吃過永道士太大的虧,此刻尚能壯著膽子迴應一句:“道長您說笑了。今天道長能來作法,我們姐妹二人,從此便可高枕無憂了。”

    永道士兀自笑吟吟地看著輕鳳,還沒說什麽,便已被王內侍婆婆媽媽地拽到一邊,指著殿梁與他看道:“永道長,您快來看看,這宮裏是不是有邪氣?”

    “嗯,”永道士裝模作樣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狀似無意地瞥了輕鳳和飛鸞一眼,笑道,“鬼月已至,自然哪裏都會有些邪氣的。”

    王內侍大驚失色,忙不迭嚷道:“那還請永道士快快作法!”

    永道士略一欠身,比出個慢走不送的手勢,對王內侍笑道:“貧

    道這就作法為二位貴人驅邪,隻是醮祭需要道場清靜,還請大人與諸位侍官迴避。”

    說罷他一彈響指,偌大的涼殿內立刻張設下祭壇法器,看得眾人咋舌不已。輕鳳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揚聲道:“慢著,這殿裏隻剩下永道長和我們姊妹二人,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隻要在場的人保持安靜,何必全都離開?”

    “不像話不像話!”王內侍聽了輕鳳的話,卻兇巴巴地瞪起雙眼,斥責輕鳳道,“永道長乃方外有道之人,豈容黃才人你這般出言不恭?還不快快聽從永道長的安排!”

    輕鳳張口結舌,眼睜睜看著王內侍將所有的宮女宦官全都撤走,連一句冤都來不及喊,整個人就被永道士的法力束縛住。她的四肢像被看不見的繩索吊上半空,勒得生疼,喉嚨裏也嘶喊不出任何聲音。這時就見永道士信步走到她麵前,仰起頭譏嘲道:“嗬,小畜生,你倒嘴利。”

    說罷卻聽輕鳳一聲慘嚎,像是正被什麽狠狠折磨似的;飛鸞連忙喊了一聲姐姐,想衝上去解救輕鳳,卻隻能徒勞地同樣浮上半空,被永道士牢牢控製住。這時涼殿內浮雲湧動、磬樂聲聲,永道士誌得意滿地坐在雲頭上,左手一揚便多出一盞茶,有滋有味地呷起來。

    這一廂輕鳳動彈不得,卻尤自逞勇鬥狠地強嘴道:“切,喝自己變出來的茶,有滋味嗎?”

    永道士從容不迫地對她飛了個媚眼,裝模作樣地咂咂嘴道:“當然有滋味,喝起來挺苦的,你想嚐嚐嗎?”

    說罷他響指一彈,輕鳳立刻扭著膀子嗷嗷叫痛,迭聲大喊道:“你到底想怎麽樣?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話!”

    永道士聞言嗤笑一聲,慢條斯理道:“俗話說,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當朝天子請我來降妖,逮得可不就是你們麽?”

    “這……這我也知道,”輕鳳疼得一頭冷汗,也不知今日如何才能躲過此劫,隻能斷斷續續地咬牙道,“那到底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們?”

    永道士故作為難地苦起臉來,反問輕鳳道:“我倒想放過你們,可是,實在找不到理由呀?”

    這時一直被困在輕鳳身旁的飛鸞卻忽然嚶嚶哭泣起來,低聲細氣地囁嚅道:“道長,您放了姐姐吧,我跟您迴去。”

    永道士微笑著凝視飛鸞,半晌後才豎起食指,對著她搖了搖:“不,不需要。何況我也答應過那小子,不會背著他對你怎樣。”

    飛鸞滿臉怔忡地望著永道士,在以為事態絕無轉機之時,卻

    聽永道士響指一彈,下一刻她和輕鳳便已安然落地。

    “今天是七夕佳節,我可不會煞風景地拿你們開刀,”永道士在滿殿的雲氣中望著輕鳳和飛鸞,高深莫測地開口道,“隻是往後這個鬼月,恐怕我們還會再見麵,到時候這之間的親疏遠近,就看你們如何拿捏了。”

    說這話時,他的長發在雲氣中微微撩起,露出額發下一張雌雄莫辨的臉,讓輕鳳和飛鸞打從心底生出寒意,因此當他佯裝法事結束離殿後,兩隻小妖大半天都沒能迴過神來。

    這一天七夕乞巧的瓜果香案已經在露台中擺下,宮女們也捉了蜘蛛養進乞巧盒裏,期待著蜘蛛能在盒中結出預示手巧的蛛網。後宮中凡是被天子臨幸過的嬪妃,都不約而同地用銀盆盛了水,然後在水中放一種蠟做的娃娃,以此向神靈求子——這種風俗被稱為“化生”,取佛教“無而化有曰化生”之意。

    於是輕鳳和飛鸞站在高台之上,俯瞰離宮之中,隻見四處都有白蠟做的嬰兒漂浮在銀盆裏,一時之間都有些怔忡。半晌之後,飛鸞忽然很是突兀地問道:“姐姐,我們能生寶寶嗎?”

    輕鳳一愣,直覺地搖了搖頭:“不能吧,沒聽說過妖和人能生子的,那得生出個什麽怪物來?啊,不過我好像也聽說過,曾經有誰去昆侖偷了西王母的靈藥,吃下後替情郎生了個娃娃下來,就不知這事到底是真是假了……”

    飛鸞聽了輕鳳的話,原本沮喪的小臉發生了一點細微的變化,卻沒有被正在神遊的輕鳳察覺。這時候在離宮遙遙的另一側,卻傳來了一陣異樣的騷動,兩隻小妖迎著風動了動耳朵,就聽見了宮女們倉惶的私語:“不好了,大皇子忽然得了急病,方才口吐白沫,兇險得很呢!”

    兩隻小妖聞言麵麵相覷,就見輕鳳一雙眉毛忽然死死皺起來,望著飛鸞悶聲低語:“怎麽可能?我那一顆內丹,起碼能保他無病無災地長大成人,怎麽這會兒說病就病了?不行,這事兒蹊蹺,我們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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