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挨著女皇耳邊說悄悄話,其實因為禦前安靜,大家都聽見了。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張五郎不待見杜清檀,看看,這來壞好事了。


    金守珍悄咪咪給杜清檀使眼色,表示遺憾以及無能為力。


    杜清檀垂著眼假裝沒聽見。


    女皇目光一瞟,便把在場眾人的表情看在了眼裏。


    她也不說什麽,隻問程尚食:“你怎麽看?”


    程尚食雖然惱恨張五郎使壞,卻也隻能按著規矩如實迴答:“啟稟聖人,五郎說得很對。”


    女皇又問陸尚宮:“你怎麽看呢?”


    陸尚宮掌管宮規,自是馬虎不得:“五郎與程尚食說的都對,內宮女官就該專心伺奉聖人,確實不宜頻繁出入宮門。”


    大家都說不對,反而讓女皇不高興起來。


    就如她登基為帝,也是所有人都覺著女子不該如此,覺著她不對。


    但她就是要讓大家知道,隻要是她覺著對的,就一定要做成。


    於是她“哈哈”一笑,問杜清檀:“你又是怎麽想的呢?”


    杜清檀上前一步,謙恭地道:“百姓多疾苦,尤以女子為苦,每年不知有多少女子因疾諱醫失去性命,多少幼童因此失去母親,悲苦哭號。


    聖人體恤萬民,這才撥款設立女醫班,是體諒女子的不容易。正如聖人早年提出父母去世,子女皆該守孝三年一樣,男女除去性別不同,其他沒有什麽不同。”


    杜清檀說到這裏,有意停頓,觀看女皇的反應。


    如她所料,這話全都說到了女皇的心坎裏。女皇就是要提升女子的地位,讓自己顯得名正言順。


    女皇鼓勵地道:“說得對,沒有母親,哪裏來的兒子!繼續往下說。”


    杜清檀又道:“微臣閑時,曾聽人言,近年因戰亂天災,百姓深受其苦,聖人一直殫精竭慮,想要安穩民生。


    微臣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食醫,卻也願意為聖人分憂。但凡對百姓有利,隻要聖人吩咐,微臣願意肝腦塗地。”


    “說得好!”女皇環顧四周,意氣風發:“百姓多疾苦,怎能因為朕一人之故,斷了百姓的生機?


    你們這些人,分明就是怕麻煩偷懶,為你們自個兒著想,這才和朕作對。”


    張五郎萬萬沒料到事情竟然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便恨恨地瞪向杜清檀。


    杜清檀垂著眼裝鵪鶉。


    程尚食則誠惶誠恐地辯解:“聖人明鑒,實是因為宮規如此,若是亂了套,以後隻怕難以服眾……”


    女皇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不高興地看向陸尚宮。


    陸尚宮趕緊拿出解決辦法:“聖人有意為百姓解憂,又不能亂了宮規,其實還有另外一個法子。”


    “講。”


    “內醫局。”


    陸尚宮緩緩道:“內醫局為宮中太醫駐紮之地,太醫拿著令牌出入宮廷,並不違背規矩。


    且,內醫局與尚食廚中間隻隔著史館,杜司藥掌管食醫之事也不會耽擱。”


    這等同於給杜清檀等同內廷太醫的權利,隻要不當值,就能住在宮外。


    女皇聽到這裏,反而不說話了,目光沉沉地在杜清檀、程尚食、陸尚宮麵上來迴打量。


    程尚食不可避免地露出擔憂之色,陸尚宮一派霽月光風、問心無愧。


    張五郎的小眼神兒來迴反複,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杜清檀還是那副頭很鐵的模樣。


    女皇心裏便有了數,道:“此事容後再議,都散了罷。”


    杜清檀走得幹脆,並無留戀盤桓之意。


    她要,與女皇要給,那是兩迴事。


    這件事本就不容易,不急在一時,得慢慢來。


    行至無人處,陸尚宮小聲提醒程尚食和杜清檀:“想個法子,和五郎緩和一下,這樣下去很不好。”


    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為什麽大家會害怕張氏兄弟,既受寵人又壞,時不時在禦前上點眼藥,天長日久的,誰受得了啊。


    杜清檀謝了,陸尚宮也就與她二人別過,自去忙乎。


    程尚食卻是有些迴過味來:“你是故意的?”


    杜清檀微笑:“不過順勢而為罷了。”


    有壯陽藥膳在前,被張五郎討厭總比被他喜歡的好。


    在她們身後,女皇笑問張五郎:“為何不喜杜清檀?”


    張五郎氣唿唿地道:“此女目中無人,好似我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看一眼都讓她掉份兒。”


    他這也是狠毒的,女皇最為忌諱別人因男寵之事說長道短,他這一說,等於踩著杜清檀,拿把刀往下砍。


    張五郎說完這話,就等著女皇發怒了。


    誰知女皇竟然道:“別胡說八道,她自有未婚夫,心有所屬,為人又端正嚴肅,不愛阿諛奉承人。


    你別因為她沒像別人那樣百般討好於你,就看她不順眼,我吃了她做的養生藥膳很舒服,你別惹她。”


    張五郎臉色頓時一白。


    女皇這話明著是在說杜清檀這事兒,實際是在敲打他,說他與其他宮女嬉笑玩鬧,她不喜歡。


    張六郎見勢頭不好,立刻笑著喂了一粒櫻桃給女皇,撒嬌道:“今日天光正好,不如咱們去宴飲罷。”


    女皇這才笑了。


    金守珍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為什麽,女皇會認為,杜清檀是一個端正嚴肅,不會阿諛奉承的人呢?


    難道是因為,杜清檀把她吹捧得太舒服,太過恰到好處了嗎?


    金守珍越想越覺得是這樣,決定以後杜清檀托他辦事,收錢減半。


    夕陽漸沉,獨孤不求在桌前坐立不安,好幾次抬頭看向窗外,始終沒有見到那個人影。


    武鵬舉在院子裏磨著刀,同情地道:“不會來了,還想著人家天天來給你做藥膳補養呢!


    她可是大忙人啊,聽聞琅琊王又辦了個什麽女醫班,她又是授課人之一。


    宮裏要當差,外頭太醫署兩個班等著她上課,哪裏有空來給你做飯!”


    阿史那宏在一旁陰陽怪氣地道:“就是!何況人家才新升了官。獨孤啊,你才七品,她都六品了。


    沒聽過那句話嗎?女強男弱,必不久長。你慘了,慘了,遲早雞飛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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