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宏給元鶴打小報告。


    “……就這麽闖進去,設法把我支走,然後扔了我就走,也不知道和安平郡王府說了什麽。”


    元鶴並不表態,隻道:“你且下去。”


    阿史那宏和獨孤不求在門外相遇,他便冷哼一聲:“你自求多福!”


    獨孤不求淡然而笑:“多謝兄弟提醒!改日請你喝酒!”


    “誰是你兄弟?我才不喝你的酒呢!”


    阿史那宏還是很生氣,這家夥太壞,太招人恨了。


    自那天被扔在安平郡王府後,他再未見過獨孤不求。


    一轉眼半個月過去,獨孤不求就和消失了一樣。


    他蹲守在獨孤不求的小院子裏,混了兩頓美味的好飯。


    然後有一天,送飯的換成了在安平郡王府遇到的女子,從此之後,飯也沒得吃了。


    他隻好天天在外頭吃湯餅和饆饠,真是說不出的難吃!


    “不喝我的酒,那我請你吃小杜做的飯?”獨孤不求笑眯眯。


    “我……才不稀罕呢!”阿史那宏猶豫之後,還是堅定地拒絕了。


    獨孤不求無奈地攤攤手:“那就沒辦法了。”


    阿史那宏又有點後悔,恰在這時,鈴聲響起,獨孤不求扔了他就走。


    元鶴正在煎茶,見獨孤不求進來,就示意他坐過去。


    “這是進貢的蒙頂石花茶,還是上次麵聖時,聖人所賜,可以提神醒腦,你嚐嚐。”


    元鶴把經過烘烤的茶葉末加入用橘皮、薄荷、桂皮熬成的湯中,再點上鹽,分一杯給獨孤不求。


    獨孤不求笑眯眯地嚐了一口:“禦賜的東西就是格外香甜。”


    元鶴袖手而坐,看他喝完,又要給他添。


    獨孤不求阻止了:“還是先談公事罷。”


    元鶴點頭:“你說。”


    “屬下不曾查到武氏宗親謀逆,反倒有些來時謀逆的證據。”


    獨孤不求取出一疊紙張,平放在元鶴麵前。


    元鶴沉默地看著他。


    年輕俊美的青年坐姿端正筆直,眼神清亮,就連隨時掛在唇角的笑容也收斂了。


    說不出的嚴肅與認真。


    元鶴拿起紙張飛快瀏覽完畢,說道:“看來你已經作出了選擇。要搜集整理這些內容,不是朝夕之功,準備了多久?”


    獨孤不求倒也不怕他知道:“約莫,有四五年了?”


    “嗬~”元鶴輕笑一聲:“你就這麽信我?不怕我把這些東西給毀了?”


    “不怕,您不是那樣的人。”


    獨孤不求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十分信重自己的上司。


    但是他和元鶴都知道,這份證據不止一份。


    即便元鶴選擇把它吃了,也還會有其他途徑上傳。


    畢竟一個準備了四五年,並且拚死進入鬥場的人,絕不會盲目地把所有身家性命吊死在一棵樹上。


    一直以來,獨孤不求等待的隻是一個機會而已。


    酷吏,人人懼怕,卻也人人得而誅之。


    這些年以來,酷吏害得無數無辜之人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酷吏本人欺男霸女,奪人資產,無惡不作,卻始終榮華富貴,青雲直上。


    現在,這個機會來了,有聖人子女與武氏宗親相助,扳倒來時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他既然拿出了這麽一份證據,元鶴也就好心提點:“你當知曉,聖人並不想讓來時死。”


    酷吏是聖人手裏的一把好刀,聖人尚且舍不得他死。


    獨孤不求固執地道:“聖人讓我們搜集證據,這便是我搜集到的證據!”


    “天意莫測,你不怕因此帶來殺身之禍嗎?”


    “我為聖人效命,何懼之!”


    獨孤不求笑了起來:“先生才來這裏的時候,不怕因此帶來殺身之禍嗎?”


    元鶴也跟著笑了:“我知道了。”


    獨孤不求起身告辭,行至門邊,忽聽元鶴道:“我很欣慰。”


    ???


    他迴頭去看,微笑:“為什麽?”


    元鶴道:“安平郡王府。”


    獨孤不求倏然沉默。


    半晌,他道:“您放心,我不是那種人。黑是黑,白是白。”


    言罷,他大步往外,步伐堅定而沉穩。


    元鶴搖鈴,招來嶽大,把用火漆密封好的證據交給他:“八百裏加急,送往神都。”


    嶽大多了一句嘴:“獨孤經過您的考驗了嗎?”


    元鶴微笑:“還算行。”


    嶽大歎息:“阿史那宏和他比起來,傻乎乎的。”


    獨孤不求踏著夕陽餘暉,輕輕推開自家虛掩的院門。


    但見石桌旁圍了一群野貓,杜清檀坐在那兒一邊喂貓,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話。


    兩隻不怕生的野貓用身子去蹭她的腿,發出討好的“喵嗚”聲。


    獨孤不求大步走進去,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小杜大夫這麽忙,怎會有空光臨寒舍哇。”


    杜清檀一手輕拍食盒,反擊道:“獨孤公子這麽忙,怎會有空迴家呀?”


    獨孤不求笑了起來,走到她對麵坐下,看著她道:“這話說得。就像是你等著我迴家似的。”


    年輕女子等著年輕男人迴家,那自是夫妻關係了。


    他自以為這個暗示很明白了,就想看杜清檀怎麽迴應。


    杜清檀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我確實是在等你迴家。許久不見,你屋裏又多了個陌生人,我很不放心你。”


    一本正經的迴答,一本正經的表情。


    獨孤不求瞬間泄了氣,他弄不明白她到底有沒有懂他的意思。


    是懂了故意裝不懂?還是徹底沒懂?


    他今天才辦了一件大事,心情好,就想逗逗她。


    於是他猛地湊到她麵前,盯著她的眼睛輕聲道:“我的意思是說,就像妻子等著丈夫迴家似的。”


    杜清檀寸土不讓,端坐著紋絲不動,眼睛都沒眨一下:“不想做兄弟了?”


    為什麽會是這種迴答!


    獨孤不求一下子懵了。


    意思是說,若有那種心思,兄弟都沒得做了嗎?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杜清檀的表情,最終微笑。


    “開玩笑的。做了什麽好吃的呀?”


    他滑坐下去,嬉皮笑臉地去揭食盒蓋子。


    裏頭是一份小熊餅和一碗雞湯,以及一份清炒時蔬。


    很簡單。


    他有些不滿意:“許久不見,就給我吃這個?”


    杜清檀道:“你有多久沒迴來了?我做了好的,你卻不在,便是浪費。”


    獨孤不求便埋著頭吃。


    忽聽杜清檀道:“你到底在做什麽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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