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和離就和離,這也太快了吧!!!


    杜清檀忍不住道:“您是認真的?”


    “當然了,冰凍一尺非一日之寒。這種事情開不得玩笑,我也不是十多歲的小姑娘啦,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武八娘瀟灑地一揮泥金羅袖,往憑幾上一靠,將手撐著下頜,擺了個睡美人的姿態。


    “人生苦短,誰耐煩與他虛耗光陰!”


    杜清檀道:“您想好了就行。”


    “你這個女郎,為何如此冷漠薄情,都不勸我幾句?人家不都說勸和不勸離的麽?”


    “那我勸您幾句?您想聽什麽?薛司馬其實一直很愛您?隻是因為一些緣故生了誤會,這才走到今天的地步?


    再等等,再忍忍,壯實郎很快就好了,夫妻也能很快同歸於好?到時候夫妻恩愛,好日子還在後頭?”


    杜清檀覺著自己真是言簡意賅。


    武八娘抱起靠枕朝她扔過來,好笑地道:“你還是閉嘴吧,我聽著仿似刀子,一下下往我心口戳。越聽越覺著必須問他多要些贍養費。”


    杜清檀接住靠枕,不客氣地靠上去,伸直雙腿,舒服地喟歎了一聲。


    “你當初為何與蕭家鬧成那樣?”武八娘很好奇。


    杜清檀雲淡風輕地道:“他家態度不好,老想欺負人。”


    武八娘明白了,這人脾氣很不好,惹毛了就翻臉拚命,若要用她,必須引以為鑒。


    杜清檀言歸正傳:“房子的事,我現下暫時沒這麽多錢,白借的話,又沒法兒安心做事,先租賃,您看如何?”


    武八娘懶洋洋地道:“你高興就行,稍後找呂岩商談租金。”


    說定正事,杜清檀就起身告辭,自去休息補養,準備明日起個大早去接楊氏等人。


    說搬就搬,多一天都不能等!


    武八娘伸個懶腰,小聲嘀咕:“忘記告訴她了,我的裙帶確實鬆了呢,也不知是她的方子有用,還是有點舍不得那個負心人?”


    婢女笑道:“多半是小杜大夫的方子有用。”


    “必是如此。”武八娘起身去尋安平郡王,瞧見武六郎也在,就過去一拜到底。


    武六郎被她搞得莫名其妙:“自家兄妹,何故行此大禮?”


    武八娘噙著冷笑道:“和離歸家之人,以後要仰仗兄長鼻息過日子,不敢不捧著您。


    萬一哪天兄長心中不愉,也要把我趕出去,或是叫我站到旮旯犄角裏去,別丟人現眼,怎麽辦?”


    這是把武六郎剛才罵杜清檀的話,盡數砸了迴來。


    武六郎不高興地道:“我說說她怎麽了?不過一個小小的食醫罷了,是你什麽人!”


    “她是我請來給壯實郎治病的大夫。我搬迴家住,就是為了讓她安心治療壯實郎!”


    武八娘大聲道:“誰敢罵她欺辱她,就是做給我看,就是往我臉上使勁踩,就是趕我走!”


    武六郎很生氣,就同安平郡王道:“阿耶,你看她胡攪蠻纏!怪不得和薛鄂鬧成這樣!”


    “滾!”安平郡王一聲厲喝:“你妹妹在娘家受委屈,就是因為娘家父兄沒有出息!不然誰敢給她氣受?”


    “……”武六郎遭到致命一擊,蔫頭耷腦地小聲嘀咕:“那我不是報效無門嘛。”


    “你自己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了,還指望別人能往下看見你?”


    武八娘輕嗤一聲,在安平郡王身邊坐下,正色道:“聽聞適才琅琊王特意和小杜搭話了。我驟然想起,薛鄂要我關注小杜,也是從小杜遇到琅琊王開始。”


    安平郡王抬眼看著她:“你說這背後的人是琅琊王?”


    武八娘點頭:“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琅琊王李岱,聖人嫡孫,太子第四子。


    此人性情溫潤謙和低調,無論李氏、武氏宗族,都沒有傳過他不好的地方。


    他日常最愛搜集的是古籍字畫,領的差事又是編書。


    因為各大門閥世家藏書豐富的緣故,他與各大世家子弟常有往來。


    河東薛氏也是百年望族,他與薛鄂交好也屬正常。


    安平郡王沉默片刻,笑了起來:“原來是他。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把杜五娘讓給他們了,這該是武家的功勞。”


    聖人年事已高,隨時可能駕鶴西去。


    本該正式確立皇嗣並放權,以穩定朝政人心,聖人卻是態度曖昧,搖擺不定。


    雖將子女姓氏改李為武,立親子為太子,卻又將太子常年軟禁宮中,隻許讀書,不許參政。


    更在封禪嵩山之時,剝奪了太子參與祭祀的榮譽,改由武氏子弟為亞獻、終獻。


    於是人心惶惶,都以為武氏子弟遲早會代替李氏子弟為皇嗣。


    然而李氏皇族根基深厚,又被視為正統,許多老臣始終暗裏偏向李氏。


    如此情況之下,武李之爭日趨激烈。


    聖人想求長生不老,也曾傳召道士煉丹、服丹,更是廣求天下名醫收入宮中為己所用。


    食醫,宮中不是沒有,卻不出彩,至少目前來看,並沒有杜清檀這麽出色。


    是以,倘若辦成此事,讓女皇健康長壽,就是有利於武氏長久榮華的一件大事。


    武六郎激動地道:“既然如此,趕緊把人送入宮中罷!說不定聖人還能重新起用阿耶呢!”


    他得了安平郡王一頓臭罵。


    “就你聰明!你是我的嗣子,如此急功近利,目光短淺,難怪薛家看不起我家。


    我且問你,弄清楚杜五娘這個人沒有?她的軟肋和要害什麽?


    性情如何?是否可靠?本事究竟有多大?哪些方子可用,哪些方子不可用?


    什麽都沒弄清楚就貿然送進宮中,你是嫌我活得太久了,想趕緊送我上路好承爵?”


    武六郎麵紅耳赤,急著辯白:“我不是這個意思。”


    “兄長,總要為聖人試過藥方,才敢說自己真孝敬。再說了……”


    武八娘小心眼地又補上一刀:“我們壯實郎還沒好呢……唉,算了,外甥哪裏有自家前途重要?”


    “……”武六郎平白得了一肚子的氣,隻能自認倒黴。


    杜清檀一覺睡到天明,醒來就先跑去窗邊看天氣。


    天色微暗,卻未下雨。


    她鬆了一口氣,叫采藍:“趕緊起身出門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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