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問獨孤公子住哪裏?”楊氏這人恩怨分明,一門心思就想請人迴家吃頓好的。


    杜清檀睜著明澈的眼睛,無辜地道:“他不肯說誒。”


    楊氏不免又是一番感歎,然後叮囑家裏所有人:“下次若是遇到,千萬弄清楚他住哪裏,此恩必報。”


    “開飯啦。”采藍和於婆端了飯菜上來。


    楊氏累了一天,心裏又有事,難免心浮氣躁,內火虛旺,嗓子疼啞,十分不舒服。


    本想再來一碗之前喝的胡桃仁沙參湯,又記起來今早沒了,便默不作聲地去端黃米飯吃。


    不想杜清檀遞來一碗粥:“大伯母喝這個百合綠豆菊花粥,養心安神,清熱潤肺,喝了舒服。”


    楊氏一瞅,裏頭不但有百合、綠豆、百米、菊花,還有枸杞子,便道:“你那點兒錢哪裏經得住這般花用?還有多少?拿來我存著。”


    待她收了,再不許這孩子為她花這些錢。


    “沒了。”杜清檀笑道:“這是我的孝心,您就喝吧。”


    都端上了桌,楊氏還能說什麽?


    再一看,杜清檀喝的又是另一種湯,便道:“這又是什麽?”


    “龍眼花生湯,養血補脾,養心安神。”杜清檀笑眯眯地喝了一口,道:“比藥便宜還養人!”


    都有甜甜的湯和粥喝,就他沒有!


    團團眼饞地看了她二人一眼,老老實實去喝豆葉湯,不想才喝了一口,就咂吧咂吧嘴,皺起小眉頭:“咋有股奶香味兒?”


    楊氏瞥他一眼:“饞了?好好讀書,將來自然能喝。”


    “我不是饞!”團團叫道:“我真嚐到了奶香味兒。”


    楊氏不耐煩:“我還嚐到雞湯味呢!”


    團團噘著嘴生悶氣,杜清檀遞一碗熱乎乎的雞蛋羹過去:“吃吧。”


    團團這才高興起來,杜清檀撩起眼皮子,狠狠瞪了采藍一眼。


    定然是這吝嗇的丫頭物盡其用,把洗竹碗的水用來煮了湯。


    采藍縮著頭裝鵪鶉,手指都快把衣角攪爛了,幸虧楊氏心裏有事沒注意,不然鐵定露餡。


    飯後,杜清檀慢悠悠地在院子裏轉圈消食,又叫團團背書給她聽。


    楊氏在一旁含笑看了會兒,困了,便趕二人去睡。


    采藍討好地端來洗腳水:“婢子伺候五娘洗腳呀!”


    杜清檀撐著下頜道:“這洗腳水可以拿來做什麽呢?”


    “洗鞋子呀!”采藍理所當然地道:“水也是要花錢買的!不能浪費。”


    得,她說不過這丫頭。


    杜清檀索性捏住采藍腰間的軟肉,威脅道:“下次再拿洗碗水煮飯菜,我叫你全喝了!”


    采藍可憐兮兮地垂著頭,很小聲地道:“酥山是好東西,婢子是心疼小郎才特意給他留的。婢子都沒舍得嚐。”


    愛他,就給他喝洗碗水?


    “……”杜清檀實在無話可說,手也沒能擰下去,憋了許久,惡狠狠丟出一句:“和你說了好多次,不該省的不許省!你再這樣,沒收你的每日一蛋!”


    采藍噘著厚厚的嘴唇小聲道:“知道了!”


    次日一大早,楊氏又帶著餘婆出了門,這次給杜清檀和采藍布置了任務:“我這幾天都沒空,你倆在家,得把上次領迴來的那批活計做掉一些才行。”


    這是覺著杜清檀老往外跑,所以想把她栓在家裏。


    杜清檀今天原也沒打算出門,爽快地應了,就和采藍坐在屋簷下幹活。


    她手上沒什麽力氣,從前也沒怎麽做針線活兒,縫得歪歪扭扭的。


    采藍嫌棄得不行:“這樣下去就沒人願意給咱們家活兒了!您還不如去書房裏看看醫書。”


    杜清檀偏還不肯放棄,非得堅持。


    采藍隻好塞塊碎步片給她,再給一副針線:“您先用這個練手。能行了再說。”


    杜清檀就真的坐在那裏縫了拆,拆了縫,努力學習、努力生活,她是認真的。


    這人吧,真說不清楚哪天就遇到什麽事兒了,技多不壓身是真的。


    “五娘!”王草丫趴在牆頭上喊她:“我娘讓我問你,你會治小兒遺尿不?”


    杜清檀的眼睛立時亮了:“誰家啊?”


    這意思就是能治。


    王娘子立刻跑過來串門:“知道你大伯母不肯讓你做這個,我瞧著她走遠了才敢來。


    是我們家的遠房叔婆家,也住在咱們永寧坊,她家有個兒子,十二歲了還尿床,被褥就沒個幹的時候,弄得整間屋子臭烘烘的。


    也曾請人看過,抓了好些藥吃,又吃了許多偏方,總也沒用。


    他家裏急得很,眼瞅著這就要說親了,誰願意嫁啊?


    不然洞房花燭夜,一泡尿淋在新娘子身上,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哎呀呀!王娘子!你怎麽和我們五娘說這些!這是未出閣的小娘子聽得的?”


    采藍捏著針衝過來,橫眉怒目的,仿佛想戳王娘子幾針似的。


    杜清檀真不覺得這話有問題,但見王娘子訕訕的,便也想要裝裝羞。


    於是半垂了眸子,細聲細氣地道:“多說說情況也沒錯,就是這個得吃藥,不是隨便吃點什麽藥膳就能好的,怕是不能省錢。”


    王娘子忙道:“不用省,不用省,他家有錢!開了很大一個麻油鋪子呢!王記油鋪就是他家開的!這不是一直看不好嘛,我就想著或許可以試試,萬一他就服您呢?是吧?”


    采藍一聽病家有錢,豎著的眉毛立時平了,轉而希冀地看著杜清檀。


    杜清檀沉默片刻才道:“我剛好知道個方子,可以試試。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請我就要按照我說的辦,若是對我不敬、不信、吝嗇藥物、多事找事,趁早算了。”


    “他家不是這樣的人。”


    王娘子極力推薦:“我們當家的就在他家鋪子裏做活,是正經厚道人家,您走一趟就知道了。”


    杜清檀就換上男裝,帶了采藍一起出門。


    時下風俗,女子為求方便,出門多著男裝。


    “這身新衣好瞧。”王娘子也覺著她穿這個比襖裙合適,誇了幾句,笑眯眯地引著她們出了門。


    王家就在宣陽坊東南角,宅子不大,但杜清檀進去就知道這家人是真殷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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