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以陌,你可知道你是一個天使?是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早已經容不下你的澄澈美好。陸韶遲俯下身子,淺吻她的額頭。其實,我也配不上你。安以陌,這三個字彌足珍貴,我又如何能夠不珍惜?……

    醫院床頭的掛鍾,滴答滴答地響著。

    以陌在他懷裏睡著的時候,陸韶遲想起了肖仁心。她甩門而去的時候,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他從來沒有想過,以陌的過去會和她有什麽關係,但他卻不得不懷疑,如果一切真像以陌說的一樣,那肖仁心絕對不可能從私家偵探手裏取得她在倉庫拍的那些裸照。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裏盤旋,當年的事情,會不會和母親有關。那個說要幫以陌的母親找醫生,那個和仁心醫院院長相交甚好的人到底是誰。

    一個人,怎麽可以狠心到這種程度。究竟是什麽原因,要讓他們對一個高中生下手?他不敢想當時隻有十幾歲的以陌,究竟承受了怎樣的痛楚。差一點被人□,被逼拍裸照,被人毆打,威脅,最後還被人中傷,拋棄。她心裏那麽苦,卻一個字也不敢說,哪怕被人冤枉被愛人誤解,她也隻能強忍著不透露一個字。那時候的她,不過是個孩子……

    他深知母親的個性,絕不輕易妥協。她是個極要麵子的人,會將一切做得漂漂亮亮。即便要對付誰,也從來不需要自己出手。她手中的那些照片,足夠給以陌最致命的一擊。

    下一步呢?他若不放棄,她就不會罷手。

    稀薄的寒氣,在病房的玻璃窗上結了層白霜。以陌咬著唇,固執地蜷縮在被子裏。陸韶遲企圖讓她放鬆,卻發現她戒備地收攏了身子。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依然缺乏安全感。

    他的手中,是剛才肖仁心留下的一疊照片。他一張張地看著,照片裏的女孩,發絲淩亂,清澈如新生的孩童的雙眸裏寫滿了驚恐,那咬唇含淚卻不肯哭泣的樣子,堅強得讓人心疼。她白皙的皮膚上,是深淺不一的傷痕,即便是被羞辱,她也始終流露出那自尊的表情。

    從前的她,和現在比起來,幾乎沒有變化,鉛華濯淨。唯一的區別是從前的以陌,有著肉肉的娃娃臉,她長得很甜,嘴角在不笑的時候也自然地上彎,如蜜糖般讓人沉醉。而現在……,陸韶遲目光落在她尖尖的下巴上,心不由得淺痛。

    其實這麽多年,以陌從未改變。還是帶著學生氣。會撒嬌,會生氣,會小心眼。不喜歡辦公室應酬,常常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喜歡用自己孩子氣的方式去處理

    問題。是他太粗心,沒有發現,以陌從來沒有走出過從前,她一直活在記憶裏。她愛的人早已不在,她的朋友都在成長離開,隻有她自己,留在原地,固執地拒絕長大,拒絕走開。

    以陌,你可知道你是一個天使?是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早已經容不下你的澄澈美好。陸韶遲俯下身子,淺吻她的額頭。其實,我也配不上你。安以陌,這三個字彌足珍貴,我又如何能夠不珍惜?

    醫院床頭的案幾上,是泛黃的都市報。報紙上有著慫恿的標題,配圖加文字,極具賣點。圖片中的女孩,神色之間尚帶著懵懂,她單肩背著一個雙肩包,和一群男人拉扯中,坐上了一輛賓利車。之後是連環的偷拍圖片,豪華酒店,紙醉金迷。衣衫淩亂的女孩,死命地拽緊了自己的胸口,走在一群男人之間的時候,她把頭埋得很低,那單薄身影仿佛隨時會被風吹散。

    陸韶遲輕輕地用力,報紙在他泛白的指間枯萎,皺成了一團廢紙。他可以想象出那些記者怎樣地道貌岸然,請出心理學家分析青春叛逆期的少女。學者們口口聲聲說著大道理,談古論今地講著中外各地的援助交際。而所謂的關懷,都成了指控,安以陌就是那迷足深陷的不良少女,等待著各位專家學者道德衛士的拯救。連審判都沒有,就直接定了罪。

    人言可畏,陸韶遲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撫過她的鼻梁。六年了,她比從前還要清瘦,幾乎一個巴掌,就能覆蓋她整個輪廓。他不敢想象,那段時間,她是如何活下去。不過是個高中生的她,如何去麵對那些逼問和指責?這些記者,下筆如刀,她必定是體無完膚。

    給他看這些照片,是想讓他知難而退,而並非想讓他猜忌。肖仁心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兒子,她知道他不可能放棄,所以,這些隻不過是警告。如果他繼續,以陌將會麵對更多難堪的事情。

    可是,她錯了。

    她不了解如今的陸韶遲。以前的陸韶遲,善於將一切隱藏,萬事會權衡利弊,會妥協成全。可認識了安以陌的陸韶遲,不可能,也絕不可以放棄以陌。以陌,是他唯一不可讓步的堅持。

    看到這些照片,他隻會心疼,會憐惜,會更加的珍愛。

    他隻恨自己來得太遲,不曾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走入她的生命裏。那麽將來,他不允許她再受任何傷害。

    他抿緊了唇,拿出手機,飛快地按了幾個號碼。

    “喂,李部長嗎。對,我是韶遲。聽說您最近抱孫子了,恭喜恭喜。沒

    什麽,您是我爸的老戰友,晚輩問候一聲應該的。對了,您的體檢報告已經出來了,明天想約您吃頓便飯,大家見麵詳細談,我已經定好了君悅,到時候您一定要賞光。”

    打電話的時候,他依然微笑。可掛斷電話的那一刻,房間的空氣似乎也隨著他瞬間驟冷的表情而凝固。

    “喂,我是陸韶遲。替我在君悅定好酒席,全部按最貴的標準。明天,我要全雲澤所有報社、雜誌社的主編、電視台、電台的台長都到場!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立刻去辦!”

    他陸韶遲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以陌,他們欠你的,我會讓他們一個個雙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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