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真不要臉!住樓上病房的!

    知道自己患上罕見的心髒病,隨時可能一睡不醒,那是什麽樣的感覺?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墳墓都見過,那麽他的人生,還有什麽畏懼的呢?可是她真的很畏懼,很害怕,每一次撕掉日曆,就仿佛撕掉自己所剩無己的生命。自從六年前第一次發病,到如今,她每一天都當是最後一天來過,要開心,要堅強,要對得起自己。

    六年前,那一天,媽媽病重不治,爸爸接到電話一聲不吭。後來有很多警察,拚命敲著他們家的門。而爸爸,最終從樓上跳了下去。那一夜,她蜷縮在房間裏,不敢去想自己已經失去了兩個親人。她打電話給雲暮寒,他隻是說,他在韓國,以後,他們都不會再聯係了。

    心,痛到無法唿吸。

    她終於理解了“痛徹心扉”這個詞的含義,生命之中最重要的部分隨著心跳一起停止,胸口碎裂一般地痛楚。醫生說,她的病過了潛伏期,一旦誘發,就會頻繁發病……直到死亡。真是狗血的韓劇情節,唯一遺憾的是,至始至終,她都不是女主角。

    但是,她不甘心。

    爸爸可以放棄生命,但她不可以。《薰衣草》裏說,隻要用力唿吸,就可以看見奇跡。但是,這個世界真的有奇跡嗎?

    這是第幾次躺在病房?記者會上,雲暮寒毫不留戀地棄她而去之後,隻要想起他決絕的背影,她的心就會撕裂般地疼。淡綠色的牆壁,淺藍色條紋裝的病號服,雪白的床單,還有穿著粉紅色的護士服行走的女孩,一切都沒有變。和六年前那夜她醒來時看到的一個樣。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對白,他轉身離開,留給她背影。f大,外灘,君悅……,她重溫了雲澤的所有記憶,才發現,原來兜兜轉轉,自己不過是在走一條重複的路。隻是這一次,隻有她一個人在行走,她還能路過誰?

    安以陌,六年了,你真的一點都不長進。以陌在心裏嘲笑了一聲。

    “我不要打針,醫生最討厭嗚——”

    同病房的小孩哭得厲害,護士被他的哭鬧弄得手忙腳亂,以陌本來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但也被吵得無法入睡。她索性起床,朝那孩子走去。

    “小朋友,有沒有看過變魔術啊?姐姐教你好不好?”以陌在孩子麵前蹲下來,掏出包包裏的psp。

    “這是什麽啊?”

    “有魔法的盒子,可以變出你喜歡的東西。你喜歡音樂,還是遊戲?

    還是喜歡卡通片?”以陌晃了晃手裏的psp。

    “姐姐,這東西,真的玩什麽都可以?”小朋友瞪大了眼睛看著以陌玩賽車遊戲,一下就忘記了打針的恐懼。

    “如果你能做到打針不喊疼,姐姐就借給你玩。”以陌站了起來,拍了拍這孩子的腦袋。迴頭,卻看到了陳楚洋似笑非笑地倚在門邊。

    “這麽小的孩子,你就讓他玩遊戲機,安以陌,你自己不求上進,現在還來毒害祖國下一代。嗷——,你不是病號麽,掐人的力氣怎麽還這麽大。”陳楚洋被以陌掐得齜牙咧嘴的,忍不住叫喚起來。

    “陳大醫生,毒害祖國花朵的是你吧。你給我做急救的時候,做那麽多次defibrite,我沒被你折磨死算萬幸了。”以陌輕哼了一聲,表示不滿。

    “你這女人,對救命恩人什麽態度啊!對了,如果你覺得和小孩子一起住院比較吵的話,我可以把你轉到單間去。”

    “千萬不要,陸韶遲不在這裏,少了個付醫療費的,能省則省。我看這孩子怪可憐的,家裏人都不來看望他。”

    “他是個孤兒,父母因為車禍去世。這孩子生下來,心髒就有問題:右室雙腔心、重度肺動脈高壓。如果不做手術,他可能活不過三歲。”陳楚洋歎息了一聲,身邊的以陌,臉色微變。

    “他跟我真很像,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你相信世界上有奇跡嗎?”以陌看著那孩子,眼眶有些濕。

    “才兩歲的小孩,就能被你哄得打針不哭,應該也算奇跡吧。”陳楚洋翹起了大拇指。

    “韶遲曾經對我說過,醫生是個不斷創造奇跡的職業。他認為這個世界會有奇跡,隻要你相信。我覺得這孩不僅能活到三歲,而且還能活到老。我一直跟自己說,安以陌,你要撐下去,撐到醫學進步,撐到奇跡發生,事實上,我一直撐到了現在,也算是個奇跡。”

    “沒錯,醫學界充滿了奇跡。我打聽到了,心外科會為他安排手術。隻要把他的雙腔心修複成一個心腔,清除異常的心肌,加寬肺動脈,(??我是整理者:肺動脈高壓一般沒什麽辦法治療,並不是肺動脈狹窄,加寬就可以的。)他就完全可以和正常孩子一樣生活了,真活到一百歲也不是不可能。”陳楚洋笑了笑,以陌是他見過的最樂觀的女孩,也是他當醫生這麽久,見到的最大的“奇跡”。

    “對了,你來找我什麽事?”急症室平時都很忙,陳楚洋一般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病房找她。

    “沒什麽,看你現在這樣我很放心,你沒有看今天的報紙吧。”陳楚洋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啊,我今天一直在病房,有什麽八卦新聞嗎?”

    “還不就是一些普通的八卦新聞,我是想提醒你,你身體不怎麽好,報社的事情別操心。”

    陳楚洋的態度讓以陌有些起疑,自己大鬧記者會的事情他沒道理不知道。可是他這段時間連一個字也沒問過她,而且那天他也看到雲暮寒和她的親密舉動,難道他就半點不好奇他們的關係嗎?自己這些天都沒看報紙,也不知道上次金恩彩的記者會到底如何收場的。想到這裏,以陌咬了咬唇,直接下樓,朝醫院門口的報刊亭走去。

    賣報紙的老頭,將以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以陌被瞧得渾身不自在。她不就是穿著病號服來買了一本雜誌嗎?來這裏買雜誌的病人挺多的啊,至於瞧怪物一樣瞧她麽。

    “小姐,你是姓安吧。”賣報紙的老頭笑得有些古怪。

    “什麽?你認識我?”她安以陌在這家醫院這麽出名嗎?

    “你和這家醫院的醫生都很熟的哦。”老頭笑得很曖昧,以陌卻一頭霧水。

    “這家醫院的醫生經常來我這裏來買報紙的,看上去都挺正經的,想不到,嘿嘿。啊,我看你長得也不錯,怎麽會……”

    莫名其妙,以陌不理會賣報老頭的古怪言語,她拿過周刊,正要離開,迎麵走過的幾個護士看到以陌愣了一下,然後又竊竊私語地走開。以陌心裏有些納悶,總覺得今天遇到的人,都很古怪。

    “就是她,真不要臉!住樓上病房的!”迴到醫院,幾個路過的病人,好奇地打量著她,指指點點的。

    以陌摸了摸腦袋,這些人怎麽都怪怪的?難道她走錯了路,到精神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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