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來愛一個人,卻花了六年去遺忘。九年,從無知孩童到如今的亭亭少女,自己的愛情,就好象《無間道》裏的梁朝偉一樣,永遠看不到光明,隻是她的人生,還能有多少個三年又三年?……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早晨,天空很藍,雲彩稀薄。路邊的綠化帶蓬蓬勃勃,梧桐樹枝葉茂盛,怡人的空氣中透著桑甜。雲澤日報集團門口熱鬧非常:上訪討薪的農民工、進出的采訪車、沒帶出入證和警衛鬥嘴的工作人員,當然,還有那個穿著卡通t恤背著雙肩包東張西望的安以陌。

    “早上好,今天去哪采訪啊?”以陌笑咪咪地問匆匆跑出去的同事,對方根本沒看她,自然也沒空迴答她的問題。以陌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做傳媒的人一個個都早已經修煉成精。見到各行各業的領導都習慣了“奉承”,可麵對自己的同事,卻異常的冷漠。大家都拚足了勁在競爭,根本沒時間浪費在辦公室寒暄上。所有人關心的永遠是這個月你上了幾條頭條,她封了幾個紅包,偶爾會聽見不小心被別人搶了采訪線的記者在辦公室冷嘲熱諷,指桑罵槐。

    或許,以陌是這些人中唯一的意外。她從來不在乎自己的稿費是不是倒數第一,不在乎跑哪條線獲利跑哪條線吃虧。相反,她非常地懶,如果是周末有采訪,她倒寧可被其他同事搶了去,樂得清閑。全娛樂部年齡最小、資曆最低、稿子最少的“三最極品”非她莫屬。

    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辦公室的窗前發呆,看著窗外的梧桐樹,四季更替。

    “以陌,今天有稿子嗎?”

    “沒有,不過領導放心,我一定會努力,這個月絕對不會再零頭條!”

    “部裏有你這號人才,我還怎麽放心啊?”娛樂部主編塗水秋沒好氣地斜了以陌一眼,當年招聘她,也就是看她滿腔熱情,沒底薪,沒編製,沒前途也肯幹。本以為這個發誓要當記者的女孩,一定熱愛新聞事業,充滿理想報複,絕對會兢兢業業。可工作這麽久,她徹底死了心,安以陌這丫頭根本沒有點敬業精神!真搞不明白,明明不喜歡這一行,幹什麽要賴報社不舍得走!看來這個月的版麵別指望她了。這家夥臉皮厚得可以修城牆,罵她的話,向來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她的時間都是浪費在無聊的事情上,晴天,她會高興地感歎天公作美,萬裏無雲,下雨天,她會讚歎老天通靈,潤物無聲。真不知道,這女人腦袋到底裝了些什麽。

    “安以陌,立刻到我辦公室來!”想到憤恨處,塗水秋猛地將手中

    厚厚一疊采訪提綱敲在她桌上,然後踩著7寸的高跟鞋,趾高氣揚走進了主編室。

    “上次社裏打算用金恩彩做b版頭條。但是那天你突然失蹤,我們差點開天窗出不了刊。後來幸虧別的同事臨時用周天王新劇的絕密劇照填了這個空子,不然就麻煩了。安以陌,不是每次都有同事幫你擦屁股的,我拜托你機靈點,有你在,我們全部門都可能心髒病發死掉!”

    “不是吧,用我的做頭條啊?怎麽沒人通知我啊。”以陌低聲抱怨了一句,心髒病發快死掉的明明是她。

    “你現在是怪我沒有通知你嗎?我說你能不能上緊點啊!算我求你了,隔壁新聞部的人個個等著看我們笑話呢!”主編推了推眼鏡,一臉氣憤地看著以陌。辦公室生存本來就這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群人活脫脫就一現代版的大觀園。陷害你你都要認命,誰有義務來提醒通知你?真不知道說這丫頭稚嫩還是善良,什麽都不知道!

    “我一定會很上緊的,我現在就出去采訪。領導再見……”老巫婆生氣了,看來還是先溜為妙。

    “給我站住!跑這麽快,趕去投胎啊?”

    “啊……是去投胎!不過不是我去投胎,是蘇蓉的寶寶趕去投胎。蘇天後生產這麽重要的事情,我自然要日夜關注啦。”

    “蘇天後生孩子一直有同事在跟,你湊什麽熱鬧,分內的事情都做不好還想著別的!況且,蘇天後離預產期還有兩個月,你急什麽!”

    “不是啊,領導。我們做八卦記者的一定要有前瞻意識,要有遠見。要知道,這個生寶寶的事情說不準的,也許不小心寶寶一著急了,就提前一兩個月鑽出來了。為了我們狗仔隊的精神,我覺得我一定要提前守在醫院,隨時準備迎接寶寶的降生。”安以陌睜著無辜的大眼睛,“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你說夠了沒有,說相聲麽?現在是不是要你來教我怎麽做事?你……”主編氣憤地抓起桌上的一疊文件,就要往以陌頭上敲下來。以陌嚇得連忙閉了眼睛,打吧打吧,打輕點。

    “主編。”突然,一個聲音製止了她。以陌鬆了口氣地睜開了眼睛。門口一位女同事笑咪咪地站著,她掃了一眼以陌,目光很是不屑。

    “什麽事情?”一看到是自己的得意幹將,主編的立刻換了笑臉。

    “蘇蓉今天上午下樓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交,送到醫院,很可能提前生產。”

    “那……”

    “主

    編你放心,我已經派了兩位實習生輪流守侯在那了。我現在立刻趕過去,這條新聞跑不掉了。”

    “你辦事我當然放心,難得你這麽有前瞻意識。醫院很遠的,這樣吧,讓車隊派輛車送你,派車單讓司機給我簽就行了。”

    “謝謝主編。”

    “應該的,應該的。”

    應該的?安以陌瞪大了眼,自己連去新區都是靠自己兩條腿,在無比重視節約采訪經費的娛樂部,派個記者去隻有10分種路程的婦幼保健院,還要請司機?

    “領導啊,我上次去雲澤體育館看演唱會打車共花了……”

    “閉嘴,你那稿件的價值不夠換取打車費。瞪著我幹什麽?你在心裏罵我什麽?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背後就知道叫我老巫婆!有時間背後說人是非,不如學學如何多跑兩條頭條出來!”

    八卦記者背後不說是非那說什麽?難道說風花雪月,說時政要聞?以陌心裏腹誹了一句。如果不是為了爸爸的遺願,她才不留在這該死的娛樂部當記者呢!哎,本來有希望成為著名的遊戲策劃師的她,現在卻成了三流娛樂小記,世界上最悲慘的事,莫過於此。

    “幹什麽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金恩彩那條稿子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現在她要留在雲澤拍新唱片的mv,估計會呆一段時間。現在盛傳她為了神秘男朋友放棄韓國如日中天的演藝事業,全亞洲的娛樂記者都想知道那男人是什麽來頭。別說我不重用你,現在這條稿就你跟進,無論如何,把那男人挖出來。”

    “主編,為了采訪金恩彩的神秘男朋友,我都在都住在演唱會後台廁所裏呆一天一夜了,結果連稿子都發不出來。這麽大的擔子,應該讓有經驗的記者去嘛!”聽到“金恩彩男朋友”幾個字,以陌臉色一變,急忙推脫。

    “還敢跟我提上次!,演唱會那天,所有媒體都發了稿,隻有我們沒發,這簍子是你捅的,現在你給我補來!”

    “可是領導,金恩彩不會賣我們這種小報麵子……”

    “兩個月,我見不到這條獨家頭條,你也不用來上班了。”

    “是,我一定不辜負領導厚望!”主編的話如同魔咒一般,立刻讓以陌禁聲。隻要說到離開報社,她一定會妥協。以陌做了個深唿吸,低頭退出了辦公室。

    她迴到座位前,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對著電腦竟然濕了眼眶。過了片刻,她仿佛決定了什麽,立刻新建了個word文檔,隨

    即迅速地敲下了“辭職信”三個字。可才打三個字,她的手指就僵直在那,再也按不下一個按鍵。她出神地看著電腦桌麵那張全家福,爸爸媽媽還有她,笑得出奇地燦爛。她沉默著看著畫麵上的三個人,幸福得恍如隔世。

    絕對不可以失去這份工作,這個念頭在腦海中猛地閃過。以陌手指輕點鼠標,將那個辭職信的文檔,丟進了迴收站。

    “主編讓你去做金恩彩神秘男友的稿子?ohmygod,她一定是找借口讓你滾蛋!金恩彩不知道多重視這段感情,是絕對不會讓這段戀情見光死的。”

    “是啊,以陌,與其幹不下來被開除,不如自動辭職!這樣走得也光彩點!”

    “就是嘛,要是我,一定辭職,走得瀟灑點!”

    啪!以陌猛地拍案而起!剛才還說風涼話的同事,嚇得全部閉嘴。以陌看著那些被她嚇愣的同事,突然眯起眼,展開無害的笑容。

    “謝謝大家關心,我一定不會辭職。而且,我會讓主編給我空出一個整版來發這條稿。”她笑咪咪地說道,但那笑容裏卻冷得不帶一點溫度,如同絕望的夜。

    認識他九年,分手六年,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本以為這輩子,他們都不會遇見了,可偏偏在她決心遺忘的時候,他又迴來了。他不是一個人迴來的,他身邊還站著那樣一位女子,美麗,聰慧,名揚天下。她花了六年的時間,去忘卻一個人,而這一刻才發現自己是多麽幼稚。全部的努力在見到他的瞬間,功虧一簣。那天,當她在後台看到金恩彩依偎在他懷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完了。心,疼得仿佛要裂開,悲痛如潮水一樣淹過來,讓她幾乎窒息。忘不了,原來自己根本忘不了,重逢,隻一眼,就讓她的偽裝全線崩潰。

    她用了三年來愛一個人,卻花了六年去遺忘。可她如今才明白,遺忘有多困難。那些屬於他們的過去,是從來就不曾離開的記憶。他為什麽要迴來,曾經的傷害還不夠嗎?她明明已經躲開,不再出現他的生命裏。可是他卻不肯放過,九年,從無知孩童到如今的亭亭少女,自己的愛情,就好象《無間道》裏的梁朝偉一樣,永遠看不到光明。隻是……她的人生,還能有多少個三年又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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