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韶遲,你原來也會這樣患得患失,會這樣嫉妒,嫉妒那個男人和以陌,嫉妒她生命中那段你不曾出現歲月……

    晚上十一點,雲澤仁心醫院住院部顯得有些冷清。空曠的走廊裏,甚至能聽見風穿過的聲音。盡管雪白的日光燈將醫院映得如同白晝,但窗外如墨般的漆黑卻提醒著所有人,現在已經是深夜。年輕的值班護士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無聊地翻著當天的都市報。這種小報最適合打發時間,特別是娛樂版。現在的娛記非常敬業,連明星家死了一條狗,都能寫出半個版麵的感想來。今天她看的這份報紙本身就很“娛樂”:韓國當紅藝人金恩彩的演唱會上,某個傻乎乎的記者居然激動得當場暈倒,被送醫院。

    “看什麽笑得這麽開心,不如給我也看看。”低沉的聲音在走廊激起層層迴音,更顯得空洞,聽到問話的護士驚得將報紙直接塞進了垃圾桶。她身後站著一位白大褂男子,清俊的眉目透著幾分冷淡的威嚴。透過白大褂,可以隱約看見他那質地輕薄的襯衫上考究卻簡約的花紋,修長的身段在襯衣下若隱若現。

    “陸主任。我看的是今天的雲澤都市報。上麵說有個記者采訪金恩彩的演唱會的時候心髒病發,然後送進了我們的醫院。”護士有些緊張,不知所措地看著麵前的男子。這迴完蛋了,上班時間看八卦新聞,誰都知道雲澤仁心醫院的心外科主任陸韶遲不是好惹的。

    “你們女生都這麽喜歡看這種沒營養的東西嗎?”陸韶遲皺了皺眉,但轉瞬又輕輕揚了揚嘴角,原來不僅僅是“她”,全天下的女人都熱愛八卦。

    “金恩彩今天在雲澤開演唱會,報社讓我去采訪,我一定要把她的神秘男朋友挖地三尺地找出來。金恩彩,是金恩彩耶!那個紅到慘絕人寰的韓國歌星!喂,陸韶遲,你聽說我要采訪她,怎麽一點都不激動?你好歹配合地激動一下嘛!”

    陸韶遲擰了擰眉心,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女人得意洋洋的樣子。她恬噪地在他麵前炫耀著自己的采訪對象,還非纏著他一起激動。他對娛樂新聞從來都不感冒,什麽韓國明星金恩彩,他更是聽都沒聽說過。等等……,金恩彩!演唱會!他猛地抬了下眼,心裏咯噔一下。

    “你剛剛說有個記者看金恩彩的演唱會時候太激動,暈倒了?你確定是雲澤都市報的記者?”陸韶遲猛地抓住了護士的肩膀。

    “是,是的。”護士被他嚇了一大跳。

    “報紙呢?”

    “垃……垃圾桶裏……”護士用

    手顫抖著指了指身旁的垃圾桶,平日裏對這位偶像醫生的仰慕片刻之間全部化為了驚恐。

    “那病人叫什麽名字?幾號房?”陸韶遲邊問邊掏手機查看來電提醒,該死,做一天的手術,居然忘記開手機了。

    “哪哪哪哪個病人?”護士緊張得連話都講不清楚了。

    “那個采訪金恩彩,然後心髒病發暈倒的女人!”

    “安安安……安以陌,1314號房。”年輕護士翻著手中的記錄,結結巴巴地向領導匯報。

    “shit!安以陌,你到底在搞什麽!”陸韶遲低聲詛咒了一句,轉身朝電梯口走去。

    年輕的護士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由得呆了。陸韶遲居然會說髒話!這個史上最年輕的心外科主任,堪稱‘雲澤第一刀’的醫學奇才,居然會說髒話!小護士歪著腦袋看著電梯門口焦躁等待的陸韶遲,咕咚地咽了口口水。平時泰山崩於麵前而不改色的陸主任今天是怎麽了?該不會是——中邪了吧?她緊張地看了看空曠的醫院,心中默念了幾聲阿彌陀佛。等等,他怎麽知道心髒病發的是個女人?

    陸韶遲煩躁地拍著電梯按扭,完全不理會那麵色蒼白的小護士。恐怕任何人看到他這個樣子,都會大驚失色吧。陸韶遲,從來就是穩重的代名詞。

    從小,大家就說:“肖院長,你家韶遲真懂事。”

    在外人眼裏,有著一個上財經雜誌封麵的院長媽媽,還有一個上時政新聞頭條的父親,他可謂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似乎從懂事開始,他就學會了處變不驚。那麽,又什麽時候開始改變的?開始會笑、會生氣、會抓狂?恐怕都是從遇到那個叫“安以陌”的笨蛋女人開始的吧,想到這裏,他不自覺地又勾起了嘴唇。

    叮!電梯發出一聲脆響,十三層到了。

    ……

    “進球,進球,進球……,靠!什麽鬼技術!哇哈哈,射門,快射……”

    剛走到1314號房門口,陸韶遲就聽見房內傳來了一個女人瘋狂的喝彩聲。他皺了皺眉頭,該死,這女人嗓門怎麽這麽大,哪裏像個病號的樣子。他推開門,直接走進病房,毫不猶豫地將電視機關掉。

    “喂,你幹什麽,要射門了啊,你居然這個時候關電視!陸、韶、遲!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你非要跟我作對是嗎?”安以陌雙手叉著腰,盤腿做到病床前,怒氣衝衝地瞪著他。那身粉藍色的條紋病號服穿在她身上,略顯寬鬆。她小小的

    腦袋從寬大的衣服領子裏探出來,讓她看上去更加的瘦小。那清秀蒼白的臉上,一雙澄澈清明的眼睛狡猾地轉悠著,半點看不出病態怏怏。

    “如果你下次再敢看這麽刺激的比賽,我就把你轉到加護病房。那裏別說電視機了,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陸韶遲並不理會她的憤怒,隻輕輕說了一句話,安以陌就不敢出聲了。

    “我還沒病到要進加護病房的程度吧,這樣太浪費資源了。而且……我交不起醫療費的。”安以陌低聲嘀咕,屁股在床上不安分地扭來扭去。

    “我幫你交,我說到做到。”陸韶遲的語氣還是那樣的不溫不火。

    以陌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陸韶遲看了半天。加護病房,就是那種連來看望她的人都要穿得和太空人一樣的病房?雖然她知道自己的病不能進加護病房,但是她更知道,陸韶遲是不能得罪的!以他在仁心醫院的地位,一定能把她給弄到那個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鬼地方去!如此一想,她立刻收斂了趾高氣揚的氣焰,眼睛一眯,露出了諛媚的笑容。

    “韶遲,你不要生氣嘛,這間病房條件真是好啊。1314,一生一世,聽上去就很吉利的號碼。在這裏住才能有利於我早日康複啊!”

    “是嗎?”陸韶遲看著那個露出楚楚可憐表情的女孩,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女人,和變色龍一般,剛才還氣勢洶洶,現在卻討好得如同哈巴狗。“不好意思”幾個字怎麽寫的,恐怕她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這裏有空調,有電視,護士姐姐態度又好。對了,你剛才說的,這裏……你會幫我結帳的哦。”

    以陌抿著唇,用眼角斜斜地瞄陸韶遲,一定要幫她給住院費哦,這間病房護士長說了,一天3000塊,她平時采訪寫稿賺一個工分才50塊,以她的業務能力,一個月下來能賺2000塊都謝天謝地了。

    “哎,那些人為什麽要把我送到仁心醫院來呢?其實我住住小的醫務所就可以了。誰叫我是窮人呢,窮人不應該這麽奢侈的。哎,算了,大不了把韶遲送我的項鏈、包包全部賣掉,總是能支付醫藥費的。”以陌哀怨地看了陸韶遲一眼,可憐巴巴地說著。

    “醫藥費從我薪水裏扣。”陸韶遲麵無表情地說著。安以陌禁不住心花怒放。認識他這麽多年,就知道他是典型的嘴硬心軟,外冷內熱的類型。也就是吃準了他的脾氣,以陌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挑戰他的忍耐極限。她竊自笑著,用手偷偷地比畫了一個“v”形手勢,那俏

    皮的樣子活像一直豎起耳朵的兔子。韶遲側過身,墨色的瞳裏,有隱忍的笑意。

    “你知道你心髒不好,受不了刺激。球賽這些是絕對不能看的。萬一過於激動……”

    “知道了知道了,你個陸林嫂,真嘮叨。聽不見,我聽不見!”安以陌猛地塞住了耳朵。

    “放心,我這麽溫柔可愛天下無雙的好女孩,一定能逢兇化吉的,之前那個急診室的陳楚洋醫生,曾經自以為是地斷言:我這麽嚴重的病,一定搶救不過來!結果我不但活過來了,還能上班過正常人的生活。證明,本姑娘人品太好了,長命百歲是一定的。再說了,我有你這樣一位英俊瀟灑溫柔多金的男朋友,我怎麽舍得隨便死掉呢?如果我死了……”

    “行了,如果你覺得悶的話,就看新聞節目好了。”陸韶遲打開電視,打斷了以陌的發言。他聽不得她說“死”字,本以為當醫生,見慣了生老病死,可偏偏那個字從她口裏說出來,他還是無限的恐懼。還記得去年的一天晚上她送被來醫院的時候,毫無意識,他怎麽喊她都不醒,他從來沒有那樣害怕過。就好象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就要失去……他一直守著她,直到她脫離危險,才鬆了口氣。這輩子,再也不想經曆一次失去她的感覺了。

    “不是吧,又是新聞!居然讓一個做記者的看新聞,太殘忍了。”以陌沮喪地嘀咕一聲,她翹起了嘴巴,悶悶不樂地陪著陸韶遲看著電視機裏的新聞播報。

    “那你別做記者不就行了。”陸韶遲有意無意地說道,以陌聽見這話,立刻不出聲了。她專注著看著電視,也不知道是太投入了還是根本在發呆。

    “下麵是一則娛樂新聞:昨天晚上韓國著名歌唱家金恩彩小姐,在雲澤體育館舉行了她‘傾城色彩’亞洲巡迴演唱會的最後一場演出,此次演出……”

    女主播的聲音甜美異常,陸韶遲聽了卻皺起了眉頭。以陌也跟著皺起了眉頭,時政新聞裏播娛樂消息真是怪異,女明星就女明星,還“著名歌唱家”呢!

    “你就是采訪她的時候暈倒的?”陸韶遲將電視機音量關小了一點,如果是因為采訪這位韓國明星,以陌才暈倒的話。他不得不懷疑,她在采訪的過程中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阻力,受到了什麽刺激。

    “是啊,你知道我多期待麽?金恩彩可不是什麽記者都能采訪到的,你知道麽,連雲澤的市領導都去給她捧場了!她可不一般,連雲澤新聞聯播都給她的報道留了兩分鍾的時間,簡直是市長的待遇!我今天

    一看到她,心裏非常激動,然後胸口猛地一疼,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喂,你幹什麽?你在給誰打電話?”陸韶遲沒聽完她嘰裏呱啦的敘述,直接掏出手機按著,他臉色不善,一看就知道生了很大的氣。以陌心叫不妙,連忙衝上去搶他的手機。

    “我打電話去你們報社,告訴你們領導,你不幹了。喂,雲澤都市報嗎?”

    “不可以!”

    “安以陌,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狀況!你是不是真的想等到自己真得沒得治了才肯乖乖地聽話!你明知道自己的病如果受刺激很可能會喪命,你還要去采訪什麽韓國偶像,你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跟那些追星族一樣幼稚,你……”

    陸韶遲的話卡在喉嚨裏,他看到以陌的眼圈發紅,似乎很委屈地在隱忍著什麽,一行清淚順著她的臉落下,如同劃開了一道傷口。她的哭泣,寂靜無聲,可他心裏卻有一個聲音石破天驚。她……,居然哭了。

    認識以陌這麽久,他很少看到她哭,無論是發病的時候,還是做治療的時候,再疼她也不會哭。大部分時候是她都在笑。印象中的安以陌,永遠是那樣的大大咧咧,似乎天生對痛苦的事情比較遲鈍,每天她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再沮喪的事情,她也能給自己找到安慰的理由。她……怎麽可以哭呢?

    惟獨有一次,那是一年前的聖誕節,他打電話給她,她沒有接聽。他去了她家,發現她蹲在門口哭得很傷心。那時候的她,把頭埋進手臂裏,脆弱得如同一隻受傷的蝴蝶。當時,她喃喃自語,反複說她丟了東西了,再也找不迴來了。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他將她抱在懷裏,她哭了一個晚上,他那時候才知道這個女孩子居然這麽能哭。那一天,他對她說了“愛”字,他在心裏承諾,要永遠讓她快樂,不再讓她哭

    “以陌……”

    “我沒事,我不難過。你有女朋友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也有男朋友了。”她自言自語地說著一些陸韶遲聽不懂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她和上次一樣,手環著膝蓋,把頭深深地埋在手臂裏。肩膀聳動,低聲抽泣。據說,選擇這樣姿勢坐的人很缺乏安全感。陸韶遲緊緊地抱住了她,她很嬌小,一個懷抱可以將她抱個滿懷。他有些心疼,原來,她這麽瘦。

    過了許久,她逐漸平靜下來。她咕嚕咕嚕地轉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陸韶遲。

    “我哭是因為你剛才那麽兇地對我,可是……你為什麽哭啊?”

    “什

    麽?”陸韶遲臉一紅,一時語結。若不是她提醒,他不覺自己眼眶居然也潮濕了。

    “你在哭耶!”以陌臉上還掛著鼻涕眼淚,她大驚小怪地看著陸韶遲,直看得他臉上發燙。

    “我沒哭,早點睡。”陸韶遲摸了摸她的頭發,寵溺地說道。

    “yessir!”以陌敬了個禮,陸韶遲這才放心裏離開病房,關門的瞬間,他看到以陌衝他不停地做著鬼臉,他心頭一漾,感覺到細微的甜在胸口化開,幸福頓時將他撐得滿滿的。

    夜已經很深了,陸韶遲看著空蕩蕩的走廊,心中湧出一股別樣的情緒。認識安以陌兩年,拍拖一年。第一次見她就是在醫院,那也是他第一次在重病房看到那樣燦爛的笑容。

    那個穿著重病號服裝的女孩,仿佛永遠不知道什麽叫恐懼,什麽叫悲痛,她總是大聲談笑,把護士和醫生逗得樂樂的。那樣的笑容,讓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停住步伐,貪戀地站在病房門口,默默地注意著她。那樣的笑容,讓死神都望而卻步,最終,她終於笑著走出病房,活過了醫生判下的死期。而他,卻從此不可自拔,他被她的笑,判了無期徒刑。

    “啊,金恩彩!”尖銳的聲音,打斷了陸韶遲的迴憶。那聲音很大,在夜晚聽起來格外刺耳。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兩個值夜班的小護士看見他,害怕地低了低頭。

    “金恩彩?”陸韶遲重複了下這個名字,拿起了值班護士桌上一本八卦雜誌。護士以為要被責罵,頭都不敢抬起來。

    “你們小女生都這麽崇拜她嗎?”怎麽走到哪一層都是關於她的八卦雜誌?

    “是啊,她難得來國內開演唱會呢。據說她的男朋友是中國人,她是為了愛情決定放棄韓國蒸蒸日上的事業,重新簽約國內的唱片公司。犧牲一切,重頭再來。真的很有勇氣也很偉大,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男人值得她這樣付出。”其中一個護士有些激動地說。

    “能被恩彩喜歡的男人,怎麽可能是普通人。你看,雜誌上有拍到他的側麵耶!看上去好帥啊,可惜是偷拍的,照片不是很清楚。不過你看這個側影,簡直和明星有得一拚!”另一個護士談到偶像的時候,也熱情高漲。

    陸韶遲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因為以陌也喜歡這個韓國女星,他根本沒興趣多看這八卦周刊一眼。他將周刊放迴桌上,突然,他的手頓住了。他緊緊地盯住那雜誌封麵,手輕輕發抖。

    兩個護士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她

    們從未見過陸醫生露出這樣震驚的神情。

    陸韶遲看著封麵上那個被偷拍的男人——金恩彩的“男友”。那樣桀驁的氣質,那樣完美的輪廓,隻要見過一眼的人,恐怕就不會忘記。即便看不清麵目,他也能感到這可怕的熟悉。他的手漸漸握緊,直到把那八卦周刊擰成了一團。

    他記得這個男人,最早看見他,是在一年前。那一次,以陌哭得很厲害,說她丟了重要的東西。他心裏一動,他曾經在以陌家撿到過一條項鏈。那是條普通的項鏈,並不值錢。雞心型的項鏈上有一個活扣,他偷偷打開過它,裏麵有一個男人的照片……。原來……這就是她最重要的東西。後來他鬼使神差地收藏起了那項鏈,沒有還給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樣做,他是那樣害怕,害怕她看到那照片上的男人,害怕失去她……

    他的心猛地一驚,那麽她暈倒,或許根本不是受了什麽偶像的刺激。她一定是看到他了,否則她今天怎麽會那麽失態,哭得那麽傷心。

    那個男人是誰?他和以陌什麽關係。他從來不曾問過她她的過去,他知道任何關於以陌的從前,都是她可以迴避的傷。不過此刻他卻瘋了般想知道,想知道那個男人和她的過去。以陌一定很愛他,否則怎麽會失魂落魄地尋找那條項鏈,可是……,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麽要分開。究竟是怎樣的男人,才舍得和這樣的女孩分開?如果是自己的話,即便失去生命他也不會停止愛她……,他自嘲地笑了笑,陸韶遲,你原來也會這樣患得患失,會這樣嫉妒,嫉妒那個男人和以陌,嫉妒她生命中那段你不曾出現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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