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馬不停蹄,指揮三軍向魏地各處進軍,許多州縣兵不血刃,地方官和守城將士都投降了漢王,短期內全部收複了魏地。捷報傳到滎陽,漢王高興萬分,傳令犒賞三軍,並把魏地改為河東郡、太原郡和上黨郡,委派官員將領料理當地政務和軍務。

    卻說曹參等將領奉命把魏豹全家及其親屬押送滎陽,麵見漢王。魏王一臉慚愧和痛苦,一攏殿上就“撲通”一聲朝漢王跪下,低著頭一聲不敢吭。

    漢王見他那喪魂失魄的樣子,心中就樂了,可表麵上卻一臉嚴霜,一邊踱步,一邊瞪著一雙大眼在魏豹臉上,身上掃來掃去,不吭一聲,玩著貓逗老鼠的遊戲。殿上空氣似乎已凝固了,隻能聽見漢王踱步輕微的腳步聲。

    魏豹猜度自己實在罪不可赦,額上、臉頰上沁出了顆顆汗珠子,他再也憋不住了,朝漢王三叩首後說:“罪臣魏豹叩見漢王,懇請漢王發落罪臣,罪臣再次叩首!”說完朝上三叩首。

    “魏豹,你他媽的今天才知罪,太遲了!”漢王一聲暴喝,魏豹不由得打了個抖,心想:這下可完了!唉,悔之晚也!臉上汗水涔涔而下。

    漢王一見心中更樂了,卻板著臉大聲斥責說:“好你個魏豹,老子看重你是魏王之後,才讓你統領三軍攻楚,彭城兵敗,我僅削了你的王位和兵權,罵了你幾句,沒有殺了你這敗軍之將以懾軍威,你不僅不知恩圖報,居然借迴去探病之機扯旗造反,這就是你給我好的報答嗎?哼!”魏豹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漢王緩了一口氣又責罵道:“你恩將仇報,老子劉邦並未介意,認為你隻是一念之差而已,特派廣野君前來,一則問病,二則苦苦相勸於你。誰知你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拒人於千裏之外不說,還口出狂言說‘即使是蘇秦重生,張儀再世,也難說動我魏豹這顆心’。你鐵了心,老子劉邦今天也鐵了心——來人呐,把這個反複無常又恩將仇報的小人給我拉出去砍頭!”最後這句話漢王簡直是扯起嗓子吼出來的。

    殿上侍衛一聲虎吼,架著魏豹就要去行刑。魏豹已嚇得魂飛天外,掙紮著像雞啄米似的向漢王磕頭,連聲求饒:“漢王,罪臣求你饒過我這一迴吧!漢王,你就饒恕我吧!罪臣知錯了,真的知錯了!世人都稱頌你是寬厚仁義的明君,罪臣卻鬼迷心竅,棄明投暗,反漢投楚,我魏豹的確是恩將仇報,好壞不分。罪臣知罪了,懇請漢王饒恕罪臣吧!今後我魏豹願為漢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邊說邊頭額觸地磕頭。

    殿上文武大臣們見他這副可憐相,心裏既輕視又厭惡,恨不得奏請漢王立即殺了他。但漢王未表態,眾人也就不開口。

    此時,最高興的就是漢王,他冷笑了一聲說:“哈哈!老子以為你魏豹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鐵骨錚錚的一條漢子,才敢反起老子來,想不到你他媽也是一個膽小鬼、可憐蟲!”漢王說到這兒又踱了幾步,瞧了瞧魏豹。

    停了半刻,漢王冷冷地說:“不過,你已知錯,又念在你曾歸降過我,今天姑且饒過你這一迴,隨我駐守滎陽,戴罪立功,本王自不會虧待你,要是你心存不軌,另有圖謀,定將你碎屍萬段,烹為肉醬!你可聽清楚了?”

    魏豹聞言知道自己已從鬼門關上走了個來迴,連忙叩頭謝恩:“罪臣魏豹深謝漢王不殺之恩,今後定當唯漢王之命是從,戴罪立功,將功贖罪,以報漢王大恩於萬一!罪臣尚有一不情之請,懇請大王也寬恕了罪臣的全家和親屬,一切罪孽皆由罪臣而生,漢王仁義寬厚,既肯恕免罪臣,也請饒恕我的家人和親友。罪臣再叩首!”魏豹如此求情,一則是擔心自己年邁母親代己受過,二則更是牽掛如花似玉又溫存體貼自己的愛妃薄姬,既怕她淪為罪人受苦,又怕她落入漢王手中,如果這樣,他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心中實在有所不甘。

    漢王嘴角露出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冷笑,心中暗想:你背叛我何其絕情絕義,老子赦免你不死就是天大的開恩,你反倒要得寸進尺,為家人親友求情。對你這反叛之人不施薄懲,既難讓你知我手段厲害,又難懾服眾人。

    漢王想定主意,緩緩說道:“你既也知罪,為啥提出不情之情?”沉默有頃,又說:“人皆父母生養, 人人都有妻室兒女牽掛,也有親友之情,此乃人之常情,本王也不怪罪於你。你魏豹罪大惡極,已免你死罪,但若不略施懲戒,你怎能痛改前非,又怎能服眾?要是其他侯王也紛紛效尤,我漢家天下豈不一團糟?為天下大計,本王宣諭——魏豹之母保留侯王母後之位,照食俸祿,奉養於櫟陽。魏豹妻妾削為庶民收於宮中充為婢女,以堪任用,其餘人等削去官職,貶為奴仆,發配各郡縣由官府使用。本王如此處置,大家以為如何?”

    “漢王聖明,臣等心悅誠服!”文武大臣齊聲迴話。

    “魏豹,你還有何話說?”漢王直盯著魏豹的眼睛發問。

    魏豹立即下跪答話:“罪臣感謝漢王賜罪臣魏豹和家人親友不死的大恩大德,罪臣尤為感謝漢王對我母親的格外開恩,保其尊貴,頤養天年。至於其餘人等的處置全係罪臣一人所致,是我魏豹罪有應得,累及無辜,罪臣不勝誠惶誠恐,罪臣當吸取教訓,心向漢王,勤於王事,即使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罪臣叩首謝恩!”話一完又以頭額觸地叩首。

    漢王一臉和藹之氣,抬了抬手說:“起來吧,魏豹,你知錯能改,可謂善……善莫大焉。如果沒事,大家迴去吧。”漢王平日聽張良、酈食其、紀信等人常愛說這句話,這時覺得挺合用,誰知說了一半差點忘了,幸好腦瓜靈光一下記起才說完全,座上張良、酈食其等人心中暗笑:漢王也學會了引用聖人之言,看來對讀書人確實是另眼相待了,嘴角邊掠過一絲笑意,看了看漢王一臉得意之色,同眾人出殿去了。

    這兒尚須略略交待幾句:魏豹心係的薄姬確實是一位貌若天仙,溫柔嫻淑又善解人意的美女,當諸侯反叛秦國時,魏豹自立為王,薄姬之母將女兒留在魏王宮中,後來一位相士進宮看相,反複端詳薄姬後,連稱薄姬天生一副大富大貴之相,並慎重地說:“此女將來會生天子!”此話一出,魏豹和薄姬母女皆心下歡喜。當日魏豹迴到平陽心存叛意,也曾堅信這句話,讓他下了決心自立為王。誰知自己兵敗被擒,一場春夢成泡影,還累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去作婢女。此時魏豹的心中五味俱全,是悔是恨,是喜是悲,一點頭緒也理不出,他奉命去營中留守滎陽外圍去了,把一群如花似玉的妻妾們拋在了身後。薄姬被押入漢宮中織布房裏使用,用經線緯線以一根愁絲織出千般愁萬般恨,打發著愁煩無奈的歲月。薄姬年少時,曾與女友管夫人和趙子兒是最要好的朋友,她們曾相互誓約說:“今後誰先顯貴了,別忘了好友!”她們入宮後,管夫人和趙子兒先得到漢王的寵幸。一天她倆正坐在河南宮臬台下聊天,不由得提起以前跟薄姬相互誓約的事,說著說著兩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其時,漢王正在台上閑坐觀景,一聽她倆笑得那樣得意和開心,就傳來問話。兩人把實情告訴了漢王,漢王一聽心下一陣愴然,同情薄姬,那天就召來薄姬親幸她。薄姬冰雪聰明,喜悅地說:“昨晚賤妾夢見蒼龍盤踞在我腹中,漢王今夜就臨幸賤妾,實在是天意,也是賤妾三生有幸啊!”說完就緊緊依偎在漢王的懷裏。漢王也高興了,說:“是顯貴的征兆,讓我這赤龍之子來幫你完成這樁美事吧!”當夜兩人盡情歡悅,喜渡鵲橋,數度激情湧動。僅一次親幸,薄姬便生下了個男孩,取名為劉恆,後來封為代王。從此以後,薄姬很難見到漢王了。正是因為如此,在漢王駕崩後,呂後才沒迫害她母子,得以出宮,跟兒子到代地去當代王太後。代王被封立十七年,呂後才去世,大臣們議立新國君,都怨恨外戚家呂氏的強橫,盡稱頌薄氏的仁善,所以迎代王劉恆為新的國君,為孝文皇帝,薄太後改封號為皇太後,漢宮中像薄姬母子能得善終的,的確是屈指可數的唯一例子。此係後話,就此打住。

    第二天,漢王命曹參帶著手諭隨同張耳返迴平陽,手諭中仍封韓信為左丞相,命他火速率兵向北攻打趙王歇和守在代地的陳餘。

    漢王此舉卻是為何?這事得舊話重提——當年漢王聯合幾個諸侯攻楚,其中就有成安君陳餘,陳餘因不服霸王的封王,一氣之下就借助北方反楚的齊王田榮的兵力打敗了常山王張耳。張耳走投無路就投了漢王,當漢王要陳餘出兵攻楚時,陳餘要求漢王殺了張耳才行。漢王隻好找了個麵貌酷似張耳的犯人殺了送去,陳餘這才肯出兵攻楚。彭城兵敗,陳餘聽人說張耳仍活著還在漢王手下,他氣恨漢王欺騙了他,趁混亂之際,他帶兵返迴代地就公開背叛了漢王。既然你陳餘不仁,我劉邦也就不義,漢王一咬牙發狠要平定這個反王,因此特派張耳前往同韓信共伐反王陳餘。

    這正是漢王三年閏九月,北雁南歸,天高氣爽,正宜用兵。韓信率領著勝利之師一鼓蕩平代地,捉住了代相夏說。捷報傳到滎陽,漢王當然高興萬分,可眼下項羽氣勢洶洶地直闖京、索間,戰事一時吃緊,他隻好不時地派人前來調走韓信的精銳部隊,把灌嬰手下大批人馬調迴,留下了曹參、紀信等將領和幾萬人馬去攻打趙國。要攻取趙國,必須通過太行山區的井陘關。這兒山高穀深,道路曲折,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代相夏說在閼與被生擒斬首的事早已傳到趙國都城,外間早傳來韓信又率軍直撲井陘關欲攻取趙地的緊急軍情。趙王歇和成安君陳餘一商量,就把重兵駐守在井陘關的隘口,軍容壯大,號稱二十萬雄師,嚴陣以待漢軍。

    成安君手下的廣武君李左車熟通兵法,胸有韜略,向陳餘獻計說:“此前韓信同灌嬰先俘虜魏豹,後又活捉了代相夏悅,現在漢王又派了張耳前來準備攻下我趙國,這是一支趁著勝利的餘威而離開本國向遠方攻擊的部隊,其氣勢確是銳不可擋的。臣聽善用兵者說,從千裏外運送糧餉供軍隊食用,運輸困難,士兵難免有挨餓的危險;如果柴草也供應不上,靠就地打濕柴來燒飯,士兵們也是難吃上飽飯的。而井陘關道路狹窄,兩輛車不能並行,騎兵也難排列成行,在這樣狹隘的山道裏行軍幾百裏,隻好魚貫而行,因此軍隊的糧餉一定落在部隊的後邊。這一切對我軍是百利而無一害,對漢軍而言就成了他們的致命傷。”

    陳餘說:“照你的意思我們怎樣才能打敗漢軍呢?”

    李左車高興地說:“希望你暫時撥給我三萬人的輕裝部隊,我從小路上去攔截他們的糧草,你隻需帶著部隊深挖戰壕,高築營壘,堅守住陣地,不要和他作戰。這時,他們向前無法戰鬥,向後又退不迴去,我趁勢帶著騎兵截斷他們的退路,而野外連一點可搶掠的東西也沒有,這樣不到十天工夫,那麽韓信和張耳的腦袋,就可以掛在你的旗杆上了。希望你考慮我的計策,如果不這樣,我們就成了他們的俘虜。”

    誰知這陳餘是個書呆子,一個不知通變而默守陳規教條的腐儒,他常說:“隻要是正義之師。打仗時是用不著什麽奇謀詭計的!”他對李左車說:“我也曾聽兵法家說過,有十倍於敵人的兵力,就包圍敵人;有一倍於敵人的兵力,就可以和他較量一番。現在韓信號稱幾萬人馬,其實不過幾千人而已,可他居然跋涉千裏來進攻我們,必定會筋疲力盡。像韓信這樣兵力薄弱的疲憊之師,我們竟然反而迴避他而不給以迎頭痛擊,如果今後有比韓信更強大的敵人進犯,我們將怎樣去戰勝他們呢?真的照你說的那樣堅守營壘,不攻不戰,那天下諸侯認為我們膽怯、懦弱,他們就會輕易地來攻打我們了。”陳餘自以為高明,拒絕了李左車的計謀,李左車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歎氣:我軍休也!

    韓信派出的暗探把這一切探得明明白白,心中一邊暗自高興,一邊也為李左車的才能稱奇。於是他大膽勇敢地指揮軍隊長驅直入向井陘關的隘路進軍,在離井陘口還不到三十裏的地方紮下營寨。

    到了半夜時分,他發出攻擊命令:選二千輕騎兵,由曹參帶領,每人帶上一紅色軍旗,從小路向前,到可以看清趙軍動靜的山坡上偽裝隱蔽好,等候時機和號令,並規定了聯絡信號說:“趙軍看到我軍敗退逃走,一定會全營出動來追擊我軍,到那時,你們快速衝進趙軍營地,拔去趙軍的旗幟,插上我軍的軍旗。”又在下令出發前,由副將們分頭發給一點食糧,給將士們墊墊肚子,並告訴他們說:“今天在攻破了趙軍之後,我們舉行大會餐,與大家同飲慶功酒。”

    將領們都有點不敢相信,但迫於軍令,隻好答應說:“遵命!”韓信又對副官們說:“趙軍已占據了有利地勢,紮下了營寨,而且他們如果沒看到我軍主將的旗號和指揮車,他們就不肯出攻我們的先遣部隊,怕我們到了那山路險隘的通道口就退迴來。”韓信派出一萬人的先頭部隊,開出營寨,麵向趙軍,背向著河水,擺開了陣勢。

    對岸趙軍看到韓信居然把軍隊排成這樣隻能前進,沒有退路的絕陣,他們一邊指手畫腳,一邊高聲大笑不止:“人言韓信用兵如神,原來不過如此!”

    等到天大亮,韓信登上戰車,插上大將軍旗號,設下戰鼓,擊鼓進軍。帶領軍隊開出井陘的隘道,毫無顧忌地向趙軍挑戰。

    趙國將軍戚成下令打開營門,帶領五萬人馬殺出營地迎戰漢軍。戰場上頓時戰鼓咚咚動人心魂,喊聲震得人心旌動蕩。趙軍營中十多員部將挺戈躍馬,如狼似虎般殺上陣來,漢軍陣上紀信、薛歐、王吸、丁夏、劉賈、柴武、張倉、歐陽虎、張黑虎、汪順、馬明等人立即拍馬挺戟迎上去,陣上將對將、兵對兵逐一廝殺起來,眼前隻見戈戟相鬥,刀劍進擊,戈矛戳處,皮開肉綻,刀劍揮出,血肉橫飛。耳邊隻聽見武器碰撞聲、喊殺聲、馬嘶聲、慘叫聲響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心發怵。趙軍仗著人多拚命衝殺企圖一舉吃掉對方,漢軍知道自己後退無路,拚死反抗,戰鬥進行得格外激烈,這樣持續了約一個多時辰,雙方都互有傷亡。

    韓信見時機已到,同張耳假意敗了,拋棄了主帥的指揮戰車旗鼓,迅速退向排在水邊的軍陣之內。河邊陣地的隊伍敞開營門,讓韓信所帶的人馬進入陣地,又立即迴頭迎戰趙軍。趙軍將領戚成以為是徹底消滅漢軍的時機到了,令旗一展,趙軍營中傾巢而出,大隊人馬呐喊著衝了上來,大家爭相掠奪漢軍遺棄的旗鼓,狠命朝韓信、張耳追擊。

    韓信和張耳已和水邊部隊會合,在韓信的指揮下將士們個個奮勇爭先,拚死命作戰,他們知道一旦退卻,勢必會重演睢水兵敗身死的慘劇,戰況空前慘烈。

    曹參所率兩千人馬在山坡上見趙軍果然全營出動攻擊河邊陣地,一聲號令,二千輕騎飛一般衝入趙軍營壘,拔去了趙軍的旗幟,很快豎立了兩千麵漢軍鮮紅的大旗。趙軍一時難於打敗背水作戰的漢軍,漢軍又拚死抵抗,韓信在中軍位置上巍然屹立,隨時指揮騎兵和步兵互為攻守,並肩作戰,一點也沒有呈現敗相,戚成想收兵迴營,可當他不經意間迴頭一看,糟糕,自己營壘全是漢軍的紅色戰旗,他心下大驚:莫非漢軍另出奇兵已俘虜了趙王和他的將領們了嗎?一聲“後撤,”自己就策馬狂奔,手下將士有的已見自已軍營插滿漢軍旗幟,心下驚疑,一見主將奔逃,於是也棄陣而逃,趙軍陣勢頓時大亂,兵士們逃的逃,躲的躲,誰也阻擋不住。於是漢軍兩麵夾擊,曹參的兩千輕騎如旋風般卷了過來,趙軍腹背受敵,抵擋不住,一陣血戰,趙軍死傷無數,逃的逃,降的降,十五六萬軍隊全軍覆沒。

    戚成帶著幾十個親信狼狽逃竄,沿祗水上遊疾奔,那兒是趙軍的後大營,想以此逃得性命。韓信早已探得祗水上遊是趙軍的最後營壘,成安君陳餘和趙王歇都屯駐在那兒靜侯佳音。韓信令旗一展,下達了追擊令,數萬勝利之師不顧疲勞和傷痛,如洶湧狂潮席卷而去,直搗敵人的最後巢穴。曹參、紀信、薛歐、王吸、張倉、丁夏、柴武、劉賈一馬當先,帶著一萬餘輕騎衝向敵營,瞬間就衝開趙軍營寨,殺了進去。趙軍猝不及防,倉促應戰。陳餘帶著十多名將佐保護著趙王歇,左衝右突,想衝出重圍。怎奈漢軍愈來愈多,四麵八方圍得水泄不通,無論衝到哪裏,趙軍都留下一大片屍體。可陳餘仍不肯束手就擒,帶著十幾個親隨向外衝殺。曹參早已殺紅了眼,一提馬韁飛馳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兩人一照麵就乒乒乓乓地砍殺起來。曹參愈戰愈猛,陳餘漸漸難以支撐,隻聽一聲猛喝:“去你的!”陳餘被曹參一矛刺於馬下。其餘的將佐與紀信、薛歐、王吸等對戰,早已紛紛落馬,趙軍沒了主將,一時驚慌失措,紛紛棄械投降,趙王歇早已被柴武、丁夏、劉賈等將領從王車上拉下來捆在馬上。

    一場以少勝多的大戰結束了,河岸上紅旗招展,歡聲雷動,幾萬將士都在為這場出奇製勝的戰役而歡唿著,笑鬧著。

    戰事完畢,將士們分別把敵人的首級和俘虜及戰利品等,呈獻給韓信,並紛紛向韓信稱賀。

    “大將軍,我們打了幾年仗,從北向南,從西向東,可從沒見過像你今天這樣擺的陣勢,況且敵眾我寡,當時隻發了一點東西讓大家吃,說打完仗再大會餐。我心下懷疑,認為這下沒個活頭了,就是戰死,也應讓我們吃飽,做個飽死鬼總比餓死鬼強吧。哈哈,誰知到頭來打了個大勝仗!將軍真的是用兵如神,也不枉當年我們紀將軍、夏侯將軍和蕭丞相再三保舉你呀!”汪順快人快語,說出了窩在心裏的話。

    “好你個汪順,我知道你伶牙利齒,能說會道!這下你不擔心自己要做個餓死鬼了嗎?”韓信笑道。

    “有大將軍指揮,我想當個餓死鬼還不成呢,你們說是不是?”汪順這一說,在場有人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紀信笑著說:“汪順,俏皮話,笑話留到慶功宴上去說吧。大將軍用兵打仗還用得上你我來說長道短麽?自暗渡陳倉以來,大將軍打仗講的就是個‘巧’字,遠的不說,上次‘木罌渡軍’何曾有過?想想還有道理。可這次打仗,大將軍所用奇謀確實令人費解。兵法上說,右邊背著山,則左麵對著川湖,要背山臨水下寨。可是這一次大將軍卻背水為陣,反其道而行之,並且說等破了趙軍我們再吃飯。當時我心中也不信服,然而終於打了大勝仗,這是什麽戰術呢?”

    “紀將軍這話問得好!”韓信讚許地說,“這個在兵法上也是有的,但是你們沒有注意罷了。兵法上不是這樣說過嗎?‘必須把軍隊置於危窘的困境,士兵才能奮勇作戰,然後可以絕處逢生,獲得勝利。’況且我手下除了曹將軍、紀將軍手下幾千人馬是訓練有素的部隊外,其餘都是新近從關中充來的新兵,這正如俗話說的‘指揮死老百姓行作戰,’在這種情勢下,非把軍隊安放在絕地,使每個人都為了生存而奮力作戰不可,否則是無法取勝的。如果把將士安排在可以逃生的有利地形,他們就會逃走,又怎樣任用他們去拚死戰鬥克敵致勝呢?大家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大將軍言之有理,使末將茅塞頓開,佩服佩服!”紀信十分誠懇地說。

    “好極了!好極了!真是我們想不到的!”眾將也十分佩服地誇讚。

    正在這時,薛歐帶著幾個校尉進帳,薛歐說:“稟大將軍,未將奉命查找廣武君李左車未見下落,請大將軍示下。”

    韓信說:“各位將官,你們帶著人繼續尋找李左車,一定要把他找到,注意,千萬不要傷害他!如果有誰生擒李左車者,可以賞給千金!”將士們都高興地領命而去,希望命運之神給自己好運,活捉廣武君,得千金賞賜。

    趙軍降卒中有一位小校,是李左車平日的親隨,心中暗想:廣武君平時待我不薄,大將軍發命令要活捉他,還千萬不能傷害他,說明大將軍很看重廣武君,我何不去把他找來交給大將軍,一來對他有好處,二來我還可以領得千金重賞。

    小校打定主意,馬上約了兩個相好的弟兄,帶上他們直奔樹木蔥蘢的大山溝裏,他知道廣武君平時打獵愛在那兒的山村落腳,與幾個山民已成了好朋友,估計廣武君可能到那兒躲避。小校估計得完全不錯,李左車確實在一家山民那兒落腳。原來李左車因陳餘不願采納他的計策,隻好在後營留守。當得知趙軍一敗塗地時,他單人獨騎悄悄離開營地,躲到了山溝裏的山民家中。

    山民梁田熱情地招待了老朋友,並問:“前方戰事吃緊,將軍怎麽有閑工夫來山裏呢?”李左車實話實說,最後說:“就因為這樣,我才來打擾老朋友的,你不歡迎嗎?”

    梁田說:“看你說到哪裏去了,既是這樣,你就安安心心呆在這兒吧,隻要老朋友不嫌棄,你願住多久就住多久,至於前方戰事,誰勝誰負都與你無絲毫關係。老百姓圖的就是天下太平,誰當了皇帝對我們好一點,我們也就心滿意足了。我聽說這漢王心地寬厚,也許他坐了天下,我們說不定會好過一點了——哎呀,扯遠了,快喝酒吧!”說完連連勸酒。李左車也不推辭,一杯接一杯地喝,心想一醉解千愁,喝就喝吧!於是他喝了個酪酊大醉,人事不醒。

    當小校找到梁田家一問,梁田見是李左車的親隨,說:“你們將軍醉了還沒醒,你們去看看他吧!”小校進屋果見李左車還躺在炕上,他上前叫道:“李將軍,你快醒醒,我是胡林,將軍醒醒吧!”

    李左車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叫喊,一聽是親隨胡林,一骨碌坐了起來,問:“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你找我幹啥?是不是抓我去領賞?”

    胡林說:“將軍的心思未將怎麽不知道呢?要說專為領賞,將軍就錯怪末將了。”接著他把韓信的話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然後說:“依這樣看來,韓大將軍很是看重你,不然他怎麽會這樣吩咐大家呢?末將找你確實是為了將軍好,你這樣滿腹奇謀妙計的人,總不能老躲在這山村裏嘛。將軍要是認為未將為了領賞,有謀害將軍之意,就請將軍馬上殺了我們弟兄三人。”說完拔出佩劍向李左車遞了過去。

    李左車何其聰明,他從胡林的話中已猜到韓信的用意,他伸手推開對方遞來的劍,說:“你什麽也不要說了,那就快綁了我前去漢軍大營吧!”胡林還在遲疑,李左車催他快動手,胡林說:“那就隻好暫時委屈將軍了。”說完綁上李左車,告別了梁田,立即直奔大營把李左車交給了韓信。

    韓信叫人賞了胡林,隨即親自上前給李左車鬆了綁,請他麵向東坐,自己則坐東向西,以弟子拜見老師之禮節同李左車說話。

    韓信說:“將軍受驚了,所以如此,是我想向將軍請教,得罪之處尚請原諒!在下想向北攻打燕國,向東攻打齊國,怎樣辦才能成功呢?”

    李左車謙讓地說:“臣聽人說,敗軍之將何敢言勇,亡國之臣怎能談國家之存亡?臣實在是沒有資格來談論這些事啊!”

    韓信說:“將軍可曾聽說過,百裏奚在虞國做官,而虞國亡國了。等到他做秦國的相國時,而秦國卻成了天下諸侯的霸主,這說明並不是他在虞國是愚蠢的,而到了秦國他就聰明起來了。主要是在於他的意見能被秦國采用而不被虞國采用,才會有如此截然不同的結果。要是當初成安君真的聽從了你的計策,像我韓信這樣的庸才,早已被你生擒活捉了。就是因為他不聽你的話,所以才有機會讓我韓信陪待你說話,向你請教的呀!”韓信見他默默地聽著,一言不發,於是又十分誠懇地說:“在下是誠心誠意向你請教,推心置腹聽從你的計策,希望你千萬不要再推辭了!”

    李左車受了感動,說:“古人雲,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我隻是擔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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