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正在高興,忽然後麵又一隊人馬急奔過來,領頭的是右騎將傅寬,他一見漢王立即滾鞍下馬,一臉沉痛地說:“漢王,大事不好了,末將在途中聽逃難的軍民都說楚軍已將太公和呂夫人同審食其先生全抓走了,已送到楚軍大營去了。”

    漢王一聽這話不由得悲從中來,抓扯著自己的頭發,捶打著胸膛,痛苦地叫道:“父親,夫人,是我劉邦無能,讓你們落入了魔王手中,是我對不起你們!老天哪,老天,你為啥讓我落得如此下場,彭城慘敗不說,還讓我的父親和妻子落入了魔掌!天哪!”他說著,喊著,眼中已淚水瑩瑩,一臉痛苦。

    張良勸道:“漢王不用太過悲傷,想那霸王擄走太公和夫人,隻不過是想以他們作人質來要挾你,一時還不會對他們怎樣,但放寬心好了。眼下形勢緊迫,還需冷靜頭腦,從長計議才是。”

    “漢王,張先生說得對,霸王雖生性兇暴,但他未必會加害太公和夫人,僅隻以他們要挾於你。眼下當以大局為重,整頓人馬,度過眼前難關再說。”夏侯嬰也勸說道。

    樊噲、盧綰、陳平、紀信等人也都紛紛勸說,漢王這才安定下來,說:“好,眼下確實不可亂了方寸,待整頓好兵馬度過難關後再作打算。這兒離下邑不太遠,呂澤帶著人馬駐守在那兒,我們就直奔那兒,站住了腳再說其他也不遲,出發吧!”說完,帶著人馬直奔下邑而去。

    路上漢王問起陳平、張良等人是如何脫險的,陳平簡要地作了迴答——當漢軍左軍、右軍被攻破敗逃時,桓楚、季布、雍齒、丁公、項聲等率兵殺進城來,一陣激戰後漢軍退出西城門,且戰且走,大約跑了七八十裏路,楚軍在九裏灣一帶包圍了我們,高叫:“活捉張良陳平者重賞!”楚軍從四麵圍攻上來,多虧周勃,灌嬰將軍率軍力戰,打退了楚軍一次又一次的圍攻。盡管如此,楚軍們四麵合圍,高叫要生擒我和子房先生。當楚軍再次瘋狂進攻時,從西南方殺出了一隊漢兵,原來是紀信將軍的部將歐陽虎,李誌文、季二牛、鄭鐵牛等人衝上來了,他們在敵人背後一陣猛攻,我們在中間朝外打,兩軍混戰在一處,雙方都殺紅了眼,都死傷了不少人,我們才衝出重圍,可是部將季二牛、鄭鐵牛、彭陽等人為了掩護大家,纏住楚兵撕殺,直到他們手下的幾百個人幾乎全部戰死,隻有個叫“強驢子”的偏將僥幸逃脫,把季二牛使用的銅鞭也搶迴手中帶來了。紀信將軍,多虧你那批忠勇的部下掩護了我們才脫了險的。

    紀信聽到這兒,心中不由得一陣悲痛和難過——二牛兄弟,大哥沒照顧好你,讓你先去了!鐵牛大哥、彭陽老弟,還有那幾百個弟兄,你們都是好樣的!你們都是漢王的好部下,我紀信的好弟兄!他在心裏默默地說,鼻子發酸,喉頭發哽,他多想大聲地叫喊他們。同時也在心中擔心著寄住在九裏灣大山裏的玉蘭母子和桂花嫂的安危,在這強敵壓境,漢軍潰敗之際,她們該不會發生什麽意外吧?這個念頭隻一閃而過,繼而被痛失二牛、鄭鐵牛、彭陽等幾百名好兄弟的強烈悲痛占據了心頭。刹那間,二牛、鐵牛、彭陽等一個個鮮活的麵容湧向腦海,晃動在眼前。

    “紀大哥!嗚嗚嗚——二牛、鐵牛和彭陽大哥都去了,嗚嗚——”一聲哭叫,渾身血跡的“野驢子”捧著血跡斑斑的銅鞭跪在紀信身邊,他那張血汙的臉上淌著滾滾淚水,“紀大哥,嗚嗚——”他邊哭邊叫,完全像個失去親人的小孩。行進的隊伍一時全部停了下來望著他。

    “紀大哥——”“紀將軍——”“嗚嗚嗚——”跟在野驢子身旁的將士們都帶著哭腔喊叫著,哭著,就連鐵漢子歐陽虎也邊喊邊流著眼淚。

    “兄弟們,他們都是好樣的!兄弟們,你們也都是好樣的!好兄弟們!……”紀信再也忍不住,兩行熱淚“嘩”地淌下來,他也哭喊著。他和他們一樣,為失去了幾百名同生死共患難的好兄弟而悲,那些兄弟,從龍城投奔義軍起,一直並肩戰鬥,入鹹陽,到褒中,又一起度陳倉,奪三秦,攻彭城,可如今他們都倒下了,連屍骨也無法掩埋,就永遠暴屍荒野,長眠在草澤中!

    “強山兄弟,你和大家一樣全是好樣的!起來,把二牛的銅鞭收拾好,你就用它去報仇和建功勳吧!”紀信雙手扶起野驢子強山,用袍袖為他擦去臉上的血汙,再麵向眾人大聲地說:“兄弟們,大家振作起來,為了給死去的兄弟們報仇,也為了漢王的統一大業,讓我們跟著漢王闖下去!漢王,你就發令吧,不論今後前麵是刀山還是火海,我和兄弟們都跟你闖到底!”他情緒激昂,聲音洪亮。

    “各位將官,兄弟們,你們都是好樣的!今天我們闖出了敵人的包圍圈,這就是勝利!紀信說得對,我們都要振作起來,不怕失敗,隻怕失敗後沒了信心,隻要大家有信心,跟著我劉邦闖下去,最後勝利就是我們的!好,全軍聽令,向下邑進發!”漢王受到了感染,也慷慨陳詞,下了出發令,漢王在心中想,這關鍵時刻,難得有紀信這樣剛強的熱血漢子對將士們一番熱烈的鼓動,看來紀信這人每到緊要關頭都能幫我一把,於是心裏又是激動,又是感激,此時對紀信的防範心理和忌恨全沒了。

    漢王率領著將士們迅速向西麵的下邑方向奔去,一氣奔走了八九十裏路。正在這時,前方閃出一隊人馬迎麵朝漢王奔了過來。漢王等人正在驚疑,隻見領頭的一位將軍早已下馬,高叫道:“漢王,末將奉呂將軍之令在此恭迎,終於見到漢王了!請漢王和將士們快到下邑去吧。”

    漢王見是呂澤的部將馮成帶著人馬來迎,心下高興,於是率隊朝縣城奔去。呂澤早已迎出城來,數萬人馬一下進了縣城,小小的下邑頓時熱鬧起來。

    日暮時分,又有幾批兵馬陸續抵達下邑,他們是傅寬、丁夏、周絏等將領,帶著沿途收攏的人馬先後到了下邑。這些將軍之所以紛紛奔下邑而來,是因為這兒是呂澤屯駐兵馬之處,二來走這兒也比較近,因此都估計漢王會退守這兒整頓兵馬。漢王見被打散的將士們陸續率部集中到自己跟前,精神為之一振,決定休整兩三天後率部向戰略要地滎陽開拔,以好迎戰楚軍。

    漢王連日幾迴出生入死,幾經艱險和奔波勞累,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巳時才醒了過來。往日有鄭芳一幫女人服侍,飲食起居處處舒心遂意,攻入彭城後更是生活在美女嬌娃堆裏。如今來在這小地方。雖也有侍女侍奉,卻少了許多情趣,甚至覺得這幾個女人粗俗不堪,不由得留戀起往日的光景,想起鄭美人和彭城那些美人兒服侍自己的好處來。

    正在這時,隻聽門上侍衛報告:“稟漢王,紀信將軍說有要事求見。”

    漢王心想,隻想舒舒服休息幾天,不料這個紀信不知前來要說啥令人心煩的事,心中雖不悅,仍傳話讓紀信進來,因為他心裏還有個疑團,想趁此弄個明白。

    紀信讓汪順、馬明、楊福等人守侯在門外,自己進了大門,朝座上的漢王跪下參拜說:“漢王,罪臣紀信特來請罪,請漢王示下。”說完仍跪著。

    漢王一時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一想起龍城失守,數萬將士被殺,居然無人前來彭城報信,而你紀信卻毫發無傷,全身而退,實在令人可疑。那天因為逃命要緊,無暇顧及詢問這事。現在紀信跪著請罪,莫非就為此事而來?

    漢王想到此處,不由得說道:“你丟了龍城,率部逃跑,現在既然知罪,你就說清楚這是怎麽迴事!”

    紀信一聽這話不禁一楞,然後分辯道:“漢王,龍城失守並非是末將之罪,其中另有曲折,我要說的是末將另外……”

    “你不要強辯!”漢王一下打斷了紀信的話,氣憤地說,“你和尉遲太共守龍城,尉遲太和數萬將士盡都戰死,而你連根汗毛也沒傷著,這不奇怪嗎?你還說自己無罪,難道那數萬戰死的將士們有罪?哼?”紀信聽漢王這樣說話,知道他不了解當時的實情,於是仍心平氣和地說:“漢王,如果我紀信真的如你所說,貪生怕死,棄城而逃,末將甘受軍法處置。但是,希望你聽我把這事的來龍去脈說一遍,要是漢王認為我有罪,到時按罪論處就是,我決不爭辯!”

    正在這時,張良、陳平、樊噲 、盧綰、夏侯嬰、靳強等人紛紛到場,漢王招唿這批人坐定後,說:“好,你就當著眾人說說龍城失守你卻全身而退的事,以好讓大家評判。”

    紀信就把率兵去龍城駐防以及龍城失守前前後後經過的情形細說了一遍,最後說道:“以上情由沒半句假話,請漢王查證落實。當然龍城失守,我也並非毫無半點責任。我帶兵馬到龍城,見尉遲將軍防務鬆懈,軍紀渙散,卻沒有向他提醒,以致項羽率兵到來一鼓而蕩平,損失了幾萬人馬。再者,我雖為副職,協助防務,卻沒有派出探子打探軍情,隻埋頭練兵,也有失職之處。請漢王處置末將吧。”

    漢王和眾將官聽到此處,心下都在想,防務鬆懈,軍紀渙散,又豈止是尉遲太駐兵的龍城,就連偌大的彭城也是亂七八糟的,細想起來,漢王覺得自己才是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然彭城一戰怎會一敗塗地,無法收拾。那個尉遲太狂妄自大,忌恨當日紀信率部把他們打得大敗,故意排擠紀信,讓其駐紮在遠離龍城的大山區,自己又不加強防務,以致項羽打來,兵敗被殺。看來這事並非由紀信引起。

    想到此處,漢王緩了口氣說:“這是你的一麵之詞,按你所說情形,似乎這事主要責任不在你,現在我就暫相信你反映的情況是真的,我將派人查找從龍城敗退下來的將士了解實情。這事自然會真相大白的。”

    張良接上話說:“漢王,以紀信將軍平日作事為人,斷然不會是那種貪生怕死和不顧大局的人。隻要找當時駐守龍城的幸存者一了解,自然也就一清二楚了。”

    夏侯嬰說:“漢王,紀信將軍為人如何,隻要看看他的部下表現怎樣也就清楚了。你平時不是常說‘有什麽樣的將軍,就會有怎樣的部下’的話。你看這次打仗,紀將軍的部下個個英勇機智,見機行事,既打擊了楚軍,又保存了自己,鄂南山部將所率 旅損失較小,還在山林地帶重創了楚軍。歐陽虎、李誌文等部將更是衝鋒在前,撤退在後,要不是他們奮勇拚殺,子房先生、陳平都尉等人也就難以脫身,前來與漢王會合了。”

    陳平接口說:“是呀,夏侯將軍說得對,當我們身陷重圍時,沒有紀信將軍部下的奮勇衝殺和掩護,也許此刻我們早已成了項羽的階下囚了,為了掩護我們,他們不僅失去了像季二牛、鄭鐵牛、彭陽這樣忠勇的部將,而且和他們一起戰死的還有幾百名好弟兄。要是紀將軍自己是個貪生怕死之輩,能訓練和培養出這樣忠心不二英勇無畏的部下來麽?”

    “為了還紀信將軍一個清白,找人了解一下實情也好。漢王,這事就包在我樊噲身上,你放心好了。”樊噲主動請求調查這個差使。

    漢王說:“好吧,這事就這麽辦,到時彼此才心服口服,我劉邦也不想憑空冤枉一個好人——噢,那天鄭芳不是帶上幾個丫頭陪同你妻兒到龍城去了嗎?這一去就沒個人影迴來,她們有啥意外沒有?”

    “漢王,鄭貴人為了保護末將,她已遇害身亡了……末將身為帶兵將領,卻沒保護好鄭貴人,這是末將之罪 剛才來時,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紀信十分沉痛地說。

    漢王和在坐的人們一聽這話都既吃驚又感意外,特別是漢王心下一沉,自住進楚霸王的宮殿,成天沉緬於酒色之中,鄭芳在他心中似乎已沒啥分量,現在乍一聽紀信這樣說話,卻既驚詫又震驚,還帶著幾分酸澀嫉妒心理——好你個紀信,自己身為將領,連個娘們都沒保護好,反倒為了保護他,這娘們還遇害身亡了!還有,這鄭美人幾年來一直跟隨我,侍奉我,是我劉邦的女人,現在倒好,漢王的女人為了保護他手下的將領,居然心甘情願替別人死,這,這叫我身為漢王的劉邦這張大臉往哪兒擱呢?這娘們以前一直對紀信有點意思,這迴主動熱情幫他老婆帶路尋夫,這一去,不知他們到底幹了些什麽勾當,居然為保護紀信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這裏邊難道沒有文章?

    漢王在心中左思右想,一肚子的疑問,一股股酸水直往上冒,陰沉著臉,好一陣沒做聲,但終於忍不住了,陰惻惻地說:“紀信,你的新聞倒也不少,龍城失陷,數萬將士殉國,你能全身而退,毫發無傷!咳,奇聞!新鮮!這會兒又是我的女人為了保護你,自己遇害身亡了——一個武將保護不了自己,還要漢王的女人用性命去保護他,這更是奇聞,更為新鮮!嘿嘿,嘿嘿!”漢王說到這兒發出了一陣冷笑。

    紀信聽得脊背陣陣發涼,他慚愧自責,又感到很屈辱,想不到漢王這樣說話,把我紀信看成什麽豬狗不如的人了!一想到在彭城那個酒醉之夜與鄭芳發生的事,心裏萬分愧疚不安,雖然自己醉得糊裏糊塗,但事情畢竟發生了,這既有負漢王,又有負於妻子,我為什麽要喝那麽多酒呢?嘿!再一想到鄭芳在東山頭為自己擋箭那一幕,他更是愧恨交加——愧對漢王和鄭芳,恨自己無能,也恨那個暗算自己的漢子,你要找我紀信算帳挑明了來就是,卻暗箭傷人,讓鄭芳為自己而喪命!一時間他腦瓜裏亂糟糟的,不知怎樣向漢王和大家說什麽才好,一時竟做聲不得。

    在坐眾人一聽漢王話裏有話,不僅有責怪之意,還有男人特有的忌妒之心,望著漢王那張陰沉的臉,也一時找不到恰當的話來打開僵局,解這個死結。

    “漢王,你不用生那麽大的氣,事情總有個起因、經過,這事不妨還是聽聽紀信將軍說個明堂,不要胡亂猜忌才好。我可是個直腸子,有啥說啥。紀將軍向來不是卑鄙小人,我想他也不會胡編亂造來蒙漢王和大家,紀將軍,你照實說好了。”樊噲打破了沉默提了個建議。

    張良說:“這個意見好,解鈴還需係鈴人,要弄清事情的原委,還得讓紀將軍實話實說好了。”

    漢王聽了這話,仍不置可否,依然一臉嚴霜,誰也不搭理,氣唿唿的。

    紀信心中明白,漢王剛才的疑團尚未解開,現在對鄭貴人因我而死又產生了更大的誤會,才會氣上加氣,雪上加霜。為了徹底解除漢王心中的誤會,紀信就把自己妻兒在龍城大王莊的種種遭遇和不幸,自己帶兵奉命駐守大王莊山村所發生的事,以及鄭貴人帶著自己妻兒來村後在東山頭上遇害的情形,全都一一講了出來,末了說道:“漢王,各位將軍,以上情由句句是實情,毫無虛假之處。鄭貴人之死,全因末將全家三口所引起,因此末將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鄭貴人本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可是她因我而遇害身亡,我們全家都十分悲痛。一想到這件事,我就感到愧對漢王,心中萬分愧疚,因此今天特意前來領罪。漢王,請你處罰我吧,怎麽處置我都不怨,不然我這一輩子都會愧疚不安的。”紀信說完,跪在地上,等侯漢王發落。

    漢王和眾人聽了紀信這番言語,一個個都在心中掂量,紀信如此恩怨分明,做事合情合理,對加害自己妻兒的那家百姓和親戚又是那樣寬容豁達,仁至義盡,多少人能像他那樣的胸懷?對這樣的將領你還能責備他什麽呢?至於鄭貴人為紀信擋箭致死,這也完全出自對紀信一家的關愛,既然鄭貴人與李玉蘭姐妹相稱,情同骨肉,這也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友誼,為了朋友一家,鄭貴人甘願獻出自己的命。再者紀信在漢營中一向很有聲譽,受人尊敬,鄭芳為漢王的愛將而喪生,也是情理之中。由此推論,紀信何罪之有?

    漢王也想到了這些,從道理上講自己應該想通了,不僅不該責備紀信,而且還應當誇獎紀信在山村的所作所為。但是從內心深處,特別是從感情上去考慮,漢王心裏總有個疙瘩,總憋著一股悶氣,根據自己的觀察,紀信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鄭芳是個敢恨敢愛的女人,看來他們之間是光明正大的,但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女人,居然心甘情願為自己的部下受死,在一般人看來是不可思議,對於身為漢王的自己來說,更無法理解,覺得有辱自己的尊嚴,你他媽的紀信那麽大的魅力,連老子的女人也甘願為你而死?!心中的怨氣實難消除,於是仍陰沉著臉望著眾人不言語。

    在坐的都是男人,心裏都能體會到漢王此刻的心情,見他不言不語,知道他心裏還有悶氣不便開口,也都彼此對望著,看誰先開口。

    “漢王,紀將軍已說得明明白白,事情已真相大白,鄭貴人之死也怨不得紀將軍。反過來說,鄭貴人不惜性命保護了一員忠勇將士,這也是為了漢王大業著想,鄭貴人此舉值得!不知我說得對不對。”張良開了個頭談了自己看法,有意對話題作了個導向。

    樊噲也開了口:“漢王,張先生說得對,大家都在聽,是非已很明白了,這事怨不了誰,紀將軍為房東王大娘一家報仇理所應當,也做得合情合理。章懷家親戚報複行刺,鄭貴人為保護一員好將而受死,從個人講保全了紀將軍一家;從大處講,是為漢王的事業保護了將領,於私於公,鄭貴人死得千值萬值,這事還去怨誰呢?我是有啥說啥的人,漢王你就表個態吧。”他把話說得直截了當。

    夏侯嬰、陳平等人也都讚成張良和樊噲說的話,一齊催促漢王對這件事來個了結。

    漢王心中雖有悶氣,見大家這樣說,隻好開了口:“人都有耳朵,也有良心,既然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明白了,我還說些啥呢?啥也不用說了!不過頭一件事還得核實一下,樊噲,你毛遂自薦,早點把這件事弄個結局吧!”

    眾人都聽得出漢王心裏仍然有氣,還想在頭件事情上做點文章,聽他這樣吩咐,也不好再說什麽。紀信覺得漢王對自己仍存看法,自己也感到骨梗在喉,不吐不快,於是說:“漢王,各位將軍,要是我紀信今天說了半句假話,甘願接受最嚴厲的處置!再者,鄭貴人之死,我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懇請漢王處罰末將,不然我會終生難安。”

    漢王有些不忿,說:“紀信,我剛才不是說了第二件事啥也不用說了,你這一番話好像硬要給你紀信當眾平反是不是?本人已夠累夠煩了,大家都迴去休息吧!”

    “紀將軍,漢王把話說得明明白白,你就別再說什麽了。漢王需要休息,我們都迴營去吧!”夏侯嬰見紀信一臉尷尬,馬上用話解圍,邀上紀信一起告別漢王出門而去。“紀將軍,你……”紀信剛出大門,汪順、馬明、楊福等人上前欲言又止,臉上明顯露出關切和不平之色。

    “大家迴營去吧,讓你們久等了。”紀信用臉色製止了他們打著招唿。

    夏侯嬰見他們這樣,伸手一拍紀信肩膀說:“俗話說得好,跟啥人學啥樣,你看你部下和你一個樣,都太直了,是不是?你們還不了解漢王的脾氣麽?我可摸透了他,他愈是愛你,有時才會愈恨你,剛才你何必說那些話呢?你呀,窄巷抬長竿——直來直去!可還得看時間地點嘛!”

    “夏侯將軍,剛才我完全說的真心話,鄭貴人之死,漢王不責罰我,我確實心下難安。”紀信解釋說。

    “虧你是男子漢一個,還有了妻兒的人,要是你是漢王遇上這種事,你會怎麽想?話怎麽說得出口?”夏侯嬰開導了一句。

    紀信心中似有所感,說:“嗯,這話說得有理,嗨,我這人!”

    眾人都紛紛離去,張良卻遲遲未起身,仍坐在一旁沒動靜,最後見大家都走了,隻剩下漢王和自己,他才站起走到漢王跟前,望著漢王那陰沉沉的臉說:“漢王,你可否聽微臣給你說幾句話?”

    漢王見張良有話要說,心想剛才真是叫我憋悶,有張良說說話也好,何況我倆一向就很投緣,他絕不會說些令人不高興的話,於是臉色稍微轉霽,說:“好哇,你我已好久沒在一起痛痛快快地聊過,這陣子心裏煩,還正想聽你說說話哩。”

    張良坐在漢王對麵說:“漢王,你想不想聽故事,這故事不但有趣,而且還挺有意思哩。”

    漢王一下來了興致,高興地說:“既是這樣,那你就快快講來,也好讓我高興高興。”

    “好吧,微臣講的故事叫《楚莊王絕纓賜酒得臣心》。”張良答應了一句,然後講了下邊這個故事——

    在周定王年間,楚莊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平定了由令尹鬥越椒發動的叛亂,生擒並處死了這個叛臣,穩定了楚國的局麵。

    為了慶賀平叛的勝利,楚莊王特別在漸台大宴群臣,美其名曰 “太平宴”。為了使氣氛融洽 祥和,不但席前鼓樂高奏,而且楚莊王還把宮中的妃子們也一齊叫來赴宴,要大家盡情歡樂,暢快飲酒。由於他十分高興,這場飲宴一直喝到夜幕降臨,楚莊王依然興致勃勃,吩咐點上蠟燭繼續歡宴。其時已有不少臣子已喝得醉醺醺的,有的甚至在席上東倒西歪。但君王未下令撤席,大家仍陪著飲酒。

    楚莊王為了使氣氛更歡樂輕鬆,叫自己最寵愛的妃子許姬給大臣們敬酒。許姬天生嫵媚,又鶯聲燕語,給大臣們敬酒別有一番風味,大臣們頓感受寵若驚,飲酒的氣氛就更加熱鬧起來。

    突然間一陣大風刮來,又猛又快,吹滅了漸台上所有的燈燭,場上一下暗了起來。許姬的玉手忽然被人握住,欲行非禮。許姬大驚之下迅速抽手,倉促間碰到那人的帽纓,她靈機一動隨手扯下帽纓,摸著黑迴到莊王身邊,如此這般對莊王耳語一番,莊王也一驚,但馬上冷靜下來。

    張良說到這兒一頓,問道:“漢王,你要是莊王,將怎樣處置這件事呢?”

    漢王不假思索立即迴道:“那還不簡單,令人點上蠟燭,不就找出那個非禮的人,再叫刀斧手斬了那個狂徒,不就結了嗎?”

    張良微微一笑說:“到底怎樣處置,還是聽微臣一一道來。”他又講開了故事——

    莊王馬上大聲宣布:“眾位愛卿,本王命你們都把帽纓摘下,再開懷暢飲,否則就是不夠盡情歡飲了!”

    群臣一聽都覺莫名其妙,但君王吩咐誰敢不從,都立即摘下帽纓,舉杯飲酒。這時莊王才下令掌燈,席上燭光再次亮了起來,彼此相視,見帽上都無纓,頗覺滑稽,不禁相顧而笑,酒宴在歡樂熱烈氣氛中結束了。

    迴到後宮,許姬問莊王:“大王為何不處置那個非禮之徒?如此豈不讓大王受辱,妾也蒙羞?”

    楚莊王說:“今日名為太平宴,以求君臣同歡。若是當場讓他亮相,這種事情說出來,不僅你我臉麵十分難堪,有失君王威儀和尊嚴,而且按法度還要殺人,這樣一來,群臣和天下人不但暗地恥笑,而且還會認為我身為國君卻如此重色輕士。剛才那樣處理,大家都有顏麵,也不失君臣之義。況且掌燈之後我暗暗觀察席上動靜,對無禮之人已有察覺,此人雖已摘纓,裝束和大家一樣,可他神色局促,舉止失常,顯見這人不像是慣常做輕浮事的人,所以決定就此作罷。愛妃,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好嗎?”許姬雖心中仍有氣,但莊王這樣說話確實很有道理,因此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後來,楚國和鄭國交戰,鄭軍拚命抵抗,戰事沒多大進展。這時楚營中一名副將甘願自領先鋒率兵衝殺,他身先士卒,奮不顧身,士兵也勇往直前,鄭軍大敗,這副將帶兵馬直攻到鄭國都城下。

    楚軍大獲全勝,楚莊公論攻行賞,召見那員副將問:“你叫什麽名字?緣何那樣奮不顧身英勇作戰?本王要好好地獎賞你!”

    “我叫唐狻,為大王殺敵本當奮勇向前,這是末將的本份,何況大王早已賞賜過末將,不能再受賞賜了。”唐狻跪下叩頭說。

    “以前我何曾賞賜於你?”楚王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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