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早朝時滿腹狐疑;這蕭何為啥絕口不提韓信之事?紀信為何一夜無異動?既然你們都不動,我就以靜製動,靜觀其變,我才懶得為那韓信再費口舌!他這樣想,當然也就隻字不提韓信的事。

    忽然門外報告丞相、夏侯嬰、紀信等人求見。“不知他們又要玩什麽新花招,我今天就要看看!”他心在暗想,口上傳進見。

    三人進內參拜已畢,還未開口,漢王卻先發話了:“你等三人薦人不當,以至讓本王大失臉麵,姑念你們平日一片忠心又有功於我,就暫不追究,今天要是談其他事務尚可,若再說韓信之事,就免開尊口吧!”

    三人聽罷不禁麵麵相覷,隨即又莞爾一笑。漢王卻頗感驚疑。

    “臣等三人來見漢王,什麽也不說,隻是想讓漢王看一件東西而已。”蕭何邊說邊取出帛書呈上,又與他倆相顧一笑。

    劉邦也不搭話,接過帛書一看,不由又驚又喜,笑罵道:“你這幾個家夥搞的什麽鬼?既有此信,為何不早日呈上,讓我們君臣唇槍舌劍地爭辯不說,還心有隔閡,生出許多周折來!”

    “臣等要是早得此信,微臣不至於騎馬連夜追趕,更不至於讓兩位將軍受累被責。”蕭何隨即把詳情和盤托出。

    “末將受責事小,隻要漢王能任用賢能之人,早日還定三秦,入主中原,一統天下,就心滿意足了!”紀信拱手道。

    “臣等舉賢非為私利,實為漢王大業而謀。此心可對天地言表。”夏侯嬰也說道。

    “各位愛卿屢次保薦,一片忠肝義膽,是我劉邦一時昏憒,宥於門戶之見,不聽勸諫,辜負了幾位愛卿的初衷,以至妄加猜疑和責怪,實在有負大家的一片赤誠之心”。劉邦連連自責,這也是他的優點之一:知錯認錯,從善如流。

    “漢王大可不必自責,已弄清事實真相,就委韓將軍以重任吧。”蕭何提議道。

    “既有子房薦書,又有眾愛卿多次舉薦,看來韓信可堪大用,就下令拜為將軍吧!”

    “漢王,臣等早已言明,韓信之才堪與孫子吳起匹敵,若拜將軍,仍埋沒了才幹,恐難於此久留。”蕭何說。

    “漢王,韓信之才,不在馳騁沙場征戰殺敵,而在運籌帷幄之中,調度三軍,決勝於千裏之外,若拜為將軍,似難讓其盡展其才,雖留住了人,恐難留住其心。”紀信也進言勸道。

    “丞相和紀將軍都言之有理,若未遂其心誌,盡展其才,實難留住其人,願漢王以大業為重,對他委以重任吧!”夏侯嬰也附議。

    “既然拜韓信為將軍不能盡展其才,那就拜為大將,統領三軍,如此重用,當足以留住他了吧!”漢王說。

    “漢王能如此器重於他,韓信自當忠心報效漢王。但不知漢王怎樣行拜將之禮?”蕭何問。

    “這有何難,召他進宮,封他為大將軍就行了嘛!”

    “不可不可!”蕭何連連搖手,“漢王平日就輕慢少禮,如今拜大將像招唿小孩一般唿來喚去,如此缺少禮節,如此隨隨便便,就連一般將領也覺得太過隨便,更難留住胸中自有百萬雄兵之人了。”

    “那你說要怎樣辦好這件事?”漢王慎重地問。

    “漢王要拜大將,應隆重而有禮節,必須擇日齋戒,並設壇祭天地,然後才說行拜將之大禮。古人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嗬!”

    “是呀,漢王,拜將之事何其重大,若隨隨便便,怎顯得漢王之真誠,又怎立將軍之威信?不依規矩不能成方圓,也說的是這個意思嗬。”紀信說。

    “好,就依卿等所議,想不到拜大將還有這麽多規矩啊!你們三人就負責這設壇祭告天地的事,希望早日完成。”劉邦終於作了決定,並吩咐了一番。

    “臣等領旨!”三人一齊叩頭拜別高高興興而去。

    韓信坐在丞相府的書房中靜侯消息,坐了片刻,忽然想起前天夜晚他在倉廒住處的粉牆上所題短歌。當時心情鬱悶,想起自己這前前後後的諸多周折,一時興起,不禁有感而發,就把心中所想寫在牆上。短歌慨歎自己命運不濟,無人識材,不得重用,意欲隱歸林泉與美女為伴以度時光,流露出憤世嫉俗的不滿情緒。至今雖有帛書獻上,又有丞相極力保舉,但萬一有好事之徒將此事告發,恐又生事端,豈不誤了大事?心意至此,就告別門吏,說迴倉廒處有急事要辦就出門而去,直奔住處。他把那首歌從頭至尾又看了一迴,感歎著一生的遭遇,正準備把它刮去,忽聽門外有人大叫:“韓將軍,此一時非彼一時也,你到了這時還東躲西藏做什麽?”一聽就是丞相的聲音。韓信趕忙迎了出去,隻見蕭何、夏侯嬰和紀信都一臉喜氣,忙請他們進屋敘話。

    蕭何走在頭裏,剛進屋就一眼瞥見牆上的短歌,不覺隨口念出——

    日末明兮,小星競光,運未逆兮,才能隱藏。

    驢蹄蹇滯兮,身寄殊鄉;龍泉埋沒兮,若鈍無鋼!

    芝生函穀兮,誰為與探?蘭長深林兮,孰識其香?

    安得美人兮,願從與遊,同心斷金兮,為鸞與凰!”

    蕭何念罷迴頭對韓信道:“韓將軍,我等之所以再三竭力保薦於你,是因為早知將軍胸懷淩雲之壯誌,腹有經天緯地之才,漢王見了帛書,已答應拜你為大將軍,執掌三軍將士,你卻怎地躲到這裏來寫這樣的詩句?”

    “恭喜韓將軍!丞相所言非假,漢王確實已準備拜你為大將,你這龍泉寶劍終有大用之時,你還要遠走高飛和哪個佳人效鸞配鳳嗎?”紀信一拱手笑道。

    “韓將軍有所不知,漢王已命我三人修築拜將壇,準備沐浴齋戒,擇定良辰吉日拜你為大將,終於遂了你我和大家的心願。雖然好事多磨,畢竟成功了,可喜可賀啊!”夏侯嬰也高興地說。

    “在下首先深謝丞相和兩位將軍全力保舉之恩!此恩此德,我韓信莫齒難忘!再者要向你們告罪,這牆上的東西是我前日一時心血來潮,才滿牆塗鴉,實乃在下一時憤懣所想,大大埋沒了丞相和兩位將軍愛將惜才的本意和再三舉薦之恩德,丞相和兩位將軍大人大量,胸襟如海,懇請你們諒解,剛才想到這事,甚覺不妥,怕再生事端,所以急著趕迴來想弄掉它。”韓信連連拱手謝恩陪罪。

    “將軍能得以重用,一則是漢王寬厚仁德,愛賢惜能,二來是將軍滿腹經綸,實堪大用。我等舉薦於你,一來為漢王大業而謀劃,二來也為將軍前程著想。雖幾經波折,但如今將軍終能如願以償,望將軍萬分珍惜,大展雄才大略,建功立業,名垂千古,以不負漢王重托!牆上之詩,將軍無須介意,更用不著弄掉它,讓其留著,閑暇時讀讀,既是一件趣事,也是一樁美談。我等還要去辦理修拜將壇的大事,就此別過了!”蕭何安撫道。

    韓信再三拜謝大恩,三人匆匆別過到丞相府計議修拜壇的事去了。

    自領了修築拜將台的差事後,他們三人就忙得不可開交,好在蕭何在秦宮時,搜集有各種文獻典籍圖書,查閱有關資料,參考對照,很快拿出了方案和草圖,漢王見了點頭後立即動工修建。

    拜將壇地址選在城南門外一帶開闊地段上。幾千軍士全力以赴起早貪黑地幹,未及十天就已全麵完工。這期間,人們隻聽說要築壇拜大將,都不知拜誰,因漢王、蕭何、夏侯嬰、紀信四人都守口如瓶,秘而不宣,如有人問及,三人都推說不知,韓信更不會張揚,每日依舊到倉廒上班理事,一點異樣也沒有。於是文臣武將對拜將人選議論紛紛,莫衷一是,但都把目標鎖定在樊噲、周勃、曹參、夏候嬰等人身上,都認為除這幾個將領外,再無人可擔此重任。

    樊噲聽了每人的話,心中自忖,我樊噲不僅與漢王同起兵反秦,而且戰功累累,更不消說鴻門宴上挺身保駕的殊勳以及和漢王又是連襟,與諸將相比,這大將軍之位是非我莫屬了。他心中高興,聽到人當麵提到自己時雖不得不謙虛幾句,但心裏卻認定這大將軍的殊榮已是唾手可得了。將官們對他議論恭維得愈多,這種想法就更堅定了一層,因此這一向來,他竟高興得不時唱起了“那個調調”——

    “弟兄們羅,嗨喲!齊勁手羅,嗨喲!殺豬又屠狗喲,離不得幾把手嗬……”

    一天晚上,樊噲一時高興,就邀了幾個豐沛老鄉和貼心校尉到帳中飲酒閑聊。樊噲此舉一來是消遣快樂,而主要目的則是想聽聽這些人對拜大將一事的人選看法,想摸摸底,看自己在眾人心中到底有多大份量。

    酒過數巡,樊噲在閑談中扯到了拜將的事上說:“眼看拜將台已築好,不知漢王到底選定何人為大將。我看哪,這重擔不是落在曹參肩上,就是落在夏侯嬰身上。你們說是不是?”

    在坐的人心中都明白,論戰功和論與漢王的關係,誰也比不上樊噲,這大將軍的頭銜自然是非樊噲莫屬了。此時他說這話顯見是要大家對他來個認同,對他評功擺好了。

    曹參先開了口:“樊噲,你可別來取笑我,誰不知你戰功赫赫,又有鴻門護主的殊勳,這大將是非你莫屬了,你們以為如何?”

    樊噲心中高興,口上卻謙虛地說:“哪裏哪裏,要說戰功,我怎比得上你,你攻胡陵,破碭曇,取下邑,打亢父,還有攻定陶,取臨濟,破李由軍,攻杜裏,襲讎東,都立了大功,你身上的傷疤比我功勞還多,我怎可和你比呢?”

    幸好當晚夏侯嬰被漢王傳去宮中議事,不然這會還不知怎樣搪塞才好。

    盧綰接口說:“我看也是這樣了,除了曹參說的那些條件外,你樊噲和漢王是連襟,人們常說打虎必需親兄弟,上陣還需父子兵,隻有你統率三軍,漢王才最放心了,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樊噲聽了兩人的話,心中自是萬分高興。

    周勃也說:“這還有啥說的,論戰功哪個也沒有你多,論關係,誰也沒你和漢王那樣親,你不當大將,誰行?”

    任敖接上說:“你們都說得對,我也認為漢王一定選樊噲當大將軍,你呢就不要謙虛了!”

    校尉孟延更是恭維地說:“樊將軍勇武過人,戰功累累,我們都親眼所見,你戰碭東,斬首十五級,攻濮陽你首先登上城牆,斬首二十級,嚇得秦軍跪地求饒。攻城陽,樊將軍又第一個登上敵樓,大敗秦軍。攻戶牖,樊將軍大破李由軍,斬首十六級……”

    話未說完,校尉謝洪搶著說:“樊將軍在開封北麵大敗趙賁軍,斬侯一人,斬首六十八級,俘獲了一大批秦軍,將軍血染戰袍,多處受傷還衝敵陣,殺得秦兵四處逃竄,誰不誇樊將軍真如天兵天將臨凡,英勇無敵……”

    校尉孫陽也搶著誇道:“誰不知樊將軍戰曲遇襲讎東,攻宛城,破嶢關立下的赫赫戰功,哪個不誇樊將軍鴻門宴上保主的膽氣和豪氣!這大將軍的位樊將軍不坐,誰還有資格坐呢?”

    樊噲聽了這一連串的誇獎,不由得飄飄然起來,但他口裏仍說:“戰功人人都有,你們就不這樣誇我了。誰個行誰就做大將軍,你們說是不是這樣?到時無論誰當了大將軍,都值得慶賀嘛!”

    “樊將軍,你就別東說西說了,這大將軍之位看來你是坐定了,我曹參可沒資格和你爭羅!”

    “哈哈哈!”大家都一齊笑起來。

    “是呀,我任敖更沒資格和樊將軍爭了。我提議,為預祝樊將軍高升來連幹十杯!”任敖笑著說。

    “好,預祝樊將軍榮登高位,幹!”眾人一齊說。

    在一陣碰杯聲和叫好聲中,大家已醉得東倒西歪了。

    當夜,樊噲在醉意朦朧中真的夢見自己站在高高的拜將台上,接了漢王親手交給的斧鉞符節,寶劍和帥印,台下將士們一齊道賀。他高興得哈哈大笑,一下從夢中醒來,見自己還躺在床上,不過他心裏仍然十分高興——這可是個好兆頭嗬!

    一天,劉邦召蕭何等人計議擇一吉日就告諭文武百官及全城百姓:“自明日起,為迎接拜將大典,各衙門不判押,不動刑,所有人等不宰牲,不飲酒,不食葷,齋戒三日。違令者必緝拿重懲不貸!”

    齋戒三日期滿,吉日已到。對南鄭百姓來說這是個難忘的喜慶日子,漢王要親自登壇拜將,這是當地亙古未有之事。對武將們來說,這也是個喜慶隆重的盛大典禮,他們都在想:自己東擋西殺,戰功顯赫,今朝一旦被拜為大將,何其榮耀!可是,他們的如意美夢全部落了空,樊噲還差點為此掉了腦袋!

    旭日東升,霞光萬道,給大典平添了許多喜氣。一早,漢王車駕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出南門。旌旗遮天蔽日,迎風招展,金鼓齊鳴,震天動地,大隊人馬穿街出城,直奔壇下。

    隻見壇高三丈,拔地而起,分為三層。壇前左右兩根挺立藍天的旗杆上,分懸著繡有“漢”、“劉”兩隸書的的大紅旗,晨風拂動,劈叭有聲。壇下四周共排列三百六十五名身材魁偉的軍士,人人手執紅旗,叉腰而立。旗手之外又排列七十二員牙將,個個高大威猛,人人手執劍戟,一臉肅然。壇第一層上四邊,各方站二十八人,東邊青衣青旗,西邊白衣白旗,南邊紅衣紅旗,北邊黑衣黑旗,以表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之意。台下四麵分立四麵威武鎮靜大牌,每牌之下一員偏將領二十名兵士,人人按劍挺戟而立,甚是威武雄壯。

    劉邦見場麵如此隆重壯觀,莊嚴肅穆,心中高興,一臉喜氣,笑著示意直朝通道走去,站立壇下。文武大臣分列通道左右兩邊而立。劉邦揮手示意,禮讚官高聲宣儀——

    “漢王登壇拜將儀式開始——鳴鼓奏樂——”

    頓時場上金鼓三通響,號角奏一迴。鼓角之聲響徹原野和天際。

    “漢王登壇,獻將印、符節!”隨著宣儀聲,漢王一步步登上壇的最高層,轉身麵南而立。

    蕭何和夏侯嬰趨前幾步,一人手捧將印寶劍,一人手捧符節、斧鉞,緩步登上第二層,也麵向眾人肅立。

    “宣大將上壇受拜!”這聲宣儀一出,人們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樊噲、曹參等人臉上,而樊噲此刻的心已提到嗓眼上,隻盼漢王一聲唿喚自己的名字,就可大步登壇受拜了。

    “韓信大將軍登壇受拜!”漢王這聲召喚,簡直是一聲驚雷,人們都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漢王喊錯了人?樊噲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簡直是像挨了一悶棍,又像遭了五雷轟頂,半張著嘴,呆呆地立著,那一瞬間,他像一下失去了知覺,腦袋裏一片空白。直到耳邊聽見有人小聲說:“韓信已上去了,怪事!”他這才一下清醒過來。舉頭望去,果見韓信正拾級而上,已登上了第一層,麵向大家不驚不喜,一臉莊嚴地站著。

    樊噲血氣上湧,渾身發熱,兩手出汗,突然他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越眾而出,趨前幾大步,朝上叩頭大叫:“漢王萬萬不可,臣有話要說!”

    這又是一聲霹靂,眾人的目光一齊投向了樊噲——這人太膽大妄為,如此隆重之事他竟敢出來攪局!劉邦心裏也這樣想,但他沒有出聲。

    樊噲見漢王沒做聲,以為漢王會聽自己的,於是又道:“臣鬥膽進言——臣等能有今天,全靠漢王英明,漢王能有今天,又全靠將士效命。隨漢王在豐沛舉兵起事者不乏其人,人人戰場拚命,戰功累累,何人不可以封王拜將?而淮陰胯夫韓信,且不說他受辱胯下,乞食漂母,隻說他事楚三年,官止執戟,如今棄楚投漢,無尺寸之功於漢,漢王卻親自登壇拜為大將,於情於理都不合,此其一不可,此事一旦傳揚天下,必遭恥笑,視我輩有眼無珠又無能,此其二不可;尤為甚者,拜他為大將,漢王何能還定三奏,東向中原而一統天下?此三不可。事關重大,萬望漢王三思,否則,我等難從其命?”說完後再次叩頭。

    全場肅然,有的點頭,有的擺頭,有的木然不動。壇上蕭何、夏侯嬰著急地望著漢王,韓信也似笑非笑看著他。漢王心中惱怒,但緣於種種原因他不便首先開口,他知道自己這一開口,樊噲的人頭就難以保住,他不想做第一個惡人,這種事總會有人出頭露麵的。

    “稟漢王,築壇拜將是何等嚴肅重大之事,漢王費了多少周折花了多少心思,再三遴選,才定奪此事。今樊噲自恃功勞,竟無視君權王法,胡言亂語,妄加阻撓。你樊噲隻知自己有功,不知他人有才,你隻知自己能衝鋒上陣,斬將奪關,而不知韓信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漢王要還定三秦,東取中原,一統天下大業,非韓信而不能成就此事!你如此不守軍紀國法,無視漢王威儀,漢王當下令擒拿,待拜將事宜完畢,再行處置,以正國法軍威!”蕭何知道漢王礙於種種原因不便先開口,於是趨前侃侃而談,列數樊噲之罪。

    “稟漢王,丞相言之有理,築壇拜將事關我軍民安危和漢王一統天下之大事,號令既出,文武大臣自當恭謹遵行,樊噲卻自恃軍功,目無君權王法,妄言亂行,若不嚴加懲處,漢王威儀何在?韓大將軍何能號令三軍?孰輕孰重,請漢王定奪!”夏侯嬰也盡數樊噲不是,要求嚴懲以正國法。

    隻聽漢王一聲大吼:“壇前將尉!”

    “末將在”壇下偏將齊聲應道。

    “綁了樊噲,押在後隊,待事畢再行處置!”漢王命令一出,兩員偏將上前擒拿樊噲押到後隊去了。

    漢王示意後,禮讚官又高聲宣儀:“拜祭天地,致祝文!”

    鼓樂聲驟起,節奏鏗鏘,音韻和諧,一片祥和之氣。漢王在樂聲中向北行三拜九叩大禮。

    漢王行大禮畢,鼓樂聲立止,太史高聲誦讀祝文:

    “大漢元年季夏戊寅朔丙子日,褒中漢王劉邦,敢昭告於皇天上帝後土神元曰:臣邦仰賴天地之德,百神之威,肅請海宇,鎮撫百姓,為國求賢,禮敦三薦;故古人雲:雖強兵若無智將,安得坐收人心,風行八表也哉?是以拜韓信為大將,並專征伐之權,實為生民之計;蕩天下之妖氛,扶乾坤之正氣;效黃帝拜風後,顓頊用武告,高辛拜祝融,大舜拜皋陶,殷湯拜伊尹,周武拜呂望。自古國亂浸夷,無不拜將興師以伐無道。今項籍乃亡秦之續,橫暴西楚乘鴟張之勢,踵崩壤之餘,大肆兇惡,恣意狂悖,背約為王,弑君獨霸,劫墓取財,開宮戀女,屠戮鹹陽而百裏火飛,焚燒阿房而萬民恐怖,真為強橫,實乃獨夫!天厭神怒,死有餘辜。臣邦欲建義旗,拜信為將,授弓矢以定四方,執斧鉞而專殺伐;有鬼神不測之機,抱滄海難渡之誌,國士無雙,人中豪傑,用以為將,允孚公議。自天申之,保佑命之。尚饗!”

    “拜將授符節,斧鉞、金印!”祝文誦讀畢,禮讚官高聲宣儀。

    “蒼天在上,後土在下,我劉邦欲拯救萬民,開創大業,特築高壇拜韓信為大將,以統帥三軍,職責征伐,望天神、地神、四海諸神,保佑我三軍將士心存忠義,上下同心,匡扶帝業,旗開得勝!”漢王向北三拜禱告畢。引禮官引韓信登上第二層。漢王下到第二層,親手把斧鉞,符節授給韓信,韓信跪接後,把斧鉞符節交給左右牙將。

    漢王登上第三層,親手把金印、寶劍授予韓信,韓信跪接,捧金印、寶劍於胸前,麵北肅立。

    漢王南向而立大手一揮道:“自今日起,三軍將士概由大將軍統率,內外軍務盡由大將軍裁奪!我大漢之運,萬憶之福,均係於大將軍之手,願將軍勿負本王倚重將軍之意,切莫因居高位顯貴而輕賤他人,也不可因權重位高而無視國法,當與士卒同甘共苦,應嚴於治軍,勤於軍務,建功勳以扶社稷,封王侯以垂千古!”

    韓信跪謝道:“謝漢王殷殷重托,我韓信謹記漢王教誨,當竭忠盡智,嚴格治軍,揮義師還定三秦,率三軍模掃中原,以匡扶大漢萬世基業,報漢王知遇之恩!”起身後把金印寶劍交左右牙將執掌。

    “從今日起,我三軍將士定以將軍之軍令是從,如有蔑視犯上違反軍令者,當以軍法從事,先斬後奏!”劉邦又下了一道命令,把最後那句話說得格外響亮,台下將士聽了,人人無不心驚。

    韓信再次跪謝道:“漢王如此倚重末將,我定當殫精竭慮,忠心報效漢王,哪怕我韓信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此時的他,真是感激得熱血沸騰,熱淚盈眶,心中暗歎:上蒼有眼,我韓信終於有了今日!

    漢王也很高興,他麵南而坐,一心想知道這位新任大將軍胸中到底有多少謀略,於是對韓信問道:“丞相和幾位將軍多次稱你胸有韜略,堪為大材,不知大將軍用什麽良謀妙策來指教於我呢?”

    漢王這一招確實厲害,要當麵考究和問計於你。殊不知這正好給韓信提供了首次大展胸中才華的好機會。

    韓信不慌不忙說道:“說指教末將不敢,先讓我問幾個問題——大王現在要向東麵爭雄天下,這豈不是與項羽公開為敵嗎?”他這個問使漢王和在場的人都覺得可笑——這不是明罷的嗎,何須你來說呢!

    “是這樣。”劉邦心中在輕視,口上依然這樣迴答。

    韓信又問:“漢王自己估量一下,憑心而論,就勇、悍、仁、強這四點來說,漢王跟項羽比,誰高誰低?”

    韓信這一問真令漢王十分尷尬,憑心而論,自己在這四點上都比不過項羽,要當眾說自己不行,的確有點難為情,心中不禁有點生氣,但又不能不答,他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我不如項羽!”

    韓信道:“漢王果有自知之明,末將也認為漢王確實比不上項羽。但兵法雲‘知已知彼,百戰不殆,’我曾 多年事奉過項羽,願意向大王說明一下項羽的為人處事:項羽勇悍威猛人人皆知,他發怒大吼,很多人都嚇得喪魂失魄,難以自主,但是,他不能信任人,更不能把責任托給賢能 將領,所以這種勇悍,隻不過是一般人的血氣之勇罷了!項羽平日待人恭敬慈愛,說話溫和,部下有誰生了病,他會同情流淚,把好的食物分給他。至於分派用人,對有功勞當封賞給爵位的,項羽卻手捏印信把它的角都磨圓了,也舍不得大大方方授給該封賞的人,這就是一般人所說的婦道人家的仁慈。試問誰肯為這樣的人忠心效命呢?”

    劉邦見韓信說得很有道理,就不住連連點頭稱是。

    韓信見狀又高興地說下去:“治天下之道,貴在審時度勢,度勢即明強弱,察虛實,知利害,詳得失。如今項羽雖自立為王,稱霸天下,使諸侯臣服,可是他卻不駐守關中而建都彭城,又違背了義帝當初‘先入關者為王’的約定,還把自己所親近、喜愛的人分封到最好的地方稱王,謫貶遷徙那些自己認為討厭的人到偏遠之地,譬如漢王你就是受害者之一。項羽如此作為自以為得計,其實是埋下了諸侯反叛他的禍根,今後天下必有一場戰亂,誰能取勝,就看誰能任用賢才,深得民心了。而項羽遷徙義帝於江南,又弑殺義帝於江中,就是已失信於天下。況且他的軍隊所過之處,沒有不殘破毀滅的,百姓怎能親近歸附他?百姓和諸侯隻不過被他的淫威強大所逼迫暫時歸附他罷了。所以項羽名義上是稱霸天下,而實際上他卻大大的失去了天下的民心。審時度勢,項羽已失天時、地利與人和,故而他表麵上的強大也會很容易變成衰弱!”韓信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看漢王有何反應。

    漢王身子前傾,一邊點頭一邊問道:“將軍你說說我該怎麽辦呢?”看來韓信這番言簡意賅的論述確實打動了漢王的心。

    韓信一拱手道:“請恕末將鬥膽進言——漢王當與項羽完全反其道而行之,那麽任天下再威武、勇猛的人何愁不能被你誅滅?用天下的城邑封賞給功臣,還有誰不心悅誠服地跟隨你?用正義的軍事目標去激勵和收服那些想東歸故土的將士們,去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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