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率軍攻下穎川,對曾頑強抵抗過他的穎川軍民不但不殺,而且還大擺同樂宴三日,與軍民同飲同樂的事,在附近州縣不脛而走,消息傳開,人民對劉邦的仁慈寬厚之心讚不絕口,於是在兩三日內,附近的幾個小縣的城守紛紛至書來降,劉邦高興得手舞足蹈。

    一天晚上他坐在大帳裏同鄭美人一邊飲酒,一邊心中暗忖:這迴幸好聽信了紀信等人的勸諫,兵不血刃就得了幾處城池,果如孟夫子所言“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可見讀書人不可輕視慢待,他們的智慧和謀略尚可為我打天下所用。一想到這兒,不禁思念起韓國公子張良來,當初在數次攻打豐邑不下時,是他來到營中獻計,讓我前去項梁手中借兵,一則免去了項梁對我因他殺了景駒而起兵討伐之嫌,二則可以得到五千兵馬壯大力量,才一舉攻下豐邑,雖未捉到叛將雍齒,也總算出了心中的這口惡氣。當時出於一時氣恨下命分批殺死所俘降兵,也是張良苦諫我切不可逞一時之快而殺人,那樣會喪失民心,結果才未殺降兵,得到當地百姓的擁戴和歸降將士的忠心。這次差一點犯了個大錯,虧得將領們的勸諫,特別是紀信冒死苦諫,才未鑄成大錯。讓劉邦萬分感謝張良的還有一事:當薛城議事時,項羽一高興就提出與劉邦結為異姓兄弟,劉邦覺得有點沒麵子,經張良一點化,說明了利害關係,於是與項羽義結金蘭,這讓他在日後的鬥爭中占了不少便宜,這張良是處處為我作想的人。這個紀信,根據傳言可真是天生異人,也是讀書人,作戰勇敢,又愛護士兵,自投我以來,已經戰功顯赫,深得上下人等的讚譽,可謂有口皆碑。如果此人真如汪順、二牛等人所說,他是來扶龍助我打天下的,那就是天助我也。然而他也是天上星宿下凡,又能讓石頭雞公開口叫喚,實在太神了。萬一此人心存異誌,一旦與我爭個雌雄,這也未可預料。

    鄭美人見劉邦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禁柔聲問道:“大王,往日飲酒高興萬分,又說又笑,今晚卻少言寡語,悶悶不樂,不知大王有何不高興的事?”

    “你們女人是不知道哇,這行兵打仗攻城掠地,其中的種種兇險,這還不說,手下這批文武將官對我是不是始終如一忠心耿耿,這人心隔肚皮,實難預料。想起這些就不免心煩羅!唉!”劉邦說完一聲長歎。

    “大王何須煩悶,妾自龍城跟隨大王,我看全軍上下無不對你忠心耿耿,不說他人,單說這個紀信將軍,可是上天賜給你的一員良將,你看他要有多神奇就有多神奇,生得神奇,長得神奇,居然能叫石頭開口,投軍也神奇,一來就獻上千擔糧食和幾百個士兵,還給大王帶來了一把上古寶劍,打仗更神奇,不僅能上陣殺敵,還能用攻心之術讓對方歸降。大王有這樣的將軍跟隨,還有什麽不放心呢?大王就放寬心陪賤妾多喝幾杯吧!”鄭美人邊說邊給劉邦摸捏肩背,說完後給劉邦斟上滿滿一杯酒,然後端起杯來送到劉邦嘴邊。

    劉邦順從地飲了一大口,輕輕推開杯子說:“美人哪,正如你所說,這紀信要有多神就有多神,神得來讓我有點擔心——這樣神的人能永遠忠於我嗎?咳,和你們女人說這些有什麽用呢?喝酒,喝酒!”抓起杯子一口喝幹了酒。

    鄭芳馬上斟滿,嬌嗔地說:“喲,大王,你如此輕賤女人,我雖非才女,自幼也讀過書,你可知女媧娘娘嗎?上古時康迴是一位銅頭鐵額、紅發蛇身的魔君,他熟悉水性,經常大興洪水與人們作對使百姓遭災受難。女媧氏用神土做成土偶與康迴的人馬作戰,土偶變成了身高數丈的壯士打敗了康迴,康迴又發來洪水,女媧氏用她的神力把衝過來的洪水全擋了迴去,康迴沒命逃跑,被壯士們捉住,女媧氏曆數他的罪行,最後下令斬首,一刀揮去,隻見康迴頭頸處冒出一股黑煙升到天上,化成了一條黑龍,這黑龍就是共工氏,他又與女媧氏的部下顓頊大戰,共工氏戰敗,一頭撞在不周山上死去,這又造下大禍,不周山被共工氏撞毀,撐天的柱子也斷了,係天的繩子也斷了,天自西北向東南傾斜,裂開了口子。女媧氏用神力煉出了五彩石去補天,花費了不少心血和時間,終於把天補好了,才有了今天的青天大地,朗朗乾坤。你能說女人是無用之輩?你能輕賤嗎?大王!”

    劉邦聽得津津有味,等鄭芳說完,才嘻嘻一笑:“哈哈,看不出你鄭芳貌美會唱歌彈琴,這張櫻桃小嘴還會講神話故事來教訓我劉邦,能幹,能幹!我能輕視女人嗎?我的乖乖,你別瞎編故事了!”說完在她的桃腮上輕輕地拍了一下。

    鄭芳卻不依不饒:“大王,你別以為我亂編神話,這事自古以來就是這麽傳說的。要不信,我再給你講春秋時孟夫子的母親,為了讓孟子成材,三遷住地,最後在學宮旁邊住了下來。後來見兒子貪玩好耍,一天趁孟子放學迴家,拿起刀來把織機上未織好的布幾刀割斷,孟子問這是為什麽,孟母說這正如你學習不長進,也像這織機上的布匹未織成就半途而廢了。孟子受到啟發,發憤讀書,終於成了一代聖人,你說像孟母這樣的女人,你不該敬重嗎?”

    劉邦拉住鄭芳的柔軟玉手笑道:“好個巧嘴,居然與我談古論今了。是,是,是,是該敬重你們女人,這下可行了吧!”鄭芳卻一臉正經地說:“大王無須勉強說這話,據我所知,大王夫人不但貌美如花,而且胸有城府,為人處事有膽有識,說不定有一天大王還得多多倚重於夫人哩!”

    “哼,一派胡言!你別以為我寵著你,你就可以信口開河嗎?男子漢大丈夫豈能靠女流之輩!簡直是一派胡言!”不知劉邦是假生氣還是真生氣,一甩手把酒杯扔到地上,麵露慍色。

    “大王,你不必如此生氣,豈不聞孔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恭,遠之則怨’。既然聖人都這麽認為,你又何必生閑氣呢!大王不是擔心那個紀信嗎?要看此人是否忠心於大王,其實也不難嘛。”鄭芳把話說到這兒一下頓住了,拿眼瞅著劉邦。

    劉邦一聽這話臉色轉霽,馬上問:“你說說看,你說說看!”一把拉過鄭芳。

    鄭芳趁勢倒在劉邦懷裏,把嘴湊到劉邦耳邊一陣耳語,劉邦聽著聽著,臉上由驚而喜,由喜轉而哈哈大笑:“哈哈哈!果然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哈哈哈!來來來,喝酒喝酒!”說著在鄭芳那紅暈的桃腮上叭噠一聲重重地親了一口。

    鄭芳一手執壺,一手端杯子,滿滿斟上酒送到劉邦嘴邊,劉邦咕咚幾聲就喝了個精光。鄭芳連連斟酒送去,劉邦一樂起來,狂喝濫飲,竟一口氣喝下了十幾杯,最後劉邦打著酒嗝,擁著鄭芳,口齒不清地說:“酒哇——酒哇!人人都說你……厲害,可我就把你喝了!哈哈哈!要說你,你不厲害,可你又把我放睡倒起!哈哈哈!”一邊說一邊就從鄭芳手彎裏癱倒地上,顯然他已爛醉如泥了。

    鄭芳立即傳侍女蘭香、荷香上來扶起劉邦到後帳安歇。

    鄭芳一個人盤腿坐在炕上,微有幾分醉意,可是她心裏極不平靜,剛才為了討劉邦歡心,出了個主意去試試紀信是否忠心於劉邦,果然劉邦高興得狂飲濫喝,直喝得酒醉如泥,今後,劉邦少不得更加寵愛自己,但一想到紀信,這個冤家自來到軍營那刻起,就弄得自己神魂顛倒,暗自傾心愛慕,可自己是劉邦的人,他一個屬下豈能有非份之想和越軌行為?每當看見紀信那偉岸的身軀和英俊的麵龐,心中就有種百爪撓心的感覺,幾次敬酒,自己的小動作和眼神都明明白白的告訴對方——我愛你呀!可紀信總是舉止穩重,神色端莊,於是心中更是敬重紀信了。那天在同樂宴上又有機會目睹了紀信的風采,還親耳聽了汪順講紀信讀書時神奇的故事,心中那種傾慕和鍾愛更是交織在一起,像有一把火在心上燎著。幾迴夢中與紀信在空無一人的後帳中相遇,自己倒在他懷中,卻都被對方推開,醒來時心中有說不出的遺憾——紀郎,你連在夢中都不願碰我一下嗎?紀郎!一次居然夢見劉邦要斬紀信,自己情急之中不禁大唿:“紀將軍,大王,大王……”一下吵醒了劉邦,劉邦急問是怎麽迴事,鄭芳忙問:“大王聽見了什麽?”劉邦說:“你好象在叫大王。”鄭芳忙掩飾:“對,我是在叫大王,我夢見大王和將軍們喝酒,大王喝得醉倒過去,我嚇得哭叫起大王來,原來才是做夢呀。”

    很多時候,鄭芳明知自己的癡心隻能是一場空想,可總難從心上抹去紀信的影子,一時間又是愛,又是怨,又是恨。一想到明天的事,她心中有些悔恨起來,我怎麽為了討一個男人的歡心,卻拿自己傾心愛慕的人去作籌碼呢?雖然我得不到他,但隻要能時時見到他,聽聽他說話,看看他吃飯喝水,聽聽他那些滿帶傳奇色彩的傳說故事,心裏也感到一種慰藉,一種滿足。明天用他去做賭注,萬一有什麽差錯,這豈不是害了他!唉,我怎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可話已說出口,能收迴來嗎?聽天由命吧,紀郎,明天你可要好自為之啊!

    鄭芳望著搖曳的燭光,心中自怨自艾,說不出的難受。忽聽後帳裏劉邦像在唿叫誰,鄭芳才起身到後帳去了。

    紀信和二牛坐在帳裏正在閑聊,案上的燭光閃耀著,似在傾聽兩人的談話。

    二牛:“紀大哥,你不用擔心,不光將士們喜歡你,稱讚你,連主上也很器重你,要不怎會讓你到中軍任將軍和主上天天在一起?其實,主上聽了你的故事更高興更放心,你想嘛,主上能有你這樣的將軍在他身邊,為他出力效勞,他能不高興嗎?”

    紀信:“我並不是擔心什麽,主要是你們講那些故事會造成誤會,讓主上和將軍們認為我有意收買你們,讓你們來炫耀我,誇獎我,這樣去嘩眾取寵,籠絡人心。至於主上對我放不放心,我倒無所謂,自投奔義軍以來,我行得端,坐得正,做事光明磊落,心底坦坦蕩蕩,我想主上更是一位明君,目光如炬,事無巨細,主上應該是一目了然,心中有底。因此,我倒不擔心有什麽,若叫旁人把我當成誇誇其談,嘩眾取寵的人看,難免產生種種誤會。“

    二牛:“紀大哥放心,什麽也不會的,你的所作所為就是明證,你說是不是?”

    紀信歎了口氣:“唉,我們離開龍城已好幾個月了吧?”

    二牛心下明白,紀信一定是牽掛大嫂了,忙說:“可不是,確實離開龍城已幾個月了,而且離得越來越遠。不過大哥你更別擔心,大嫂會沒事的,說不定哪,已給你懷上個胖小子哩!”

    紀信笑了笑:“但願如此吧!你大嫂是個聰明人,人也很要強,我擔心她什麽事都爭著幹,怕累壞了她呀!”

    二牛一擺手:“那你瞎擔心了,我看那家從老到小都把嫂子當親人看,咋會累著呢?喔,我明白了, 你怕把你那胖小子累壞了,是吧?哈哈哈!”

    “有沒有胖小子很難說,隻要她好就一切都好了!”

    “嘿,咋會沒胖小子呢?人們常說‘男大女大,走攏就下’,你和嫂子又是那樣恩愛,哈哈哈,這侄娃子我是抱定了,你打賭不?哈哈哈!”

    “打啥賭哩,隻要母子平安不是更好嘛!哈哈哈!”

    “你認輸了吧?哈哈哈!”

    紀信一邊說笑著,心裏又不由得掛記千裏之外的父母,由父母也想起了王姑娘。一年光陰早已過去,不知老父老母是否安康,兩位老人又怎樣維持生活。還有王姑娘,她是否已找到了一個稱心如意的郎君,如果出嫁了,公婆一家上下對她疼愛嗎?這一切都想知道,然而又無法知道,心中不禁黯然。

    二牛見紀信不再說話,明知他在掛記遠方親人,卻不知用什麽話去安慰。一轉念,不禁想到已慘死的一家三口,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一下浮現在眼前,如今他們已去了另一個世界。“你們安息吧,我一定會和紀大哥一起去打垮這個殘忍的朝廷的。”

    兩人都在默默地想著心事,燭光靜靜地燃著。令他倆做夢也想不到的是明天紀信將要接受一場生死考驗。

    第二天早飯後,劉邦隻帶著鄭芳,讓紀信和五個校尉陪同,說是到十裏外的山林裏走走,打打獵。紀信要求劉邦再來兩位將軍,多帶點將士一齊去安全些,劉邦卻再三堅持就他們幾個人去,說附近的縣都已歸順於我,在這穎川地麵還有什麽不安全的,一揚鞭就出發了。劉邦挑選的五個校尉也拍馬前進,鄭芳騎著馬跟在他們後邊,紀信隻好隨著出發。

    一行人時快時慢走出了十來裏路,前邊是一片樹林,山雖不高,卻樹木蔥蘢,樹高草密。劉邦和那五名校尉馬快,早已到達山林邊,向落在老遠的鄭芳和紀信大聲發話:“我們先進林子了,看有沒有頭彩,你們慢慢來吧!”話聲一落,人影一閃就消失在密林中。

    鄭芳的馬慢吞吞地走著,紀信也隻好在後麵慢慢地跟著。有時鄭芳迴過頭來朝紀信張望一下,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意,招唿著:“紀將軍,這路咋的這麽難走,我都快顛得招架不住了。”

    紀信隻好報以一笑:“貴人嫌得顛,你早該不來了,免得吃這份苦。”

    “難得和將軍一起去打獵看風景,再顛再苦也樂啊!紀將軍,你說是不是?”鄭芳索性讓馬停住,待紀信上前來才一提韁繩向前走,兩人並馬而行。

    “貴人,話可不能這麽說,主上難得有閑工夫和你上山打獵,今天主上和你一齊出行,貴人應當開心嘛!”

    “也可以這樣認為吧。紀將軍,我其實也是個平凡的女人,隻不過侍侯大王飲食起居,並無尊貴之處,紀將軍在我這樣的女人跟前何必那樣拘謹呢?論年紀,也許和紀將軍夫人不相上下,也算是姐妹,你說是吧?”鄭芳邊說邊笑吟吟地望著紀信。

    “貴人,恕我直言,貴人既然是主上的人,無論你尊貴與否,我當尊重你;第二你與內人年紀相仿,算是姐妹,我也當尊重和保護你,無論尊卑上下,我紀信當盡自己之職責,讓貴人不受任何傷害。”紀信一抱拳鄭重其事地說了這番話。

    “哈哈哈!將軍真會說話!”鄭芳雖在笑著說話,其實她心裏很苦,一想起往日縣令與秦國將軍交往,那些將軍一個個色迷迷的那副饞相和故意找借口把夫君支開,然後對她百般施暴,她心中就恨透了那些人。而麵前這位將軍對自己言行挑逗卻心如止水,話說得那樣在情在理,心下更敬重和愛紀信了,不由得又說:“紀將軍既然說我與你夫人可稱姐妹,那麽請原諒我的唐突,我要叫你哥哥,你要稱我小妹了!”

    紀信雖然心中一熱,但仍正言道:“貴人千萬不可!想我紀信亡命天涯,多虧主上收留和重用,升我為將軍,這對我真是恩同再造。你既為主上貴人,我豈能胡亂稱唿,亂了禮數,萬望貴人尊重!”

    鄭芳一聽這番至情至理的話,心中又苦又甜,又怨又愛,唉,你這個紀信哪,讓我叫你一聲哥,你喊我一聲妹都不肯,你的禮數也太大了,連這麽一點點安慰都不給我!你太笨!太笨!想到這兒,鄭芳差點掉下淚來。

    “將軍既是如此忠心,如果主上一旦有危難,你將如何?”鄭芳突然發問,其實她是有意這樣暗示紀信,希望他能在由劉邦和她導演的這幕劇中能扮演一個成功的角色,她不希望他失敗,她太愛他了。

    “主上有難,我當舍生忘死,全力以赴救主上,那怕粉身碎骨也心甘!”紀信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說得字字擲地有聲

    鄭芳說:“你就記住自己說的話吧!”

    兩人兩騎已到樹林邊,騎馬進去,起初還能過人馬,漸漸樹高林密,再騎馬已無法通行,於是紀信翻身下馬,鄭芳卻仍騎在馬上,為難地說:“紀將軍,我腿已麻木了,勞你幫我一把。”紀信不吱聲朝她走去,小心地把鄭芳扶下馬來,鄭芳卻一下倒在他懷中,她這一舉動,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原因是那時騎馬,無鞍無蹬,馬背隻綁了塊厚布,騎在馬上她受馬顛簸,雙腿有麻木之感,站立困難,因此當紀信扶她下馬時,就趁勢倒在紀信懷中,雙手緊緊摟住紀信的腰,一邊嬌喘,一邊說:“大哥,我好累,雙腿好痛,你抱著我好嗎?”聲音有氣無力,話卻充滿了柔情和渴望。

    紀信一時弄得手足無措,隻好抱著她那軟綿綿的身體,趕忙說:“貴人請自重,你若疲倦,我可以扶住你,讓你坐下休息,請貴人放開雙手!”

    “大哥,你看這荒郊野外四下無人,隻有你我孤男寡女,你何必這樣呢,小妹想你想得好苦,你就不能好好抱抱我,親親我嗎?連這點小小心願都不能滿足於我嗎?大哥,小妹求你了,大哥!”鄭芳不但不鬆手,反而抱得更緊,那堅挺而柔軟的胸部已緊緊貼在紀信胸前,那張俏麗的臉上滾動著晶瑩的淚珠,淚眼裏盛滿溫情和渴望。此刻的鄭芳心中矛盾萬分,她多麽希望紀信緊緊把自己抱在懷中,更希望紀信給自己來一番火辣辣的熱吻,即使自己因此而被殺,也是心甘情願的。可她又怕因此毀了紀信,讓紀信為此受誅,那樣一來,自己太對不起心愛的人了。想到這兒,手不覺鬆了些。

    紀信一時大急,一邊想擺脫對方的糾纏,一邊勸道:“貴人萬萬不可,貴人請為主上尊重自己,我紀信豈能忘恩負義,有負主上,此事萬萬不可!貴人的一片情意我心領了,還請貴人把這番情傾注於主上吧,貴人!再不自重,我寧可一死以謝貴人和報答主上了!”他邊說邊掙紮,剛好鄭芳雙手有些鬆動,他一下擺脫了鄭芳雙手的圍抱,離開了鄭芳的身體,用一隻手扶著鄭芳,鄭芳卻一側身就倒在草叢中。

    “貴人,你……”紀信大叫。

    “紀將軍,你不必驚慌,”鄭芳邊說邊掙紮坐正了身子,“我雙腿麻木,頭有點暈,坐坐就會好的,將軍,剛才賤婦一番作為,全是自己自作多情,一時衝動,冒犯了將軍,還請多多包涵!”此時鄭芳確已身心疲憊,自己一腔深情卻扮演了一個十分矛盾而痛苦的角色,能不心力交瘁嗎?她喘了口氣說:“紀將軍一片忠貞,坦蕩胸懷,令我感佩萬分,我為主上能有你這樣的良將而感謝上蒼。”她合掌胸前,雙目微閉,顯得十分虔誠而又萬分疲憊。

    紀信站在一旁,一言不發,望著遠方,頭腦裏一片空白。

    這一切,全都被藏在林中的劉邦看得一清二楚,聽得明明白白。透過濃密的樹林,劉邦看了看林子邊那一男一女,詭秘一笑,拿起地上的弓和腰刀,一返身朝遠處的林子鑽了過去。原來劉邦一到林子裏叫五個衛士直管往前邊林子裏去打獵,沒有命令不得過來,自己在這兒等鄭芳和紀信到來,然後他就隱身在樹叢中興味十足地看了一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好戲。劉邦心下暗忖:好小子,自古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這關讓你過去了,就看你下一關怎麽應付吧!

    紀信正在林子邊發呆,忽聽前麵林中傳來一陣吆喝聲和打鬥聲,他心下一驚,莫非主上遇上了刺客,那還了得。

    “貴人,你帶上這把劍隱身到樹林中,千萬莫聲張,前邊林中有打鬥之聲,莫非主上遇上了麻煩,我這就去了!”紀信解下佩劍,送給鄭芳,抓起插在地上的鐵戟就要離去。

    鄭芳一把抓住他的袍角說:“紀將軍,我還有一句話,從與不從全在於你,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為何定要跟從他人東擋西殺,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如果願意,你我二人立即騎馬到龍城鄉下找大嫂去,如不願意,這話隻當我沒說。”

    “多謝貴人美意!我紀信既然視主上為明君,當終生追隨左右,現主上危急,我豈可棄之而貪圖個人安樂?如此作為實乃不忠不義,非為人也!我去了!”紀信話未說完,人早已鑽進林子朝打鬥聲處衝去。

    鄭芳心中歎了一聲:“大哥,好一位忠義之士啊!”望著紀信身影消失在林子裏,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劉邦小兒,你這惡賊,殺害多少穎川無辜百姓,今天叫你拿命來!”

    “劉季魔頭,你殺害了多少兄弟姐妹,今天要你血債血償!”

    “殺死你這個毫無人性的畜生!”

    一聲聲惡罵夾雜著叮叮當當的打鬥聲從前邊的林中傳來。紀信心下大急,一邊大步狂奔,一邊大聲呐喊:“何方毛賊,竟敢行刺主上!識好歹的趕快住手離去,不然你們個個不得好死!”他一陣狂奔,穿過了一片林子,終於看清了在林子中一小片空地上,劉邦和五個校尉與八個蒙麵人混戰在一處。那五個校尉身手不凡,可那八個蒙麵漢功夫更是了得,因此場上劉邦六人顯得有點難於招架。

    “主上勿驚,我來了!”紀信一聲大喝,衝到空地上加入了戰鬥。

    他一陣拚命廝殺,那根鐵戟如出海蛟龍,在敵群中上下翻飛,左衝右突,衝、砸、挑、掃、招招兇猛,刺向敵人要害處,敵方漸顯劣勢。一蒙麵漢大吼一聲:“擒賊擒王!”另兩名蒙麵人迅速朝劉邦衝去,以二對一,向劉邦大下殺著。劉邦刀劍功夫本就平常,在對方的夾擊下一時險象環生。紀信奮起神力幾招狠打,殺得與之對戰的蒙麵人連滾帶爬,敗在一旁。紀信大步衝向圍攻的兩個蒙麵漢:“惡賊,你休想得逞!”邊吼邊狠狠地朝對方殺過去,與對手鬥得更是激烈。那兩個被紀信掃倒的蒙麵人爬起身又攻了上來。

    紀信邊鬥邊想,如此對打終難取勝,心生一計,對自己一方大聲招唿道:“主上和各位弟兄請避開些!汪順、楊福、快快出手,讓他們嚐嚐飛刀穿腸和萬箭穿身的厲害!”

    那八個蒙麵人一聽這話就走了神,好像有什麽大難臨頭一樣,手上動作就稀鬆了,驚惶地朝林中張望。

    趁這一刹那間,紀信的鐵戟像一根有靈性的蛇,幾起幾落,繃、砸、挑、掃,對麵三個蒙麵人被打得兵器脫手,轉身跳出戰團。

    正在這當口,隻聽從來路方向的林中傳來大吼聲:“主上莫驚,我等來了!”“惡賊,看你往哪裏逃!”又是一批士兵的怒吼。

    眾人一聽全都呆了——紀信明明聽出汪順和楊福的聲音,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兒?劉邦等人一聽更是奇怪,這紀信的部下怎麽說到就到?那幾個蒙麵漢心下發毛,主上計劃中沒有這兩個角色,怎麽突然多了這批人?他倆的飛刀不長眼不說,那亂箭穿身更難對付!咋辦?溜,快溜!幾個漢子似乎心意相通,互相遞了遞眼色,一聲“風緊,扯乎!”早已架開對方的家夥跳出戰團,先後朝遠處的密林深處逃去。

    紀信大叫:“快追,莫讓這些賊子逃了!”說完拔腳衝過去。

    “窮寇莫追,謹防有詐,迴來!”劉邦在背後急促地說。

    紀信隻好停下追趕,返身迴來,正好望見汪順、楊福等二十多人從來路方向林中鑽了出來。一見他們,紀信又驚又喜。

    “主上,我等保護來遲,請主上處罰末將之罪!”劉邦也亦驚亦喜的打量著這批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紀信部下。心中暗忖:這太神奇了,難道紀信能掐會算,知道了這出劇的內情?不可能,這事僅我和鄭芳以及那八個“蒙麵人”知道,連樊噲隻知要他挑選八個武藝好的交給他去打獵。樊噲說可否多帶點人馬以確保安全,劉邦說紀信帶有大隊人馬同行。但樊噲仍不放心,問到什麽地方去打獵,劉邦這迴說了實話到城郊十幾裏遠的小青山打獵。這紀信和他的部將怎能知曉?怪!神!劉邦在心裏一陣思索也找不到答案。

    紀信見劉邦一臉驚疑,自己也不便說什麽,隻好問話:“主上,看來此地兇多吉少,是不是馬上離開這裏?”

    “就幾個毛賊,沒啥了不起,還是打幾隻兔子鹿子什麽的,總不能空手而歸吧!”

    “這兩位兄弟快去保護貴人,我們就隨主上打獵吧!”紀信指了指兩名校尉說。兩名校尉領命走了。

    劉邦一行二十多人排成一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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