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還在沉睡,寒星在眨眼,凜冽的北風吼叫著。不遠處村落裏一陣雞啼聲喚醒了熟睡的紀信,他翻身起床穿好衣服,然後叫醒了大家,說:“馬上就天亮了,快收拾好到鎮上飯店裏吃飯,以好早點上路。”這一夜人們睡得格外舒適,此時叫起床,真有些不舍得,大家說著笑著紛紛起了床收拾好東西,隨著紀信上了北邊一家飯店。那些忙著趕路的販夫走 卒,馬隊商人已在各處飯店吃飯。因此雖是清晨,小鎮卻顯得一派熱鬧忙碌氣象。

    大家吃完飯,付了錢,又買了些大餅之類的幹糧,在紀信帶領下出了北麵街口,向鎮外走去。大紅馬背上馱著全部行李,走得很輕鬆,因為這些東西都不太重。

    “喂,前邊的大哥可是向北邊走路的?我們搭夥同行!”一夥商販模樣的人跟了上來,詢問著,打著招唿,說話的是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人。

    “是啊,可以可以,人多熱鬧嘛!”紀信答應著。

    “我看你們都是些地道的人,想與你們搭個伴。”那中年人說。

    “昨天,我們看了你們撩把式,個個身手不凡,卻又正兒八經,所以想同你們一起走,今天恰又碰巧趕上一路,哈哈 ,太巧了!”另一位漢子笑著說。

    “對呀,相逢就是緣嘛,要不天南地北的咋就走同一個方向同一條路呢?”紀信也笑著說,“請問大哥,你們要到哪裏落腳?”

    “我們哪,走到哪算到哪,沒個準確的地方。”中年漢子迴答著,說得很模糊。

    “我們都是做小買賣的販子,哪兒好賺錢就到哪兒落腳。”另一位漢子說。

    “如今北邊到處都在打仗,你們不怕?”二牛問。

    “咳,怕啥哩,我們的命都是撿迴來的,無家無室,無親無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那中年漢子感歎著說。

    “那是為啥?”汪順好奇地問。

    “說來話長。我們都是豫州老君山下的人,前年被官府調去修築一座城的城牆,那是夏天,雨水多,很難把土夯牢,可築牆又有期限,如到期不能完成,就要砍頭。眼看規定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可牆還沒築到一半,成天下大雨,到處都是泥漿,我們幾個同鄉就私下商量,在一個風雨之夜逃出了工棚,同時逃走的有三十多人,被官兵追殺,隻有我們十幾個人才僥幸逃得性命。等我們忍饑挨餓迴到幾百裏路遠的村子時,那兒隻剩下了一堆亂石泥巴。”

    “怎麽迴事?”有人問。

    “原來早在半個月前一個狂風暴雨的深夜,村裏人正在熟睡,隻聽得山崩地裂一陣響,村後邊大山崖垮塌了,像房子大小的石頭和嘩嘩啦啦的泥漿一下把村子埋了個結結實實,全村人死光了……咳,這還是聽鄰村人說的,你們說,我們十多個人的命是不是撿迴來的。”中年人不勝唏噓。

    “山崩不僅毀了村子,還毀了那條溝的田地。我們無家可歸,無田可種,幸好還能捕鳥捉獸,到大山上去捉些鳥獸到集鎮裏賣,還能勉強糊口。有次,我們捉了兩頭半拉大的豹子,賣了個好價,於是我們用它做本錢做點販賣藥材的生意。北邊經常打仗,我們就沿路往南邊走,常往來於紫陽和巴州間。唉,如今這生意也不好做了,有時遇上匪盜,差點連小命都搭上,今天見你們北上,我們就跟上你們搭個伴,心裏也踏實些。”另一位年青人說完話也感歎著。

    “原來你們也是落難之人,真是有緣,請問幾位大哥的名號是……”紀信邊說邊問話。

    “我們都姓李,我叫李誌文,他叫李文友,後邊的五位依次是李小順、李二狗、李成、李明和李春。”中年漢子自我介紹後又把其他的人一一介紹給眾人。然後又說:“這一路還要承蒙你們多多照應哩!噢,請問大哥,你們的貴姓大名。”

    “不必客氣,既然同是落難人,又是同路人,大家彼此彼此。”紀信說著把汪順等人一一介紹給了對方。

    一行共幾十人,邊走邊擺龍門陣,越說越熱鬧,愈說愈親熱。

    李誌文說:“紀大哥,我們確實有緣,能結識你真是太高興了!”

    紀信笑著說:“是啊,有緣千裏來相會,我們也很高興哩!就像我和汪順、馬明、楊福等兄弟一樣,有緣在小鎮相逢相識,成了好兄弟。起初,隻有我和二牛兄弟在一起,現在又和汪順、楊福等人在一起,今天又與你們相逢一同北上,嘿,真叫人高興!”接著把在鎮上與汪順等人相遇相識的經過說了一遍,聽得眾人哈哈大笑。

    “紀大哥,你真是一位心地仁慈又行俠仗義的好漢!我李某人實在佩服!”李誌文也接著誇起來。

    “兩位大哥莫要太抬舉我了。出門在外的人,彼此相互幫助,相互關照,理所當然,不然人們怎麽會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呢?這一路上還望你們多多關照哩,你們說是不是?”

    “對呀對呀,一路上還望你們多多關照啊?”汪順接上話說,“你們是豫州人,做生意南來北往,熟悉道路,了解情況,希望幾位哥子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大家互相幫助就是了,指教二字不敢當。”李誌文客氣地說。

    一行人說著笑著,不覺就來到了大山腳下。一眼望去,那高山層巒疊嶂,山連山,山重山,山挨著雲,雲接著天,懸崖峭壁,雲遮霧障,怪石崢嶸,林高草密。一條石徑蜿蜒在陡壁峭崖之間,時隱時現。

    “啊呀,好大的山!”二牛等人驚歎著,因為在家鄉隻見過一些小山頭,一路行來也沒見過這麽高陡的大山。

    李誌文用手一指:“這兒是有名的巴山,巴山的西麵叫米倉山,都是出入秦巴之間的屏障。山高林密,時有猛獸毒蛇侵襲,也有盜賊出沒,路極難走,但又是通向北邊的必經之路。現在大家在前麵那塊大石頭旁邊休息一下,以好一股作氣翻過這高山。”

    眾人依言來到大石頭旁邊放下行李歇息。紀信取下裝餅的口袋,照人頭發了一個餅,李誌文等人客氣著接過了餅,大家坐在石頭上一邊吃餅一邊閑聊。汪順和楊福見岩石左側石縫裏有股水流下來,下麵有個天然水坑積了一坑清水,正要去飲用,李誌文等人馬上勸住。

    “汪兄弟,你們千萬莫喝這水,看起來清亮,可是有毒,一喝進肚子會腹脹肚瀉,頭暈乏力,等會兒到半山腰有個飲水處。”李誌文說。

    “多謝大哥提醒,多謝!”汪、楊兩人連忙致謝。

    “幸好遇上你們這些活神仙,不然我們可就完了!多謝你們!”紀信也拱手致謝。

    “活神仙不敢當,隻是我們常往來於這些地方,哪兒有什麽古怪都已知道了,這一路少不得要仰仗紀大哥你們了。”李誌文迴答著,“你們選了個好日子,天氣晴,起得早,走得早。過這山必須當天過去,山上無處歇宿,又多狼蟲、虎豹和壞人。大家歇會兒就快走吧。”

    休息了一會兒,眾人一齊上路。山路七彎八拐,有的地方又高又陡,爬起來就費勁了。但為了爭取當天翻過大山,大家都鼓足勁頭往上爬,很快來到半山腰,立即歇息。那兒果然有個天然的石坑,一股細泉從崖縫中流出,石坑注滿了清涼的水,二牛一夥人正要取水喝,李誌文忙說:“且慢,讓我看看這水再喝。”說完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瓶子,拿過一隻木碗舀了些水,扭開瓶塞倒了點黃色粉末,再折了個樹枝攪動,過了一會,碗裏的水還是一清到底,他才招唿大家取水喝。

    大家邊喝邊聽他說:“出門在外,事事都得小心。強盜為了謀財害命常不擇手段。在這山高林密之處,見人少就強行搶奪,要是人多了,他們先是已了解清楚,在過路人將到這水坑前放了藥,讓人們喝下去,輕則昏迷,重則喪命。這事就發生在半年前,一批商人就在這兒遭了毒手。剛才用的黃色粉末就是專用來檢驗水中有無毒藥的,這是祖上傳下的秘方,想不到如今派上用場。要是水中有毒,有了這個來檢驗,水就會出現紅色或藍色,如水中無毒,水就不變色。”

    “啊,原來是這樣,這一路倒是古怪不少。幸虧遇上你們,不然今天我們幾十個人早已躺在山腳下了。”紀信感歎著。

    大家喝了水馬上向上爬去。雖然是大好晴天,可這山路上卻難見陽光,又陰又冷,隻聽見山泉在石崖上流下來的叮冬聲,密林深處各種不知名的鳥的啾鳴聲。盡管如此,大家卻爬得大汗淋漓。快近中午時終於到達一處山口。一條小路從這兒向下延伸,小路兩邊高峰夾峙,陡壁峭崖,從這望上去,隻能見到一條狹窄的天空。

    大家坐下來吃餅休息後,很快就沿著小路下山了。下山倒很輕鬆,很快就快到半山腰,忽然,大紅馬一下停住不走了,兩耳撲楞著,任你怎樣拉馬韁,它也不肯動步,還發出了一陣低沉的嘶叫。李誌文立即叫大家停下,並提醒大家:“可能遇上了猛獸,有家夥的操家夥。”人們警惕地向周圍的樹林張望,緊張得心口提到嗓眼上。

    紀信手持木棒,二牛握著鋼鞭,楊福早已將刀捏在手裏。

    “嗚汪……”一聲震天動地的吼叫從樹林中傳來,人們為之一驚,隨後兩隻猛虎一前一後出現在右側的一片山坡上,直向人們走來。紀信吩咐眾人,叫二牛、楊福跟自己上前對付老虎,其他人在一旁,以免人多礙事不便。三人迎向老虎走去,紀信居中,兩人在他左右兩側。

    “嗚 ……”一聲吼叫,走在前麵的老虎已縱身向紀信撲了過來,楊福的飛刀雖已出手,但老虎來得太快太猛,飛刀從虎耳邊飛過,擦傷了一點皮毛,紀信見老虎直向自己撲來,邊招唿他倆去對付後麵的老虎,他將身子向後一閃,躲過了這一撲,在老虎剛著地的一刹那,他已轉身揮動木棒狠狠的向虎的後腿砸下去,這一棒結結實實砸在虎的後腿上,一聲悶響,一聲虎吼,那虎腿已被硬生生砸斷,老虎拖著傷腿要轉身,紀信閃電般衝到虎頭前,木棒一揮,又是一聲悶響,虎的前腿已被打斷,老虎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咚的一下向左倒下吼叫著,掙紮著。紀信乘勢狠揍虎的右前腿,一陣猛揍,老虎吼叫著、滾動著順坡滾下去,被幾棵大樹擋住,砰的一聲,卡在那兒動彈不得,紀信快步上前,兜頭蓋腦一頓猛揍,老虎口鼻流血,漸漸沒了氣息。

    與此同時,二牛、楊福在紀信閃躲時已迎向後麵那隻猛虎,楊福這迴出手奇快,兩把飛刀,一把正中老虎左眼,一把正中老虎左前腿。二牛搶步上前,在老虎吼叫作勢欲搏之際,猛揮鋼鞭重重地打在虎的右前腿上,老虎腿骨折斷,負痛掙紮,二牛一鞭得手,趁勢迅速揮鞭猛擊老虎鼻梁,幾聲悶響,老虎終於掙紮不起,倒在草叢中,口鼻流血,在一陣低嗚中咽了氣。

    人們歡叫著,奔向他們,七嘴八舌誇讚著三位打虎英雄。三人擦著滿頭大汗,覺得渾身發軟,喉頭發幹,連忙靠樹旁的石頭坐下。

    “好險好險,要是再多一隻老虎,我們可就吃不消了!”紀信邊擦汗邊氣喘籲籲地說。

    “英雄,英雄,真是英雄!”

    “今天要不是你們,我們可就成了老虎的口中食了!”李誌文等人連連誇獎著。

    “你們去把老虎抬過來,再砍幾根木棒好抬走,這可是稀罕物。”紀信吩咐著。

    大家七手八腳,有的馬上砍來木棒,有的已把老虎拖了過來,沒有繩子綁,李誌文、李成等人早已砍來酒盅粗細的藤子。有的捆,有的綁,已把兩隻死虎綁在了木棒上。

    收拾完畢,大家立即上路。雖然剛才經曆了一場風險,但因打死了兩隻老虎,有了這個意外的驚喜和收獲,一路上說著笑著,很快就下了山,走向通往小鎮的彎彎山路。經過村莊有人的地方,人們都驚奇地打量著他們,詢問打虎情形,有的村子的人們還請他們歇息,一邊拿出吃的喝的請他們吃喝,一邊聽他們擺談過山打虎的奇遇。村民們說,這下過山不怕老虎傷人了。

    紀信一行人謝了村民們的熱情接待,打聽了去茅壩小鎮的去路,告別村民上路了。雖是山間小路,但坡度不大,人們一陣急走,終於在暮色蒼茫時趕到了茅壩小鎮。

    小鎮人們一見這群抬著老虎進鎮的人,都好奇地圍上來問長問短,紀信邊簡短地迴答詢問,邊打聽客棧所在地。好在鎮子不大,鎮子街道呈十字形,按東南西北排列。南北兩頭都有石砌的關門,依山傍水,這關門是南來北往的咽喉。

    街上做生意的店鋪都已點上燈,星星點點,閃閃爍爍。紀信領著大家到鎮北的街頭一家“眾和”客店住下。一時間,眾和客店人來人往,不少人前來看稀奇,詢問打虎的驚險事。汪順這時成了義務講解員,眉飛色舞地講著過山的奇遇,打虎的驚險。他本來能說會道,這些事情經過他一渲染,更加神奇古怪,驚險異常,人們都聽得稱奇不已,交口稱讚。

    好不容易過了二更天,人們才漸漸散去,大家才得以歇息,為了安全起見,紀信安排了幾撥人輪流守夜,以防意外。

    卻說當紀信一行人來到鎮上住店,被人們圍觀和詢問時,一夥在附近幹剪徑的強人也混雜在圍觀人群中,見紀信一夥人有大紅馬馱著行李,還有兩隻大老虎。如能得手定能有搞頭。那夥強人為首的叫張黑虎,長得虎頭虎腦,膀大腰圓,隻因家鄉遭受水災,幾年顆粒無收,可地方官們催要名目繁多的這樣捐,那樣費,由於他帶頭與鄉鄰一批青年與前來收捐的小吏和差役發生爭吵直至鬥毆,被官府指控為抗交皇糧國稅的亂民要抓捕他和另外幾個青年,於是他帶著他們逃出了家鄉,流落在外地幹起了剪徑勾當,但他立了條規矩,隻要錢財,不傷性命。現在他手下已有了十幾個兄弟,常流竄於茅壩和紫陽之間。黃昏時他夥同幾個手下踩好了盤子,決定在半夜動手前來盜取財物。

    上弦月高掛中天,寒星閃爍,凜冽的北風帶著唿嘯聲刮過樹梢,衝向街巷,撲打著門窗。三更已過,正是人們熟睡的時候,張黑虎操著家夥,帶著兄弟夥悄悄來到眾和客店外。張黑虎從身上摸出一枚石子投進了院子,聽了一陣,見無動靜,就人頂人翻進了院牆,然後輕輕打開了店門,一夥人有的直奔馬房去盜馬,有的直撲向紀信等人住房去偷取死虎和包袱。

    張黑虎帶著八個人來到紀信他們的住房外,隻見屋裏亮著燈,裏麵傳出了陣陣鼾聲。這班剛好是二牛和楊福兩人守夜,守了約一個時辰,兩人就倚牆坐著,朦朦朧朧睡著了。張黑虎用手指頭輕輕在窗紙上戳了個洞,向裏麵一瞅,見屋裏雖亮著燈,但人們都在唿唿大睡,靠右邊牆有兩個人坐著搭拉著頭睡著了,右邊放著兩隻死虎。張黑虎 心中好不高興,於是拿出一柄薄刀片伸進門縫輕輕撥開了門閂,輕輕打開門,六個人進屋抬死虎,拽包袱,兩人在外望風,張黑虎和一個壯漢一進屋就上前拖死虎,兩人用力一拽,隻聽從右牆邊傳來一聲呐喊:“有賊!有賊!”原來二牛接班時多了個心眼,怕睡著了,就把捆在虎身上的藤條接了一截挽在自己手腕上。剛才張黑虎一拉動,他一下就醒過來,一見眼前情形,立即大叫有賊,大家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就跳了起來。張黑虎一見情形不妙叫聲“扯風!”轉身向門外奔去,其餘五個人也迅速跳出屋外,向前院跑。二牛、楊福最先衝出門外,紀信等人已紛紛跟上前來。汪順、馬明、楊福動作迅速幾個縱躍已攔在強人的前頭。張黑虎等人一見眼前情態,人人都握緊家夥作勢欲搏,準備衝出院門。

    “幾位朋友,有話好說,有事好商量,用不著這樣嘛!”隻聽背後傳來沉穩的說話聲,原來是紀信說話了。

    張黑虎八人立即背靠背,向著周圍觀動靜。月光下隻見紀信長得身材魁梧,兩手交叉抱於胸前,氣定神閑,好象沒事一般。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幾位兄弟若有啥難處不妨說說讓我們聽聽,也許我們能有所幫助。”紀信見對方不說話,也無動作,立即又跟上一句。

    “噅……”一聲馬嘶從後院傳來,人們為之一驚。紀信等人依然像沒事人一樣站著。這時,幾家客房的客人開門瞧熱鬧。

    一陣腳步聲,隻見四條人影從後院出來。

    “四位朋友不用驚慌,請停下來有話好說。”紀信對那慌裏慌張跑出來的四個人說。那四人如中了定身法,馬上收住腳步,立在當場。

    張黑虎一見兄弟夥已到齊,膽子更壯,把手中刀一揚大叫道:“弟兄們,別怕,是孬種的早點滾蛋!你們也別他媽的婆婆媽媽的,展嘴勁,我可沒那閑功夫,有種的就跟我張黑虎單打獨鬥,我贏了,讓我們走人,要是我輸了,我張黑虎任你們處置,但你們千萬別傷我手下的弟兄們,今晚的事與他們全無關係!”他一邊說,一邊指著站在對麵的紀信。

    紀信一聽張黑虎這番話,一邊打量著這位膀闊腰圓的壯漢,一邊心中暗忖,覺得這人很爽快,又講義氣,到了這一節骨眼上還顧著自己手下的弟兄,也算是一條漢子,如能走正道,倒是一個人才。對方提出單打獨鬥,正中下懷,也了卻許多麻煩,但不可傷了他。

    “你不敢還是怎麽的?不然就讓開等我們弟兄走路!”自稱張黑虎的漢子又猛喝一聲。

    “好,就照這位老兄說的辦,那就請出招吧!”紀信爽快的答應,將二牛遞上來的木棒一擺立定身子等待對方進攻。

    張黑虎一個虎跳直奔紀信,手揮大刀,橫劈豎砍,左削右剁,把一柄大刀舞得刀光閃閃,風聲唿唿,刀刀沉猛,招招淩厲,直朝對方的頭上、腰上、腿部招唿過去,形勢看似十分兇險。紀信手握木棒,不慌不忙,沉著應戰,一根普通的木棒在他手中似乎成了堅固的盾牌,無論大刀砍向何處,木棒都能擋個嚴嚴實實,那木棒又成了一把鋒利的鐵矛,在隔當遮攔之間,那棒頭棒尾,或刺、或戳、或挑和或紮,總在對方的刀光中,無孔不入,處處進逼,迫使對方不得不改攻為防,院中乒乒乓乓打鬥之聲,引得周圍的房客,膽大的開門出來觀看,膽小的在門縫中窺視。

    鬥了一陣,張黑虎攻勢已不再如開初那般兇猛淩厲,漸漸失了攻勢,攻少防多。紀信卻愈戰愈猛,攻勢淩厲,一根木棒舞得漫天棒影,虛實難辨,張黑虎一陣手忙腳亂,紀信一個近身直搏,格開刀片,左腳一個橫掃,張黑虎腳下重心不穩,一個前跌,全身躺地,正欲翻身挺起,恰被紀信手中棒頭不輕不重杵在腰部動彈不得。

    “黑虎兄弟,承讓了!快快請起,剛才冒犯之處,請多多原諒!“紀信一鬆木棒,一邊扶起躺在地上的張黑虎,一邊招唿著。

    張黑虎站定身子,雙手一拱大聲說:“我張黑虎認栽了,隨你們怎麽處置我吧,但千萬別傷我這幫兄弟!”

    “黑虎兄弟,你千萬別說這話了,出門在外,相逢就是朋友,我們是不打不相識,這也叫有緣千裏來相會嘛。你和弟兄們有啥難處,就不妨直說了吧!”

    “出門在外,都是朋友,既是朋友,就請直說。”李誌文也勸說。

    “好,你們把我們兄弟當朋友,我也就認了你們這個朋友吧!”張黑虎終於說話了,“不瞞各位朋友,在下張黑虎和兄弟們,幹這營生也是迫於無奈,還望大哥放我等一條生路吧,從今後你們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我們將終生不忘你們的大恩大德!”他說得懇切。

    “那你們就說說是怎麽迫於無奈吧。”汪順想起自己和弟兄門的遭遇,不由得說了一句。

    “那就快說吧,別扯謊騙人!”二牛也大聲叫起來。

    於是張黑虎就把他和十幾個鄉親在家鄉的遭遇和如何幹剪徑勾當的情形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末了特別申明:“我們弟兄可從來沒傷人性命,隻想混口飯吃。今天我栽在你們手中,隨你們怎麽發落吧,要錢沒有,要命倒有一條。”

    “朋友言重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就別說有傷和氣的話。我還是那句老話,相逢就是緣,如果你們信得過我們這批朋友,不妨通通姓名,擺擺龍門陣。”紀信十分誠懇地說。

    “你們這樣寬宏大量,我們要是信不過就是良心被狗吃了。”

    “好吧,請!”

    大家收好家夥,互相通了姓名,彼此又擺談了些自身的遭遇,汪順口快心直,不僅擺談了自己的遭遇和投奔紀信的經過,還繪聲繪色講了紀信、二牛的不平凡經曆。張黑虎一聽,立即下跪又是作揖又是磕頭,說:“紀信大哥,原來你是救苦救難的活神仙,行俠仗義的英雄!是上天讓我有幸與你相逢,紀大哥要是不嫌棄,請收下我吧!”其餘十幾個人也紛紛下跪請紀信收下他們。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我紀信不是神仙,更不是英雄,救人苦難是做人的本份罷了。既然各位兄弟看得起我和大家,我們就是好兄弟,不要說什麽收下不收下的話。”

    “多謝紀大哥和各位弟兄,今後我張黑虎跟隨大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決不迴頭!”張黑虎又跪下磕頭作揖,其餘十幾個人也一齊下跪說:“對,跟隨大哥上刀山下火海也決不迴頭!”

    “各位兄弟快快請起,從今後我們都是好兄弟,禍福與共,風雨同舟!”紀信邊說邊扶起張黑虎一幹人。

    “今後聽從大哥調遣!”張黑虎又是一抱拳。

    “不要再客套了,這外邊冷人,請大家進屋坐吧。”

    眾人隨紀信進了屋,屋小人多,大家挨擠著坐下。

    “明天還要趕路,我看離天亮尚早,大夥兒就這樣半躺半坐地打會兒瞌睡吧。”

    “咋能睡得著,我看趁這會兒合計合計這兩隻死虎咋安排。”汪順建議說。

    “有辦法,既然有好貨還怕出不了手。我們與這兒幾家貨棧都熟悉,明兒一早就抬到那兒去吧。”張黑虎說。“紀大哥,你們真行,打死了兩隻猛虎,說來讓你們笑話,起初見你們抬著虎進鎮子,我就打心眼裏佩服你們。後來決定要偷你們的東西時,心裏還有點兒虛,但為了手下弟兄們,我也就豁出去了,誰知這一偷,反倒結識了你們,做了你的兄弟,你們說,這是不是緣分?”他說完後不禁嘿嘿地笑著。

    “這迴你們可是偷對了,要不是這樣,咋能結識我們大哥?”二牛笑著打趣道。

    “哈哈哈……”大家一齊大笑。

    笑聲一停,那個去偷馬的漢子好奇地問:“紀大哥,你的那匹牲口真怪,任我用啥法子,它就是不肯跟我走,還又咬又踢又叫,把我倆可嚇了個半死,我偷馬可從來沒失手過哩!”

    “哈哈……”人們又是一陣大笑。

    “你咋能知道哩,那大紅馬是王姑娘送給紀大哥的定情之物,誰能把它牽得走,這畜牲也真有靈性,多懂主人的心意!”二牛嘴快地笑著說。於是人們又問開了王姑娘與紀信的事,這一下二牛又打開了話匣子,把紀信在家鄉的所作所為詳細地講了一遍,人們聽得津津有味,對紀信的出生感到特別神奇,對他的所作所為更感敬佩,張黑虎對紀信更是萬分感佩,心想:原來紀大哥是天上神仙下凡,真了不起!心中這樣想,嘴上卻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

    “紀俠士果非凡人,一路行來,行俠仗義,救人苦難,真令我等敬服之至!”李誌文感歎地說。“原來紀俠士有這麽多不尋常的經曆,我等原想靠你們兄弟平安過巴山到豫州做生意,現在,我已改變主意,願隨紀俠士左右行走江湖,聽候差遣!”

    和李誌文一起的人都說:“我等也願追隨紀俠士左右,聽候差遣!”

    “既然大家願認我這個兄弟,我得把話先給你們說明白,我看你們也是善良之輩,隻因遭受天災人禍才四處流浪奔波。如今天下大亂,兵連禍結,為了你們有個前程,就同我們大家一齊去投明主,為老百姓能過上安生日子效命軍前,共創大業,不知你們是否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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