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下的朱衝二,哭的更是悲傷,但是在心中卻是暗暗的下了一個永久的決定。


    這一輩子,大師兄的師父就是他的父親了,而他一定會幫大師兄,伺候好師父的起居生活,讓他老人家能夠了無牽掛的度過餘生。


    就算是他朱衝二,報答大師兄此生的大恩大德了吧。


    後山的人走的沉悶,原本緊跟在朱圓章身後的李山長幾個人,卻是下意識的又往後退了幾步。


    他們不曾了解過這個皇覺寺內的恩恩怨怨,更不理解此時朱圓章的內心。


    這個極度敏感,在外邊的生活中學習到了自尊,卻依然掩蓋不了心底的自卑的男人,他內心的真正想法,是怎麽樣的。


    但是他們隻是下意識的覺得,在今日裏,他替大家所作出的消滅原軍的決定,應該是欠妥的。


    但是出門在外,行軍打仗就是如此。瞬息萬變,人無完人的自我開解,又讓他們在心底裏鬆了一口氣。


    按常理來說,現在被留在寺廟內的大師兄,對他們這一行人是都有恩之人,但是人嗎,總有個遠近親疏之分。


    與大師兄相比,還是同吃同住了三年,一起同甘共苦過的朱圓章,與他們更為親近些。


    這畢竟是他們已經發誓效忠的主子,現在,還是保護著正主脫離險境,才是正事。


    更何況,他們周圍還有如此多的鳳陽縣的百姓,救得了這些人,也算是功德無量的一件事情。


    大師兄這般慈悲為懷的高僧,也是願意見到百姓平安的場景的。


    在後山已經快要抵達朝著後山攀爬的小路的一行人,就在這個小節點處打算做一個簡單的休整,將隊伍休整齊全了之後,就一鼓作氣的翻過這個山頭。


    到了那邊,大家就算是安全了。


    這些具體的安排,顧錚都不知道。


    因為帶領著四五個師弟,站在大殿門外的顧錚,已經迎來了氣勢洶洶的原朝的大軍。


    因為這個小廟規模不大的緣故,那大批的騎兵自然是上不得山來。


    但是那些將門外山路,門內空場內,全部都站滿了的密密麻麻的親衛隊,卻也讓顧錚了解了,他們這次惹來了多大的麻煩。


    這些原兵,可是不比前頭上山來的,如同家仆一般的戰鬥力的菜鳥親衛。


    他們每個人具是甲胄齊全,帶著一身悍勇之氣。


    根據顧錚多年的經驗和眼光來判斷,這些人絕對是曆經過多次的戰役,更是見過血的強兵。


    而在他們間,居中領頭的將領,更是了不得。


    其眼神之銳利,氣質之梟殺,就足以忽視他與敏敏一般的,長著一張餅子臉了。


    待他在親衛的簇擁下,往大殿門前走過來的這幾步路,顧錚更是看到了對方那五五分的對折的身體的下盤,是有多麽的穩健。


    這一看就是一個從小就受到了弓馬騎射的訓練,並且長期不輟,在馬背上行走天下的將領。


    難得,在大原朝的上下官兵們都在醉生夢死的時候,還能出得這樣的一位將軍。


    朱圓章啊,你的成事大路上,看來這個人絕對能給你找不少的麻煩。


    想到這裏,顧錚的身體也隨著動了。


    他示意身後的師弟們都退後兩步,不用跟隨,自己將手中的禪杖提起,一步一步的,也朝著這位將軍的麵前走去。


    他身前,是被無數個油火把點亮的大殿廣場,火把下,是被照耀的灼灼發光的盔甲。


    寒森森尖銳相對,威凜凜的麵露兇光。


    可是這個和尚,卻如同在山清水秀的鳳陽山上野遊一般的,閑庭信步。


    現在的他距離為首的將軍越來越近,腳步不停,待到那將軍身後的親衛準備橫刀阻止的時候,這個年輕的有點過分的和尚,卻是淡淡的一個稽首。


    “阿彌陀佛,不知施主晚夜至此,有何貴幹?”


    “皇覺寺近日起的朝香時間已經過了。如要參拜,請施主明日再來。”


    而被顧錚站到了對麵的保保特穆耳,則是被顧錚的這一身的行頭,給先晃楞了一下。


    實在是從黑暗的大殿門口處走出來的顧錚,在這宛若白晝的火把的照耀下,顯得太閃了點。


    隻見這個僧人,身著明黃色襯裏僧袍,肩批金紅色拖地袈裟。手持黃燦燦雲紋禪杖,腳踏銀閃閃繡底僧靴。


    端的是華貴無雙,神佛降臨,一派高僧風範。


    饒是見多識廣的保保將軍,在大原都內與高僧們談佛論道的時候,也沒見著那些個高僧們,能置辦出這般通身氣派的行頭啊。


    難道說,在這荒野小廟中,還碰到了什麽真了不得的隱士大能?


    人們總傳說南人曆史悠久,傳承神秘之流派比比皆是。


    自己這是也碰到了?


    可是這般的高人,怎麽就和他家的妹妹的出逃,扯上了關係了呢?


    沒錯,現在的保保特穆耳還不知道他妹子已經被裹挾的慘痛事實,他這次特意來鳳陽山上,也是特意的來抓這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的妹子的。


    在元大都內,爹爹剛剛接下來的旨意上寫了,敏敏特穆耳被賜婚於七王爺的世子,紮牙篤,為王妃。


    自此之後,自家就不得不捆綁在七王爺的這艘大船之上。


    這讓一直是中立派的保保很是煩躁。


    而自家的妹子好像也對紮牙篤此人沒有什麽感覺,在她的再三哀求之下,才讓她隨著剿匪的隊伍一同南下,全當散散心。


    誰成想,隻不過才出來幾日,就聽到了親衛營的通報,他那個四六不靠的妹子,竟是隻帶了幾個親衛就出去亂逛去了。


    這本來也沒什麽,但是那親衛迴報的時候,還特意的提醒了他一句,說是紮牙篤這個未來的小王爺,也千裏迢迢的從元大都裏跑了出來,竟是找到了敏敏特穆耳,與她一起在這周邊遊山玩水了起來。


    一聽到了這個迴報,在軍營帳中的保保特穆耳,直接就氣的摔了一個茶杯。


    自家的妹子現在的安危到成了次要的了,要是紮牙篤這個世子爺在他的地盤中出了事情。


    那麽元大都朝內的那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幾派人物,就會拿這件事一直做文章,直到他們與七王爺的一派,徹底鬧崩了為止。


    這是保保特穆耳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麵,因為在這風雨飄搖的局勢之中,朝中的那些原族貴族們還是仿佛看不清楚形式一般,做著四海清平的美夢,繼續著他們的勾心鬥角,爭鬥不休。


    想到這裏的保保也坐不住了,他欽點了一幹精兵,讓探查人員先行,就朝著敏敏特穆耳所留下的遊玩的線索而去。


    不過須臾的功夫,行進的隊伍就告知了保保特穆耳,他的妹妹所去的地方。


    在聽說了是所寺廟之後,保保的心才算是暫時的放了下來。


    但是等到他攀登上了這座小廟的時候,心中卻是咯噔一下。


    山下隨著敏敏一起前來的親衛的馬匹們全都不見了蹤影,在栓馬樁子的附近,還有新留下的噴濺狀的血跡。


    而隨著他們這一行人的迅速趕往這山上時,那詭異的過甚的安靜氛圍,也讓趕路的保保特穆耳,心中預感越來越不妙。


    待到他來到山上時,隻看到了大門緊閉的殿宇,以及連一根香蠟都未曾點上的建築,他的心中隻剩下一個聲音:壞了!敏敏和紮牙篤,兇多吉少。


    當他打算帶領著軍隊,破門而入,看看這個荒野小廟是不是一個打著寺廟的名義的賊窩的時候,他的麵前又突然的出現了這般模樣的高僧主持……


    這!


    保保特穆耳強忍著往後退的腳步,心中還有一種猜測,這不是什麽山精鬼怪的魔窟吧?


    可是在顧錚將詢問的話說出來之後,他的心中卻隻有了一種感覺,這般輕靈悠遠的聲音,就算是鬼怪幻化,那它也是一隻與人為善的好鬼啊。


    於是,心中大定的保保特穆耳就迴道:“我原以為這裏是空寺荒廟,沒想到還有像大師這般風采的人在。”


    “既然這是有主之廟,那我們不得不詢問大師一些問題了。”


    “施主但問無妨。”


    “大師可是見到一隊原人貴族的人馬,來到此山中遊玩?”


    “見過。”


    “可是在此廟中停留?”


    “是的。”


    “那現在他們二人可在這寺廟之中?如若不在,他們又去往何處?”


    “這二位施主,一位離去,一位仍在後山。”


    “哦?那大師可知離去的是何人,留在這裏的又是何人?”


    顧錚輕輕的一點頭:“女施主離去,男施主仍在。”


    “那麽大師,是否可以讓我派兩個人前去尋找?”


    顧錚的眼皮輕跳了一下,而他身後的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師弟們,則是緊張的將手中的戒棍給捏的緊緊。


    顧錚在沉默了足有三秒鍾之後,就歎了一口氣,說出了他的安排。


    “師弟們,將大殿廟門打開,迎接新來的施主尋人。”


    “如果施主不嫌,請隨我一同進殿內等候吧。”


    “可!”


    保保特穆爾在聽到了大殿門口有其他的人的響動之後,就示意身後的親衛,將火把往大殿的門口給舉了過去。


    那陰影裏隻有小貓三兩隻的幾個僧人,不足為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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